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約戰
一家人吃罷早膳，殷繡帶著雪酥和青梅回去，行至屋外的花叢邊，小團子突然從後麵跳了出來。
“大小姐，待會兒要是——”小團子一臉焦急，殷繡便附在她耳邊教了幾句，兩人剛說完，就聽到婆子來喊小團子，說兩個姑太奶奶正尋她呢。
殷繡又對小團子眨了眨眼睛，這才離去。小團子跟著婆子進屋，見方才伺候早膳的幾個小丫鬟，連同大丫鬟紅杉，肖媽媽還有灶間的管事肖廚子，這會兒正齊刷刷跪在堂屋裏。
大姑太奶奶正跪在神龕下念佛。二姑太奶奶坐在一把紅木高背椅裏，端過丫鬟送過來的茶水，用茶蓋刮開麵上的茶葉，舉手投足間有種一反常態的靜謐。
眾人自知大禍臨頭。紅杉早已濡濕了鬢角。肖媽媽與灶房的肖廚子是表姐弟，這會兒，肖媽媽慌忙看了肖廚子一眼，可惜肖廚子回應她的隻有一模一樣的張皇失措。
“呸！”二姑太忽然啐了一口，口中的一片茶葉飛了出去。轉瞬就滿麵赤紅，胸口一起一伏，上茶的小丫鬟慌忙退了出去。
“二姑太奶奶莫氣壞了身子。“肖廚子壯著膽子先開了口，”實不相瞞，早些時候，大小姐到灶房裏來過。”
“哦——？”二姑太揚聲長長的吐出一個字。“又是那個殷繡！”說著緊緊咬著牙齒，下頜的輪廓都扭曲變形了，半晌才順過氣來，大姑太眯起眼睛，口中低低的念了句“阿彌陀佛”。
“她到灶房裏來做什麽？”二姑太問。
肖廚子忙答道，“似乎是來找，找小團子說話。”
二姑太凶狠的目光立刻落到了小團子身上，“原來是你個小蹄子！說，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小團子立刻伏地磕頭，“冤枉啊！食盒的裝配，都是師父親自動手，我隻是一個做麵點的雜役，莫說動手腳，就是碰也不敢去碰二姑太奶奶的早膳食盒，請二姑太奶奶明察！”
這話似乎覺得有幾分道理，二姑太語氣稍柔和了一些，“那殷繡來找你做什麽？”
小團子想起了殷繡教自己的話，語氣從容起來。“回二姑太奶奶。大小姐是來問七彩水晶糕的做法，說要親自做給您吃。”說著又抬眼定定的看著二姑太，“再就是，問有沒有專用的漆盒，用來裝做好的點心。”
這一說，二姑太想起，殷繡進門時提著的漆盒，可不就是平日裏她專用的那隻。那漆盒是跟老爺通商的西域商人所贈，就這一隻，很容易辨認。老爺留給兩個姊妹，大姑太讓給她，她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那麽多食盒，偏偏你就挑中了我專用的那個，這不是故意給她機會搗亂？”
小團子急忙又喊冤，一臉委屈的說到，“是，是二姑太奶奶，您自己吩咐的……”
說著膽怯的抬頭看了一眼，見二姑太沒有爆發，吞吞吐吐的繼續說下去，“隻做些粗糠爛菜，越寒酸越好。若還用那麽華貴的食盒，豈不是，豈不是魚眼珠配了個雕漆盒子，還是漏了陷。”
說完立即縮起脖子，生怕二姑太扔個什麽東西來砸她。
“你！”二姑太想要發作，卻找不到由頭，隻能拚命捶打自己的腿，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噢，對了。”小團子欲言又止，抿了抿嘴唇，“還有什麽，說！”二姑太立刻喝令到。
“傳膳前，大小姐的兩個貼身丫鬟來還漆盒，我還見師父，跟兩人說了會兒話。”
肖廚子一聽，立刻站起身要打小團子，小團子也慌忙閃躲。
肖廚子知道自己終於不得不說了，這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告到，“二姑太饒命！！是小的會錯了意，小的該死！”說著就開始扇自己耳光。
“啪！啪！”扇耳光的聲音格外清脆，屋子裏的丫鬟婆子無不目瞪口呆。
“好了好了！”二姑太不耐煩的喝了一聲，“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肖廚子兩邊臉已經被自己打腫了。“紅杉來吩咐傳膳的時候，正好大小姐的兩個丫鬟來還漆盒。我見她們眼睛紅紅的，想著莫不是您這邊有什麽要吩咐的，就叫住了她們。”
