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爭食
這會子就要吩咐身旁的人小心提防著，生怕連累了他似的！
她倒要聽聽，這個姓辛垣的小人要如何詆毀自己！
這般想著，便屏息靜氣，一顆小腦袋幽幽的靠了過去。酒勁兒冒了上來，殷繡意識有些模糊，自以為這個小動作毫無痕跡，殊不知眾目睽睽，她這掩耳盜鈴的動作比禿頭上的虱子還明顯。眾人不解殷繡的用意，隻見她方才還笑得恣意，突然間不言不語，垂下頭，身子就向辛垣錦靠過去，甚是旖旎，看得一眾人目瞪口呆。
青梅和雪酥都又羞又驚，青梅喚了幾聲小姐，殷繡醉得迷迷糊糊，隻充耳不聞，眼看著殷繡一顆腦袋晃晃悠悠，幾乎要栽倒在辛垣錦肩頭，雪酥眼疾手快，飛撲過來扶住了殷繡。殷繡吃了一驚，轉頭對雪酥憨憨一笑，揮了揮衣袖道，“放心，我沒醉！沒醉！”
驀地又收起笑臉，瞪眼厲色看向辛垣錦，對他身後的辛靜嗬斥道，“喂，你們家那個姓辛垣的小子，叫你去外間守著，沒有吩咐不要進來，你沒聽到嗎？”
這話音量頗高，不止辛靜，整個廳堂裏怕是沒人漏過，空氣霎時陷入詭譎的沉默，訕然的酸澀氣息在空氣中彌散開來。許久，殷繡的目光還篤篤的停留在辛靜的臉上，辛靜一張長而尖的小臉白一陣紅一陣，眼珠時而瞥向旁邊，似是在求援，又似想找一根立柱或者花瓶英勇赴死。
最後他的目光回到辛垣錦身上，辛垣錦倒是一臉的沉著從容，雲淡風輕道，“這邊用不著你伺候了，也是用飯的時辰了，你可去外間進些飲食。”辛靜一時耳熱，滿腹的羞臊和委屈霎時化為烏有。跟隨辛垣錦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主子一句柔聲軟語的體己話。
或許其他人聽不出這話裏的熨帖，卻不知辛垣錦平日裏對下人多說一個字的氣力也懶得舍，每句話都像涼涼的冷水，有時還摻和著冰碴子，這暖意如此猝不及防，這會子就算有人捅他一刀，他怕是也不知道了。
辛靜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出去了，辛垣錦還有些放心不下，目光隨著他一路行去。彼時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性情已然大變，隻好像五感比從前更清明了一些，心下驀地能明白-旁人的喜怒哀樂了。見辛靜步態平穩，似乎並沒有委委屈屈的樣子，這才放下心。
誰想他尚且來不及回頭，忽的一股溫熱的氣息，裹挾著少女特有的體香撲麵而來，他下意識的往後一縮，後腦殼卻撞到什麽柔軟的東西，觸感柔滑如水，有些像最上層的絲枕，又有些像涼滑的蛇皮。
誰知盤繞在他腦後的蟒蛇竟在他肩頭遊走了一陣，順勢用了些力道，辛垣錦感覺自己的脖頸被輕輕夾住，全身不由得一陣抽搐。他不敢回頭看，甚至不敢抬頭，目力餘光瞥見一抹晶瑩如玉，紅潤剔透的皮肉，兼有一張沾著些水珠，殷紅如血的櫻唇。
濃烈的酒香讓他幾乎窒息，殷繡的臉就在距離他不足兩尺的地方，她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臂彎有些用力的夾著他的脖頸。不談那回醉酒，這是辛垣錦第一次跟一個女子如此親近。他隻覺目力所及悠悠然升起若有似無的水霧，立時幾乎就要昏過去。
“小姐！”青梅和雪酥這會子才反應過來，一左一右的要來拉開殷繡，殷繡這廝哪裏肯依，委委屈屈的抬眸看向兩人，臂彎反而把辛垣錦夾得更緊了些，兩瓣朱唇微啟，向辛垣錦耳畔湊過來。
“辛公子，今日你我不醉不歸。”她在他耳邊呢喃。他全身的汗毛盡數樹了起來。耳邊癢酥酥的，向被什麽致命的小蟲子咬了一口，一輪耳郭霎時紅彤彤像被煮透了。青梅和雪酥總算將殷繡從辛垣錦肩頭扯了下來，七手八腳的推著她在坐墊上坐定，隻是殷繡已經醉的七葷八素，哪裏坐得穩，一時向左右傾倒，又一時向前後趔趄，青梅和雪酥也是窮於應付。
辛垣錦這時腦中方才清明了一些，心下卻又有一絲不舍，他定了定心神，畢竟還有殷父在場，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有失禮數，隻得有些羞赧的喃喃低語了一句，“殷姑娘，你醉了。”
殷父那頭，心下原是歡喜他二人這般親近的，隻是這會子婚事八字還沒一撇，他亦不好急於求成，一時也不知作何反應，隻得撫須笑了兩聲道，“我這丫頭素來倒是不吃酒的，今日見了世子，倒是甘願陪飲一番，不想失了禮數，弄巧成拙，”說時看向青梅和翠兒，似乎是想要她們作證自己的說法。青梅和翠兒本就是機靈的，這時便齊齊點頭。
“還請辛公子莫要見怪。”殷父恭然行了一禮，辛垣錦那頭亦回了禮。幸好殷繡已經醉得昏昏沉沉，對這欲加之罪亦沒有反駁。幾人一時皆無話，桌案上氛圍又有些僵了。
殷父忙在翠兒耳邊低語了兩聲，翠兒會意，行了禮，鶴步向一個小廝走去，端起小廝手中一隻金托彩瓷碟子，向辛垣錦走來。殷父笑道，“這鬆蕈乃是益州一位親友所贈，一路送來洛陽，凋敗大半，索性還留下這一些，世子殿下不妨試試可還新鮮。”
益州遠在西南邊陲，又時常有藩人進犯，朝廷管束起來頗為費力，出入往來的中原人大多是遊商，這鬆蕈每年朝廷得的進攻都少之又少，殷家所備的這些，亦來之不易。故而殷老爺拿來招待辛垣錦，可謂是誠意十足了。
辛垣錦這邊亦十分感念，頷首謝過了，辛靜忙不迭湊近來，端起辛垣錦麵前的碗筷，正要去夾盤中的鬆蕈，那盤子卻被殷繡兩手一奪，險些灑了兩人一身。翠兒冷不丁被搶走了碟子，臉上一陣羞臊，不知如何才好，咬了咬嘴唇看向殷繡，心想，這若是她家裏的弟弟妹妹，在酒席上這般無禮，她這個長姐早就一瓢掄過去，讓她腦袋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