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引火燒身
殷繡站在門口楞了一下，果然二姑太和劉妍沒有直接回去，以二姑太的脾性，受到這樣的屈辱，肯定是要立即找個人發泄的，幸好她及時趕到。
二姑太和劉妍的目光立刻轉向了殷繡，一時間屋子裏的空氣像是凍住了一般，各人都想著自己的心思。半晌，殷繡才興衝衝的一笑，“哎喲，沒想到二姑母和表姐也在這裏，繡兒就喜歡人多，熱熱鬧鬧的多好玩！”
說著低頭向大姑太，二姑太和劉妍一一行禮。劉妍和二姑太相互對視了一眼，各有各的意思。青梅和雪酥忙幫著大姑太收拾幹淨地上的碎片，又扶著大姑太坐下，守在門口的紅杉見屋子裏氣氛緩和了許多，忙催著小丫鬟們去沏茶、拿果子來。
紅杉親手把茶水果子端進了屋裏，端給了殷繡，趁著二姑太和劉妍不注意，抬起眼睛深深的看了殷繡一眼。殷繡被看得一愣，隻癡癡傻傻的回了她一眼，紅杉怕被二姑太看見，忙低下頭，退到了大姑太身後。
大姑太腦後的髻子已經有些淩亂，脖頸上還有一層細細的冷汗，手腕似乎承受不住茶盅的重量，隨時會讓它摔下去。紅杉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再看殷繡，見她隻顧著笑嘻嘻的吃茶果，似是完全沒有看出眼下的情勢，更是急得不知怎樣才好。殷繡剛進門的時候她還以為救兵終於到了，現在看來，大小姐不僅幫不了大姑太，怕是她自己也會受連累。
二姑太是何等嚴厲的人物！雖說老爺才是家裏的尊君，卻也是處處讓著，整個殷府，誰不知道二姑太和劉妍時最不能惹的。大姑太素來謹小慎微，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對二姑太說過，這才和和氣氣的過了這許多年。隻這幾日，大姑太不知中了什麽邪，忽然跟大小姐親近起來，還把大小姐送來的什麽勞什子花搬到二姑太那邊去，當時她就隱隱覺得不對，卻也不敢妄議，果不其然就鬧出了大事！紅杉想著，捏著帕子的手攥得緊緊的，這下子看如何收場！
“這個綠豆酥真好吃！——哇，核桃糕！”青梅和雪酥有些訕訕的看著殷繡坐在桌前吃點心，她吃得慢條斯理，卻是一刻也不曾停，嘴角上沾著白色的糖霜也渾然不知。“小姐，待會兒就要傳午膳了。”青梅忍不住小聲提醒到，殷繡卻大聲“嗯”了一句表示抗議，“難得有這麽好的點心，青梅姐姐就讓我多吃會兒吧！”
幾個丫鬟小廝還守在門外窺探著，這時都指著殷繡笑起來。不料霎時聽到轟雷似的一聲巨響，
“看什麽？當心你們的眼珠子！”嚇得立時四散開去了。
這一聲吼叫也讓屋子裏重又歸於沉寂，殷繡險些被一口綠豆餅噎住，雪酥忙給她捶背。殷繡一邊咳嗽，一邊偷偷瞥了一眼二姑太，心知她明麵上是在訓斥下人，實際上卻是給她和大姑太一個下馬威，心中更是驚慌了。
方才她隻顧著來維護大姑太奶奶，卻並沒有想到萬全的對策，到這時，情勢的緊張早已超出了她的預期。也隻能假借吃點心的時間仔細思量，沒想到腦中空空，竟什麽法子也想不出來。殷繡又看了一眼大姑太奶奶，兩人四目相對，大姑太的目光中似有勸阻。大姑太說到底還是個心善的，若不是受到脅迫，也不會花那些心思針對她，此時也不希望殷繡引火燒身吧。
殷繡心中一陣惻隱，反而多了幾分勇氣，便仰起頭，大聲對大姑太說到，“姑母，我送你的那盆晚香玉，可還喜歡？”“什麽？”劉妍果然立即炸了鍋，“那是你送的？”她氣急敗壞的站起來，“母親，她承認了！”隨即又咬牙切齒的看向殷繡，“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搞的鬼。”立時似乎就要來打人。
雪酥一向也是個性子衝動的，這下子見殷繡要挨打，一下子衝到了殷繡前麵擋住她，幾個小丫鬟忙進屋來攔住劉妍，想要拉她坐下來，劉妍掙脫丫鬟們的手，仍是不依不饒。
殷繡下意識的就像縮到椅子下麵去躲著，廢了許多功夫才穩住心神，做出一臉懵怔的樣子問道，“表姐說的是什麽事，繡兒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劉妍滿臉赤紅，隻想著把肚子裏的怒火和苦水一股腦噴出去，卻聽到二姑太大聲嗬斥道，“妍兒！坐下來，你看看你是什麽樣子！”
“母親！”劉妍以為二姑太還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轉向二姑太，隻要自己把殷繡做過的事揭發出來，母親一定會好好教訓教訓殷繡。“你不明白！”她隻覺得自己的舌頭不夠快，嘴唇不夠靈活，“這都是殷繡算計好的！她早就知道八王妃聞了花粉要發病，故意借著舅母轉送我一盆花，讓我把沾了花粉的東西呈到娘娘麵前，如此一來，娘娘必然會厭棄我！”
“妍兒！”二姑太又喊了一聲，劉妍卻正說到氣頭上，哪裏還顧得上許多，隻指著殷繡叫道，
“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被王府的侍衛抓走了？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那幅錦繡山河圖，熬了多少夜晚，就因為你，不禁沒得到娘娘讚許，還惹惱了娘娘，以後再無出頭的機會了！”
說著又攤開掌心，給殷繡看自己手心裏被打的痕跡，“舅爺從來不曾打過我的，就因為你，我挨了打！當著宮裏的宮女，當著一家子下人的麵！”
殷繡聽得汗毛根根豎立，回府後她還沒有打聽過王妃在府裏發生的事情，看來晚香玉的事情果然比她想的嚴重的多。現在劉妍知道了她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禍首，會不會到父親那裏去告狀，父親知道劉妍受了委屈，會不會真的生氣，把她也責罰一通？殷繡隻覺得心跳越來越劇烈，就要從喉嚨口蹦出來了。如果隻是自家人懲戒也就罷了，如果二姑太和劉妍還不甘心，想辦法讓王府裏的人知道了其中原委，王妃怕是更要雷霆震怒。殷繡腦中浮現出自己被侍衛拖走的場景，下意識的打了個冷噤。
“砰！”劉妍似乎還想說下去，卻聽到一陣猛烈的撞擊聲，霎時有什麽滾燙的東西飛濺過來，正好落在她細嫩的手背上，她吃痛的甩了甩手，話頭硬生生被掐斷了。
手邊的八仙桌上，原本端在二姑母手中的茶盅已經端端落在桌麵上，盅蓋斜斜的隻遮住半邊，顯然是落到桌麵上時用力過猛所致，茶水有大半已經灑了出來，桌麵上現出一個小小的水坑，悠悠的冒著熱氣。二姑太端著杯底的手還沒有拿開，袖口已經被濺出來的茶水濕了一大片。劉妍摸摸自己被燙傷的手，怔怔的看向二姑太，全然不明白她為何要阻攔自己。
殷繡也覺出二姑太的反應實在一反常態，縮著脖子暗自窺探。
“妍兒！”二姑太一雙眸子瞪著劉妍，板著臉沉聲說，“給我坐下來，不準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