“沒想到那兩個丫鬟說，說她們在您這兒挨了罵，嫌今天的七彩水晶糕不夠軟糯，說這是給豬吃的。”
“他們還說，您正在氣頭上，要是早膳也吃不好，越發要怪罪了。”
“小的思來想去半天，您吩咐的粗糠爛菜，小的準備好，也不敢端過去給您用啊！所以，還是把您平日愛吃的那份送過去了。”
“後來紅杉說，傳錯了，要換一份，沒想到灶房裏剩下的吃食，已經被那些下賤東西吃了大半。”
“小的當時一慌，隻得把剩下的吃食，全都給您端來了。”
二姑太聽到這裏瞪大了眼睛，“你是說，紅杉第二次端上來的，是下人吃剩的東西？！”頓時她又想起那粥裏土鹽的腥臭味兒，捂住口鼻，差點嘔出來。
肖媽媽聽得心驚膽戰，這時也一掌打在肖廚子肩膀上，“咳——！你怎麽這樣糊塗！也不跟我說一聲！”
“還說呢，”肖廚子不服氣，低聲囁嚅到，“你自己，不是也躲在灶房裏偷吃來著。”
二姑太倏的站了起來，看向立在門邊的小廝，“打！給我狠狠的打！讓你們辦事不長腦子！”
肖廚子一聽立刻開始哀嚎，又向肖媽媽求情。這一提醒，二姑太又指向肖媽媽，“這個婆子，也跟我一起打！這些不中用的，今天我要讓你們長記性！”
殷繡和青梅，雪酥三人剛走出院子，就聽到內屋裏傳來肖廚子和肖媽媽哎喲哎喲的叫喊聲。
這下子可算是小團子出了一口惡氣。殷繡想著，偷偷一笑。
她轉頭看向青梅和雪酥，兩人也是十分解氣的樣子，殷繡又趁機問，“你們誰知道，那個胡總管，是個什麽人？”
“什麽胡總管？”雪酥一臉懵怔。青梅卻像是嚇了一跳，忙示意兩人不要再說，又抓住殷繡的手，一臉鄭重，“小姐！平日裏你從不過問這些，今日怎麽糊塗起來！這麽多年沒人敢提的事情，你倒是敢提！”
話音未落，就聽到有人喊道，“殷繡！給我站住！”
劉妍遠遠的跑過來。兩手叉腰，恨不得就地把殷繡千刀萬剮似的。“殷繡！你為什麽欺負我母親？！”
殷繡略一歪頭，“表姐說些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你少裝糊塗。”劉妍呲出兩顆犬牙，“不是你搗亂，母親也不會在舅舅麵前丟盡了臉。”
殷繡懶懶打了個哈欠，目光已經從劉妍身上挪開，“表姐若是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等！”劉妍又叫住她，“別以為這府裏你最風光。過不了幾天，我會讓你跪在我腳下，痛哭流涕！”
殷繡略微一怔，“你說的，莫不是花朝節的事情？”
劉妍這時卻不作答了，緊緊抿住嘴唇，腮幫子高高鼓起，似乎是被說中了心事，不想多透露細節。殷繡見她這副蛤蟆模樣，忍不住想逗逗她。她完全不記得花朝節的事情，不妨此時借劉妍之口了解一些。於是便說，“我當然要參加。”
“什麽？”劉妍立刻尖叫起來。。
“你休想！就一個名額，你休想跟我爭！”
劉妍鼻孔裏直噴熱氣，忽而又冷笑了一下，“怎麽，你想讓整個洛陽的大族鄉紳，各家名門閨秀，還有那些官老爺，都看到你這幅樣子嗎？”
殷繡被說的一愣，又對自己解釋到，這話大概是說她沒有傅粉打扮，不夠莊重，也不用在意。再一思忖，原來這花朝節慶典規格如此之大，各種人物都要來參加，這個機會，她不可不把握住。
“這可不由你說了算。”殷繡揚了揚眉毛，不等劉妍再說什麽，轉頭就走。
劉妍看著殷繡等人趾高氣揚的走遠，氣得胡亂去揪院子裏的花草。幾個打雜的丫鬟立刻上前來阻止。
“妍兒，這是怎麽了？”大姑太走過來，劉妍這才住了手。
“舅母——”劉妍隻抹眼淚，“都是那個殷繡！居然說要跟我搶家裏的名額，要參加花朝節慶典。她去了，妍兒怎麽辦？”
“沒事，不氣不氣！”大姑太撫摸著劉妍的頭發，終於讓她平複下來。
“小姐怎麽忽然想要參加花朝節的慶典？從前，這樣的事情，小姐從來沒有上心的。”殷繡這邊，三人剛走出院子，雪酥就問到。
殷繡還沒回話，青梅卻說，“小姐！你也是十歲的女孩子了，這事要是外人知道了，會取笑小姐不知羞的。”
“啊？”殷繡是真的不明白，“莫非這慶典，還與女子婚嫁之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