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驚天一刀
大敵當前,匯文城中已是空前緊張。
青石板鋪就的長街之上,一隊緊接一隊的江東幫兵馬列隊走過。
一陣馬蹄響起,猶如萬鼓齊鳴,又似急雨驟起,響徹於長街的盡頭,一隊上千騎兵擁著幾輛華美的SUV汽車飛速馳過,簾幕低垂,不透一絲風兒,顯得十分神秘。
馬上騎者精幹強悍,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一舉一動,都顯得訓練有素,迅速地穿過長街,駛入了城西一所高牆圍著的宅院之中。
因為他似乎聞到了一股殺氣。
似有若無的殺氣,滲入這段虛空之中,近似於無,但卻逃不過岳不為的靈覺捕捉。
岳不為無疑是一個高手,能在亂世之中成為王者的人,這本身就說明了他的實力。
然而他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因為他非常清楚,在自己所處的這座宅院中布下了多少高手,形成了多麼嚴密的戒備,來人竟然能從這一道道防線中悄然潛入,這實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更讓岳不為感到心驚的是,這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筆在手中,懸於半空一動不動。
岳不為之所以不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必須讓自己身體的氣機維持在一種相對靜止的狀態下,以感應這流動的殺氣,做到真正的以靜制動。
他此刻就坐在書桌前,書桌臨窗,窗外有一叢青竹,在肅冷的寒風中抖索,攪亂著一縷殘陽的光影,灑落在書桌上的布鍛上。
殺氣一點一點地彌散於空中,使得這空間中的氣息變得愈發沉重起來。
越是等待下去,岳不為的心裡就越是驚懼,這隻因為,對方的冷靜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刺客的宗旨是一個「快」字,只有快,才能突然,殺人於瞬息之間,這才是刺客中的高手所要追求的一種境界。
然而這個刺客似乎並不著重於快,而看重臨戰時的氣氛。他想製造出一種緊張的氛圍與強大的壓力,以摧毀對方的自信。
這無疑是更高層次的境界,面對這樣的刺客,就連岳不為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也感到了背上滲出的絲絲冷汗。
風動,竹搖,影亂……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一道強光從暗影中暴閃而出,竹枝兩分,一股強大至極的殺氣從窗口貫入,直撲岳不為的面門。
如此強悍的殺氣,惟有高手才能擁有。
岳不為不敢有半點的猶豫,手中的筆輕輕一振,幾點墨汁若鐵石般疾迎向強光的中心。
他的動作之快,配合著流暢的身形,就像是脫兔般迅捷,從靜到動,無須轉換,就在瞬間爆發。
「叮……」墨汁撞到劍鋒之上,發出金屬交擊的聲響,如此怪異的現象,只證明了岳不為的功力之高,端的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空氣中頓現一團黑霧,就像是墨汁氣化了一般,但這不足以抵擋刺客發出的毫無花巧,卻又玄乎其玄的驚人一刀。
碎空而過,划弧而行,這一刀隱於強光之後,似生一種勢在必得的決心。
刀,彷彿成了這陽光下浮遊的幽靈,衍生在光線照不到的死角。它的乍現,凝結了這死寂的空間,更像是一塊千年寒冰,使得空氣為之肅寒。
岳不為只有退,在刀鋒未到之前飛退。對方的刀勢之烈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也就在這時,他才醒悟,對方的出手雖然是暴現於瞬息之間,但在此之前肯定作過大量的前期準備,不僅深諳自己的武功套路,而且對自己的臨戰心理也琢磨得十分透徹,驟然發難,已經完全佔到了上風。
對方為了這一次的刺殺煞費苦心,早有預謀,這不得不讓岳不為為之震驚。
然而,岳不為驚而不亂,畢竟在他這的一生當中,經歷了太多的兇險與災難,對任何殺戮似乎都變得麻木了。
