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委以重托
“喂,你休得無禮!”阿寧快步走上前來,把殷繡護在自己身後。
韓蟬有些無奈的看了阿寧一眼,隻走出三四步就停住,兩手將那木匣子塞給阿寧,“喏,那就交給你吧!”
阿寧措手不及,兩手胡亂揮舞著想要接住木盒,差點將它摔到地上。殷繡也走上前來。
韓蟬卻大笑著伸了個懶腰,看著阿寧手忙腳亂的樣子,大聲說道,“穆會長人前雄姿英發,想不到人後竟有這種病症。老子吃藥,兒子眼饞,還拿別人試藥,真是厲害!”說罷背轉身去,大步走開了。
殷繡不明所以,打開木匣子一看,卻是些舊毛筆、抄書的廢紙張、斷成兩截的書鎮,盡是些無用之物。又見一隻黑色的尋常布囊,打開一看,不由得心中大驚,忍不住手下一抖。
丁香。這布囊中清一色曬幹磨好的丁香粉。前世裏煙兒為客人泡茶的時候,時常采用丁香粉。她聽人談及,就記住了這種藥粉的名字。那時她隻知道許多客人喜歡喝丁香衝泡的茶,卻不知用意,現在仔細想來,加之韓蟬方才所說的話,隻覺茅塞頓開,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殷繡不由得對韓蟬生出感激之心來,若不是他的一番提示,她絕不會想到真相竟是這樣吧。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個中內情,又為何要對她坦誠相告呢?殷繡攥緊了手指,思量見,卻見山長的隨身侍從走過來。
“拜見座主。”這侍從向殷繡躬身行過大禮,神情倍是恭敬,“山長命我來請座主赴半月齋議事。”殷繡頷首應了,命阿寧將那木匣收好,隨著侍從往半月齋去了。
行至齋門前,還未穿過前庭,殷繡就看到徐淵鹿站在廳堂中,背手而立,脊背微微躬著,一副躊躇憂愁的樣子。廳堂靠牆正中的八仙桌上已經擺了兩展青瓷茶盅,卻不曾有人碰過。侍從領著殷繡進去,低低的喊了一聲,“殷座主到了。”便退到門邊侍立不前。
徐淵鹿快步迎過來,兩人相互行禮,殷繡抬頭,過見他滿臉焦灼之色,與以往氣定神閑,仙風道骨之態大相徑庭。兩人在八仙桌前落座,不等殷繡拿起茶碗,徐淵鹿已經開口說道,“不知座主是否有所耳聞,這章華山另一邊,開了一家新書院。”
殷繡早已料到他會提及此事,未語先淺淺一笑,徐徐說道,“山長說的,是彝鼎書院吧。”徐淵鹿霎時一愣,原來殷繡在他之前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且看她從容不迫的樣子,似乎心中早有籌謀,如此他也跟著穩下了心神,隻默默的從袖中取出一張四折的白麻紙來。
殷繡接過那紙,攤開一看,果然就是前日裏在建春門邊見過的《招賢士入彝鼎書院狀》。殷繡又是一笑,仰頭見徐淵鹿正望著自己,輕聲說道,“山長與我所想的是同一件事。這冊子我前幾日見過,如今洛陽城中,怕已是人手一份了。”
徐淵鹿稍稍疏解的神情霎時又緊繃起來,問道,“座主可是有了對策?”殷繡稍稍一頓。這還是徐淵鹿第一次與她坦誠相談,還尋求她的建議,想來他雖是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對於籌謀算計之事,卻並不精通,往年裏也不曾遇到過這樣棘手的事情,這時才難免慌張。父親能找到這樣的人來擔任書院山長之職,果然慧眼識珠。
前世裏,十歲之前她也跟著父親和雷總管見識過一些治家手段,露華坊裏姑娘們當她是傻子,各種陰謀算計也不避諱著她,倒讓她看多了,自己也懂了幾分。若非如此,眼下書院和殷族子弟遭此難題,她也會茫然無措吧。
殷繡想著,定定的看向徐淵鹿,“徐山長也無須太過介懷,”說著抿嘴一笑,“我書讀得不多,卻知道些粗淺的道理。需知看戲的人越多,台上唱戲的越是容易栽跟頭。到時候鬧出笑話,越發得不償失。”
徐淵鹿微微一怔,仔細想來,卻覺得十分有道理,不竟含笑點頭。殷繡亦笑了,又說,“此事還需要徐山長助我一臂之力。”徐淵鹿忙不迭拱手鄭重道,“座主有何吩咐,但說無妨,為了書院繁榮興盛,老朽必竭盡全力!”
殷繡恭敬回了一禮,“其實也不麻煩,隻是書院裏的薛夫子可能要受一點點委屈。”
徐淵鹿聞言,滿臉驚愕,須臾之後,並退了左右。兩人又細談了一番,將近午時,才相互請了辭。
兩人各自起身,又行了禮。徐淵鹿已然麵色如常,捋著胡須讚歎道,“座主智勇有謀,真是小謝清發,令眾妒少年謀!”殷繡卻不知如何應答,隻得連聲說道“哪裏哪裏。”徐淵鹿又拜了一禮,“書院之事,勞請座主多多費心了!”
殷繡慎重其事的點頭應了,帶著青梅,雪酥和阿寧等人從書院出來,回到殷府。經過儀門時,恰好看到老爺領著眾門客在宅子中四處信賞玩,三老爺興致極好,朝著要下車去與他們一道遊玩,殷繡索性讓阿寧在儀門邊停了車,自己和二老爺、三老爺先下了車,讓青梅和雪酥先回去了。
殷老爺正與左右門客相談甚歡,一時並沒有看到殷繡,殷繡等人朝他們走過去,隻見一個身著淡茶色的衣袍的年輕男子遠遠的跟在眾人後麵,垂首縮肩,步履踟躕,十分落寞萎鈍的模樣。殷繡附到三老爺耳邊問,“那個跟在最後麵的,是崔元慶崔公子嗎?”
三老爺搖搖頭,輕歎了一聲,“那可不是崔元慶。”殷繡眯著眼睛仔細端詳了一陣,果然發現此人雖然穿的衣服跟崔元慶很相似,但是身形矮胖不少,更少了那種儒雅翩然的氣質。不等她發問,三老爺又說到,“這個人挺可憐的,寫得一手好文章,卻天生又聾又啞,被其他門客嘲笑,跟誰都不太親近。”
殷繡聞言目光一凜,又向人群中掃視了一番,又見另一個身著淡茶色衣袍的頎長男子走在人群另一側,周圍亦沒有人親近,隻一個人仰著頭向前走。
三老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說到,“崔元慶這幾日也不太好,上次做壽幛的時候他算是主力之一,卻不結善緣,反而越來越遭人冷落。”頓了頓,他附到殷繡耳邊,鬼鬼祟祟的輕聲道,“聽傳聞說,因為殷老爺不重用他,他十分記恨,還曾揚言要痛下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