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
何果夫告別了賀拔韜之後,便去找崔勇,路上正好碰到了正提溜著人頭準備去報功領賞的文搏兕。
“哎哎,矮奴,赫連將軍找你什麽事?你是不是要直接升官了?隊正?還是旅帥?”,文搏兕直湊過來,右手上的七個人頭被顛的晃晃悠悠。
雖然經過昨夜的激戰,何果夫已經對血腥味有了免疫力,但直麵血淋淋的人頭還是讓他有點不適應。
何果夫退後一步與文搏兕拉開距離:“誰告訴你我要升官?”
“崔校尉啊!他說你這次絕對是首功,可抵軍功五轉!除了奴籍最少還能升個旅帥!”,文搏兕說的唾沫星亂飛,好似獲功的是他一般。
按照唐朝的軍製,戰功一般分為十二個等級,稱之為十二轉,每一轉都有對應的武散官頭銜,授予獲軍功者。
而唐朝對於戰功的等級也有嚴格的規定,就拿這次寧胡城之戰來說,敵眾我寡,可算為“上陣”,得軍功五轉。
何果夫歎了一口氣,沒有再接文搏兕的話,轉而輕拍他的肩膀:“搏兕,又有仗要打了”
文搏兕一愣:“啊?那個什麽論讚婆不是被打跑了嗎?怎麽還有賊軍?是誰?”
“是西突厥”,言罷,何果夫便要邁步離開。
“西突厥?”,文搏兕喃呢一句,又跟上何果夫:“那又怎麽樣?正好我軍功不夠,再殺他幾個賊人!”
“對了,咱們不是有援軍嗎?大不了到時候拉來架勢打一仗唄!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矮奴,你小子是不是又怕了?我可看著呢,你昨晚可是一個人都沒殺,連刀都沒摸過”
何果夫被念叨煩了,猛然停下轉頭望著文搏兕:“我們沒有援軍,王孝傑將軍率軍南下了,現在寧胡城內就隻有幾千人!西突厥可是有七萬人!”
“啊?七,七萬人······”,文搏兕被何果夫的話嚇到了,他的臉色驟然凝重起來。
何果夫又言道:“這次來的那個豆盧瞻,完全就是一個飯桶,他根本就不會打仗,我告訴你,跟著他我們遲早都得死!”
文搏兕更怵了,他的眼珠子四處亂竄:“那,那怎麽辦?怎麽辦?”
突然,文搏兕直勾勾盯著何果夫:“矮奴,你這麽聰明一定有辦法對不對?你是不是有辦法?”
何果夫又歎了一口氣:“難啊!”,說完,何果夫又要走。
文搏兕哪能放過何果夫,一直提著人頭跟著他。
何果夫現在有些煩躁,心裏也怕,他害怕豆盧瞻這個庸才會葬送了寧胡城,會害死自己,害死文搏兕,害死崔勇。
活著,在這個年代,真是一種奢望。
“搏兕,你能不能別跟著我了,我想一個人清淨一下”
文搏兕聽到何果夫這麽說,心裏有點失望,但他也不準備再打擾何果夫:“那,那我等會來找你,你餓不餓?我到時候捎點吃的給你,胡餅,吃不吃?”
何果夫搖搖頭。
“哦,那,那好吧”,文搏兕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來看看何果夫,這才轉身離開。
文搏兕走遠後,何果夫伸出右手敲了敲額頭,這才繼續向前走。
可何果夫剛走出二十餘步,就聽到旁邊有人在呼喝:“那個賤奴,你站住!”
何果夫循聲望去,隻見昭武咄正坐在一袋穀糠上,右腳踩在一顆人頭上,不懷好意的望著他。
一股不好的預感當即湧上何果夫的心頭,他轉身就跑,昭武咄馬上就命令手下的軍士追上去將何果夫抓回來。
昭武咄看著被扭在地上的何果夫,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往哪裏跑?”
雖然何果夫很不喜歡昭武咄,可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即使心中萬般無奈,但他還是換上了笑臉:“回昭武旅帥的話,小人沒想跑,小人隻是突然想起來有點活沒幹,準備去幹活”
“哦,是嗎?”,昭武咄輕輕拍著何果夫的臉:“你還真是運氣好,昨晚那麽亂你都沒被砍死,耶耶我可是找了你一晚上呢”
何果夫明白昭武咄什麽意思,他想在昨夜趁亂殺了何果夫!