他只在退的同時,手腕一振,手中的筆管電射而出,企圖再一次阻擋刀勢的前進。
光影再耀強光,如閃電般擾亂視線,一團光雲突然爆裂開來,竟然將筆管吸納其中。
而對方的氣勢只緩了一緩,不減反漲,隨著這把刀在虛空中每進一寸,他的氣勢便如燃燒的火焰般增強一分,迅速擴散至數丈範圍。
一緩的時間,猶如一瞬,而一瞬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岳不為拔出自己腰間的劍。
劍是好劍,劍從鞘中出,一現虛空,便生出數尺青芒,封鎖在岳不為眼前的空間。
刀與劍就像是兩塊異極相吸的磁鐵,在相互吸納中產生出一股劇烈的碰撞。
「轟……」刀劍一觸即分,爆裂出一團猛烈的氣旋,向四方席捲,凜冽的刀氣掃在岳不為的衣襟上,割裂成條狀散飛於空中。
氣旋狂舞間,岳不為終於看到了對方的面目,他第一眼看去,心中就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他無法不感到詭異,因為他絕對沒有料到對手會這樣的年輕,在這張年輕的臉上,更留下了數之不盡的傷痕,使得臉上的五官完全錯位、變形。
若非岳不為感覺到了對方驚人的殺氣,也許會被他視作是從地獄中竄逃出來的幽靈,因為這張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已不成人形,而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極度冷漠,更不見一絲人味。
夜郎西道上,來了一隊馬幫。
夜郎西道是名聞西南的交通線——五尺道的最後一段,由北向西,便是巴、蜀兩郡。雖然道路崎嶇難行,卻是西南各國與巴蜀相連的惟一通道。
因為是惟一的通道,所以在這條路上,總是十分熱鬧,既有下巴蜀販葯賣茶的客商,又有上大理、漏卧販鹽的馬幫,可以說是一條到處流金的黃金線。江湖上的一些亡命之徒瞧得眼熱,無不紛紛雲集於此,尋機打著自己發財的算盤。
然而公然向行商馬幫行劫的,只有位於巴蜀與夜郎交界處的亂石寨。這倒不是此寨中的人想錢想瘋了,連命都不想要了,實在是這股勢力人數眾多,高手如雲,就連官兵也不敢招惹他們,漸漸地形成了一定的氣候,成了這夜郎西道上的一霸。
不過,這亂石寨盜亦有道,並非什麼人什麼貨都劫,按他們的行規,有三不劫:一是交過路牌的客商不劫。所謂路牌,就是常年在這條道上行走的商家向亂石寨按時交納買路錢,由他們分發的一塊通行令牌。只要你交了路牌,亂石寨不但不會劫貨,而且還可以保證你在這條道上的人貨安全;二是官家的人貨不劫。自古官匪一家,凡是能成氣候的盜匪,沒有哪一家不是與政府相通的,如果得罪了政府,且不說你能否對付得了官兵的圍剿,光是官兵三天一打,五天一鬧,就夠你煩的了,嚇著了行商不敢從此路過,大好的財源也便從此斷絕,這當然不是亂石寨人樂意看到的局面;三是身分不明的人、來路不清的貨不劫。亂石寨中不乏在江湖中混跡多年的有識之士,當然懂得江湖險惡的道理,更明白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的涵意,一旦出了岔子,惹上了難纏的魔頭,誰也不想稀里糊塗地死在別人的手上。
正因為有了這「三不劫」的行規,使得這夜郎西道在亂石寨的勢力庇護之下,不僅不見沒落,反而更加繁榮,一些小股的盜匪怯於亂石寨的威勢,,只能紛紛投靠過來,使得亂石寨的實力大增,儼然已成了各方都不敢小視的力量。
據說在這寨中,原來的寨主毛石昌並不是一個很有能耐的人物,不僅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而且手下也不過只有十幾號嘍啰,遇上大幫馬隊還不敢下手。但是到了近段時間,亂石寨中突然來了兩三個武功極高的硬手,帶了幾百號人上山要求搭夥,毛石昌一看勢頭不對,也只有讓出自己的頭把交椅,忝居末座。
葉銘的心中一動,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從心頭流過。他忽然發現,無論是至理,還是名言,絕不是一成不變,雖然東成與柳橙這般人物斷定自己會與天下無緣,可是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能預料到未來的命運呢?
