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章 提線木偶
“小姐!”青梅和雪酥一左一右探頭過來,兩邊一起輕輕把她往後一扯。殷繡還有些遲疑,青梅卻鄭重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殷繡霎時泄了氣,隻得由著兩人扶著自己向後麵退去。
何三公子等人所處的雅間遠在走廊另一頭,辛安已經過去與幾個少年說話,保證常護衛這邊沒有人來勸阻。
殷繡不由自主的往後麵走,還想回頭,視線卻倏爾被阻隔住。一道湖藍色的身影不由分說的占滿她的整個視野,緊接著她膀子上傳來一陣劇痛,猛力一扯,她整個身子便如同一隻提線木偶一般向前栽過去。
還來不及驚慌尖叫,一股清冽如冷杉的香氣撲麵而來,由於距離太近,太過濃鬱,幾乎要讓她失去意識。這一摔沒有一點痛感,她感到自己的下頜撞到一片胸膛上,不硬不軟,衣袍的質地柔滑冰涼。
她抬眼一看,中衣矮矮的領口和一小瓣脖頸和頸窩的皮膚袒露在外,由於用力過猛,領口被扯歪了,鎖骨深深凹陷下去,像兩隻神秘的靈潭,讓人忍不住去觸碰,去探索,去想辦法把它填滿。
抓住她臂膀的力道終於鬆懈了一些,另一條膀子卻又被擒住了,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正倒在辛垣錦的懷裏,忙掙紮著要向後掙脫,奈何兩邊膀子都被縛住了,無路可退。
“小姐!”雪酥驚叫道。“辛公子!”青梅亦壓低聲音喊了一句。
可是辛垣錦置若罔聞,隻是把殷繡稍稍推開了一些,讓自己可以與她相互對視。這一退,她終於看清了他的眼。
殷繡心中一滯,眼前的辛垣錦雙頰流丹,雙唇殷紅如血,微微開闔間,猶如一朵致命的曼陀羅花。一雙眸子墨黑如深夜裏的深井,幾點若有似無的星光在其中閃爍,眼神倏爾凜冽,像是要把她殺死,倏爾又是熱烈的,仿佛要把她烤化。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辛——”殷繡忽然覺察出危險。他醉了。而她與他是有婚約的。她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前世裏,虞娘接客的時候時常會把她趕出去,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她至今也隻是一知半解,她半是好奇半是懼怕。現在,那些恐懼排山倒海一般的湮沒了她。
可是辛垣錦沒有等她把話說完。她又被猛地一扯,不由自主的被他抓著沿著樓梯走下去。“跟我走。”他說,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不由分說。
殷繡越發懼怕,隻想從他手中掙脫。穿過走廊的時候,她有一瞬間想到了韓蟬。不知道韓蟬會不會有事?可是此刻她已經自顧不暇。
“小姐!”“辛公子留步!”雪酥和青梅追著辛垣錦,幾乎就要抓住他的衣服,辛安卻突然閃身過來,擋在辛垣錦麵前,對青梅和雪酥做了一個揖。雪酥和青梅急得火燒火燎,卻又不得而過,辛安卻一臉從容。
“請二位姑娘放心。”辛安又是一個揖,深深欠身下去,垂首低聲道,“我家主公為人端正,斷不會對你家小姐有輕薄之舉。”見兩人還是不放心,辛安又說到,“二位若實在放心不下,奴才就在此處同你們一道候著,若是你家小姐少了一根頭發,就把小的綁回去,要殺要剮,任由你們府上處置。”
雪酥和青梅仍是猶豫不決,相互對視了一眼,又聽常護衛的腳步走近過來。
“常某亦可為主公擔保。”常護衛看上去已經完成了辛垣錦囑托的事情,亦拱手來寬慰青梅兩人。剛剛動過拳頭,此時他卻是神情自若,眼神淡漠,似乎一根頭發也沒有弄亂,果然頂級的殺手動起手來,如同呼吸一般利索。
見青梅急得臉色煞白,常護衛又道,“天家最注重臉麵,八親王府如今是朝堂上最炙手可熱的王府,無數眼手等著把世子拽下台,今日殷大小姐當真受了半點委屈,莫說兩位姑娘,皇帝陛下也會重重治罪,兩位姑娘不如與常某一處候著,主公與殷大小姐說完了話,自然會護送小姐回來的。”
殷繡被辛垣錦一路拽著,一直走到了辛府的馬車旁邊,馬車就停在迎賓樓下麵,辛垣錦仍然不放開殷繡,反而打橫把她一抱。殷繡霎時雙腳離地,一股熱血直衝頭頂,臉紅的幾乎要滴下血來。
她莫名想起前世裏在露華坊聽過的一句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有一瞬間,她甚至想到,自己若是當真被他輕薄了,是不是就得如那些傳奇本子裏的忠傑烈女,隻有死路一條?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為自己爭取來了這麽多甜頭和優待,她不想死啊!
幸好辛垣錦身上有些武義,動作極快,街麵上人流如織,殷繡就這麽被辛垣錦橫抱在胸前,塞進了車裏,卻沒有任何路人看到她,殷繡想要求救也不能夠。
車輿裏一片昏暗,殷繡腦中一片嗡鳴,隻顧著吱哇亂叫,拚命往後麵擠,恨不能用背後兩根蝴蝶骨把厚厚的黃木車輿板子給撞穿了逃出去。
辛垣錦有些痛苦的閉了閉眼睛,身子微微有些趔趄。平日裏他極少飲酒,即使是皇帝賜宴,他也一概婉拒,幸好他在朝中勢力夠大,即使這樣不給皇帝留情麵,也無人敢彈劾他。今日負氣吞下肚腸的酒,足夠他喝三四年的,此時意識已然有些模糊,頭突突的脹痛。殷繡尖細的叫喊越發加劇了他的頭痛。
他恍惚間隻想讓她住嘴,俯身傾軋下去。
這一招似乎很有用,尖叫聲戛然而止。他的手心裏忽然一片冰涼濕潤。不是冰淩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冰冷,而是醴酪那樣潤滑柔軟的冰涼,讓人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手心裏的溫度把它融化了,生怕自己的手不經意一抖,它就要破碎掉。
過了許久,他感到手心下的冰涼微微顫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正覆在她的唇瓣上。
他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一些,這時他已然開始後悔不迭,知道自己已經僭越禮數,殷繡此時怕是已經對他氣惱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