但何果夫還是要裝糊塗:“謝昭武旅帥掛記,小人也是僥幸活下來的,僥幸······”
“僥幸?”,昭武咄用力捏了捏何果夫的臉:“嘖嘖嘖,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啊!你居然活下來了”
緊接著,昭武咄站起身來,抬起腳照著何果夫的背狠狠的踩下去。
何果夫瞬間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砸在了背上,整個人猛的撞在地上,一股壓迫感隨著同感一齊襲來,甚至一度擠得何果夫喘不過氣。
“直娘賊,你昨晚是不是因為怕死躲在哪個陰暗角落了?你這是畏戰!我現在就能砍了你!”,昭武咄氣勢逼人,抽出橫刀抵在何果夫的脖子上。
“咳咳咳,小人,小人沒有······”,何果夫艱難的張嘴辯解道。
“沒有?”,昭武咄用橫刀不停在何果夫的臉上摩梭:“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就你這羸弱的樣子,十個也不一定敵得過一個賊軍,你沒畏戰躲起來怎麽可能活下來?!”
“小人,小人真的沒有”,何果夫唯一能做的就隻是求饒,希望昭武咄能放過他,雖然他知道這樣的希望很渺茫,誰讓他是卑微的軍奴呢?
“娘的,還敢嘴硬?!”,昭武咄又狠狠踹了何果夫一腳:“正好,耶耶我缺個人頭湊軍功,算你一個吧!”,說著,昭武咄舉起了橫刀,直瞄何果夫的脖頸。
“昭,昭武旅帥,小人······”,何果夫慌了,拚命掙紮起來,但他那瘦弱的身體又怎麽擰的過強壯的昭武咄?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暴喝從遠處傳了過來:“住手!”
眾人聞聲看過去,竟是賀拔韜、赫連慶等人。
昭武咄不可能當著他們的麵公然殺死何果夫,於是便將何果夫放開,並將橫刀收起來,與眾軍士一道行叉手禮:“賀拔將軍”
賀拔韜與赫連慶等麵色狐疑的看著昭武咄:“你在幹什麽?”
昭武咄擠出一絲微笑:“這賤奴不懂規矩,驃下正在教訓他”
何果夫聽聞賀拔韜來了,起身行見禮:“賀拔將軍”
賀拔韜見被教訓的是何果夫,當即變了臉色,他直勾勾的盯著昭武咄:“他哪裏得罪你了?”
“呃······”,昭武咄轉了轉眼珠子:“畏戰”
賀拔韜眯起眼睛:“畏戰?你說他畏戰?”
昭武咄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對啊!您看他那個羸弱的樣子,怎麽可能在昨夜的鏖戰中活下來?他一定是裝死或者找了個陰暗地方躲起來了!這就是畏戰!”
“赫連將軍,您說呢?”,昭武咄望向赫連慶。
但赫連慶瞄了瞄賀拔韜,沒有敢接昭武咄的話。
賀拔韜聞言,緩步走到昭武咄的麵前,猛然掄起胳膊打了昭武咄一個巴掌:“他畏戰?你知不知道昨夜我們之所以能大破賊軍就是仰仗他!”
“你知不知道昨天冒死在澤邊拖住兩萬賊軍的一百勇士就是他率領的!”
“他畏戰?他要是畏戰你昨夜就被賊軍剁成肉醬了!哪還有機會在這裏仗勢欺人!”
賀拔韜將昭武咄打翻在地,狠狠的踹了幾腳:“我告訴你昭武咄,以前你欺壓軍奴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但今日的事我跟你沒完!”
賀拔韜氣不過,抽出自己的橫刀朝著昭武咄刺下去,正好從貼著昭武咄的脖頸滑過,釘在地上。
昭武咄被嚇壞了,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渾身戰栗不止。
赫連慶也怕事情鬧大,畢竟現在是特殊時期,事情鬧大了影響軍心。於是他便上前打圓場,輕輕踢了昭武咄一腳:“還不快謝謝賀拔將軍,以後收斂點!你要是再敢欺辱軍奴,不用賀拔將軍出麵,我先斬了你”
昭武咄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向賀拔韜叩首:“謝謝賀拔將軍,謝謝賀拔將軍”
賀拔韜冷哼一聲:“念在你也有功勞,我就饒你一命,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還有,你該謝謝何果夫,要是你剛才殺了他,我現在就不會跟你這麽客氣了”
昭武咄又趕忙向何果夫道謝:“謝,謝謝你”
賀拔韜環視昭武咄手下的軍士:“還有你們!再敢跟著昭武咄胡作非為,別怪我不客氣!”
那些軍士也被嚇壞了,紛紛單膝跪地,向何果夫行叉手禮表示道歉。
這場事關何果夫性命的危機算是因為賀拔韜的到來而化解了,但何果夫卻沒想到這件事竟然產生了連鎖反應,造成了後麵更加棘手的問題,這是何果夫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