難道說只有無情的人才可以成為這個亂世的真主嗎?
「這絕對不是惟一的答案,我相信自己,更相信人性中會有美好的一面。只要生命不息,我絕不放棄!」葉銘在心中喃喃道,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經意間湧起了一股強大的自信。
他之所以自信,是因為他本就不是甘於屈服命運的人,在亂麻一般的未知世界里,他似乎隱然看到了一線生機。
「你似乎受過極重的內傷,可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卻奇迹般地好了,難道說你遇上了奇遇不成?」柳橙微閉眼眸,伸手搭在葉銘的脈息之上,神色變了一變道。
他們此刻已出了峽谷,正在一處高地上歇息。在葉銘的提議之下,他們並不急於趕路,而是在等待著神風一黨的到來。
神風一黨負責清除五方寨中暗藏的敵人,在扶滄海的率領下,他們已經摸清了對方的人數,與柳橙約定同時動手,所以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他們應該正在趕往這裡的路上。
葉銘之所以並不急於行動,一來是此地離戲水並不太遠,過早設伏,一旦對方有人探路,容易暴露;二來他與劉靜靜早有約定,按照霸上的婚俗規矩,從娘家上路,途中須有三日行程,就算男女兩家相鄰,亦要等足三日方可成親,以合二三之數,遵循人倫。這樣算來,等到岳志偉到達戲水,還有兩日之數,時間上並不緊迫;三來他此次的行動,必須要藉助神風一黨的眾多精英,譬如土行、水星等身懷絕技之士。此次行動,已經關係到生死存亡,對葉銘來說,絕不能出一點紕漏,否則自己這一番心血便要付諸流水。
在葉銘的身邊,正靜靜地坐著沈冰蝶,她痴痴地望著葉銘略顯消瘦的臉型。經過了這一次的生離死別,她終於明白,今生今世自己恐怕是再也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當她聽到父親的說話時,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道:「你原來吃了這麼多的苦頭,難道說這個天下的歸屬,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
葉銘輕拍了一下她的香肩,眼神一暗道:「你生在名門豪閥,遠不知百姓疾苦,可對我這樣一個出生市井、長於市井的乞兒無賴來說,卻深知一個明君對於天下蒼生的重要。一個真正的明君,他是不會想到他個人的安危榮辱的,其一言一行,隨時可以影響到這天下間每一個人的一生命運,所以我自小衣食無靠、夜宿街頭之時,就暗暗地在心裡對自己發誓:有朝一日,如果我成為天下之主,我一定要讓天下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為衣食而愁,再也不用為病痛而苦。」
他滿含深情地說著自己心中的抱負,彷彿從前的一幕幕往事又在眼前流過。這幾年來他行走江湖,走過千村萬鎮,目睹了天下百姓流離戰火之中,飽受兵災之禍,承受著妻離子散、背井離鄉的災難,這不僅勾起了他的切膚之痛,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他爭霸天下的決心!
他的每一句話,都令柳橙唏噓不已。雖然柳橙還沒有葉銘這種感同身受的經歷,但是他對天下百姓遭受的苦難深深同情,他始終認為,一個人生於世間,就擁有生存的權利,如果說一個人連自己生存的權利都不能保障,那麼這是社會的悲哀,也是人類的悲哀。
這也是他何以會鼎力相助葉銘的原因,如果說他有私心的話,為了愛女,他寧願葉銘歸隱鄉田,不問世事,就這樣平安幸福地度過今生一世。可是到了現在,他卻發現,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葉銘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甘於寂寞之人,而是一條人中之龍,可以騰飛於九天之外的一條巨龍。
更讓柳橙感到驚訝的是,自從葉銘出道江湖以來,他所經歷的每一戰都兇險萬分,可以說九死一生。無論他當時的武功是否高明,無論他遇上了怎樣的敵人,最終他都奇迹般地化險為夷,在這江湖之上留下了一段段令人瞠目結舌的傳奇。
柳橙人在江湖數十年,閱歷不可謂不豐,見識不可謂不廣,就他而言,面對葉銘創造的這些傳奇,連他也不得不嘖嘖稱奇。
他忽然想道:「這也許就是運氣使然吧!」既然是運氣使然,他突然悟道:「一個人既有這等運道,莫非上天註定了他就是這個天下的主宰之人?」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膽大的假設,甚至推翻了他原有的固定思維模式。他歸隱多年,每每翻閱史書,便會驚奇地發現自軒轅黃帝開創史前文明以來,歷朝歷代,但凡是憑武力爭奪天下者,無一不是惟我獨尊、冷酷無情的獨夫,便是大秦始皇一統天下之時,也令行天下,自稱「寡人」,可見這絕對不是歷史的巧合。
以柳橙所擁有的大智慧,既然這不是巧合,就必定有規律可查。在他翻閱了歷代史書之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無情之人未必能得到天下,得天下者卻必是無情之人!
這也是一直他不看好葉銘的原因,為了讓葉銘打消爭霸天下的念頭,他甚至用上了非常手段,可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改變了主意,暗暗揣度道:「凡事總有例外,以葉銘多情多義的性情,或許爭霸天下尚有不足,但他的運道不錯,或許可以彌補。」
想到這裡,柳橙的心情豁然開朗。如果葉銘能夠成為這亂世中最終的勝者,未嘗不是天下百姓之福,以他悲天憫人的性情,以他超越常人的智慧,也許從此之後天下太平,盛世復現,百姓安居樂業。
柳橙聽著葉銘講述著他對天下百姓飽受疾苦的感受,深深地凝視著葉銘深沉的臉龐,緩緩地道:「要想把拯救天下蒼生作為自己一生的抱負追求,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它不僅需要此人有鋼鐵般的意志,堅韌的毅力,還要能吃的苦中苦。所以在這個時候,你一定要想好,進則爭霸天下,是否有終,尚是未知,但其中所受之苦,只怕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是以必須要有十分的心理準備;退則歸隱山林,攜妻生子,盡情于山水之間,一生無憂無慮,可以頤享天年。」
葉銘默默地沉思了一會,這才答道:「這是一道不易解答的難題,也是我自己心中的一個結,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但是我想——」他緩緩地抬起了頭,眼中閃現出一道激動的神情,滿腔豪情地道:「如果我此時放棄,我這一生之中都不會原諒我自己,因為我沒有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全力以赴!」
沈冰蝶一臉平靜地看著他,秋波盈盈,似有一分幽怨,更有幾分理解,輕聲道:「只有胸懷天下的男兒,才是女兒家心儀的對象,我想自己也不例外吧,所以無論你走到哪裡,都請帶上我!」
她的話語很輕很淡,但聽在葉銘的耳中,卻感到了她對自己的這一腔痴情。他已無言,只是輕輕地拉住了沈冰蝶伸來的小手,似乎天地間再無任何東西可以將他們分離。
柳橙只能默默地離去,他知道在這一刻,自己只是一個多餘的人。能看著自己的愛女如此享受著溫情的一刻,他心裡著實高興,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多餘而影響到他們,自討沒趣。
「唉……」就在兩人默默相對之時,沈冰蝶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其中的幽怨之情,讓葉銘驀感心驚。
「顏妹,你怎麼啦?莫非你心中有事?」葉銘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極是愛憐地道。
沈冰蝶搖了搖頭,淡淡笑道:「我的心中只裝得下一個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是覺得,這次回來,你彷彿變了一個人般,心事重重的,讓人見了好生不忍。」
葉銘心中一驚,沉吟半晌,終於下了決心道:「我的確心中裝了一樁事情,卻不知當講不當講,但是顏妹,我不想瞞你,也不想騙你,因為在我的心裡,我始終把你當作是自己這一生中最最親近的人。」
沈冰蝶的臉上抹出一層淡淡的紅暈,酡紅如醉,深情地凝視著葉銘的眼睛道:「有你這一句話,我便知足了!紀大哥,我也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葉銘道:「你縱不問,我亦要說。」當下將自己與劉靜靜的這段感情一五一十地講述出來,說完之後,心中雖然忐忑不安,但臉上卻無怨無悔。
「你又何必說出來呢?其實你縱然不說,我亦感覺得到,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劉靜靜這般有情有義,敢作敢為,比起她來,我可差得遠了。」沈冰蝶輕輕一笑道,似乎毫不著惱。
「你難道一點也不怪我么?」葉銘又驚又喜,沈冰蝶此舉大出他意料之外。
「我怪你做啥?莫非在你的眼中,沈冰蝶是一個不明事理、只吃乾醋的惡婦?」沈冰蝶嬌聲一笑,嗔道。
沈冰蝶的反應簡直令葉銘無所適從,不知是福是禍,當場僵立,呆若木雞。
「我只恨當時自己不能陪伴著你,不能像劉靜靜那般為你做些什麼。能如劉靜靜這般,心中想到什麼,便敢作敢為的奇女子,讓沈冰蝶好生敬佩,我又怎會這般小家子氣,好端端的怪起人來?」沈冰蝶輕靠在葉銘的肩上,很是大度地道。
葉銘沒有想到自己心中的難題竟然如此輕易地解決了,心中的喜悅真是無以復加,他環摟沈冰蝶細腰,手落處柔若無骨,溫暖膩人,真箇是愛煞人也。
沈冰蝶的身體頓起一陣強烈的顫抖,以微不可聞的低聲道:「你怎地不問問我,剛才我想問你的一句話究竟是什麼?」
葉銘雖與沈冰蝶相識已久,但這般親近實在少有,想到懷中美人如此體貼自己,心中只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迷迷濛蒙中,乍聽沈冰蝶開口說話,不由怔了一怔,道:「你想問的不就是這件事情嗎?」
「非也。」沈冰蝶的聲音低如蟲蟻,如蘭香般的呼吸愈發急促起來,柔聲道:「我想問的是,紀大哥,你既然這般疼我、愛我,為何又不親親人家?」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已是幾不可聞,整個臉頰一片通紅,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
葉銘驚喜地捧起了她的俏臉,深情地道:「我怎會不想呢?簡直日思夜想,偏偏又怕你著惱,若是得你允准,從此之後,便是將你整日含在嘴裡,猶嫌不夠。」
他不再猶豫,而是採取了最霸道的方式,以最直接的方法尋到了沈冰蝶的香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葉銘的頭腦忽地清明起來,整個人冷靜下來,輕輕推開沈冰蝶道:「扶滄海他們回來了。」
沈冰蝶似乎依然還沉浸在情熱之中,「唔……」了一聲,將頭深深地埋在葉銘的懷中。
岳志偉終於率隊走出了霸上。
在這一路人中,除了死獄的精英之外,還有兩人卻並非樓中之人,但在岳志偉的眼中,這兩人的重要性更在樓中人之上,因為他們就是謀臣東成與將軍樊噲。
東成之所以能得到岳志偉的器重,是源自於他的忠心與辦事幹練得力。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太講義氣,是以葉銘約戰霸上一事,岳志偉根本就沒有讓他知道。不過此次深入死獄魔軍中大營,凶吉未卜,身邊若無一員猛將相伴,是謂不勇,所以岳志偉毫不猶豫地將他也帶在身邊,希望在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而東成從軍不過半月之久,岳志偉能對他另眼相看,是因為東成的確是軍事上的一大奇才,機謀善變,思慮周全,而且可以審時度勢,洞察危機,頗有急智。同時在岳志偉看來,一個人能夠捨棄個人的好惡情感而去追求遠大的理想,無疑是自己難得的知音,更是同道中人。所以惟有這樣的人物,才是自己可以最值得信賴的,所以他將東成引為心腹.……
在岳志偉的身邊,子龍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經過數次接觸之後,岳志偉愈發覺得子龍才堪大用,絕不是衛三公子口中所說的應該小心提防之人。就拿這一次出行來說,若非子龍出謀劃策,劉靜靜又怎會心甘情願地隨之前往鴻門?
子龍的計謀說奇不奇,說怪不怪,它的靈感竟然出自於葉銘身上。當時他之所以有把握說動劉靜靜出嫁,無非是選用了「李代桃僵」之計。
而劉靜靜,再次出現在葉銘的視線中,也是讓他有些應接不暇.……這位江東苗城的劉家姊妹,虎林校尉劉白遠的妹妹。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葉銘難以知曉……
既然葉銘已經出逃了,那麼劉靜靜肯定還不能知道葉銘確切的消息,既然如此,只要派人假扮成葉銘的模樣,然後讓劉靜靜在無意之中遠遠看到,她怎麼也想不到這竟會是一個騙局。
只要讓劉靜靜確信葉銘落在了他們手中,也就可以以此作為要挾,逼迫劉靜靜下嫁,等到她事後知道真相,那時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當時岳志偉一聽此計,便覺可行。因為他始終覺得,一個女人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連死都不懼,也必然不會在乎自己的名節與身體。為了逃過眼前的劫難,他連父親的生命尚且不惜,何況是一個女人的名節?
照計施行,劉靜靜果然中計。她此刻坐在一輛四馬并行的豪華大車之內,手撐粉頸,眼斜窗外,似乎還在擔慮著葉銘此刻的安危。
「小姐,吃點東西吧,你快整整一天未進食了,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袖兒托著一盤精美的茶點,跪坐在劉靜靜身前,輕聲勸道。
「我不餓。」劉靜靜回過頭來,淡淡一笑。她的臉似乎紅了一紅,抹過一絲動人的嬌羞,因為她剛才所想,竟是那一夜與葉銘的閨房之樂,她可不想讓人看透她的心思。
袖兒自小侍候劉靜靜,兒時為伴,長大為婢,又怎會猜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不由輕嘆一聲,道:「為情而痴,為情而苦,也只有葉銘這樣的男兒,才值得小姐這般情動,茶飯不思。」
劉靜靜嘴角泛出一絲甜甜的笑意,道:「像紀大哥這樣的男兒,難道你就不動心嗎?」
袖兒臉上一紅道:「所謂佳人配英雄,像葉銘這等英雄,豈是我這等奴婢可以痴心妄想的?也只有小姐你這般的國色天香,與葉銘才是天設的一對,地造的一雙。」
「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天不遂人願。」劉靜靜神色一暗,幽然嘆道:「如果說我和紀大哥真是天設地造的一對良配,就應該讓紀大哥遠走高飛才對,可惜的是,他還是沒有逃出岳志偉的手心。」
「為了葉銘,所以小姐才答應岳志偉,前往鴻門?」袖兒皺了皺眉,似乎並不理解劉靜靜的這個決定。
「換作是你,只怕你也會這般決定。」劉靜靜的眼光透過窗外,望向無盡的天際,淡淡笑道:「只要你真的深愛著一個人,就會發現,愛一個人並不是要得到什麼,而是在於付出,付出你的感情,付出你的身心,甚至付出你的生命,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一旦付出,不求回報,惟有如此,你才算真正愛過一回。」
「可是小姐為了葉銘而嫁給死獄魔,葉銘又怎能理會得小姐你這片苦心呢?」袖兒搖了搖頭,依然不解地道。
劉靜靜笑了笑道:「他能否理會在於他的心,你是否為他作出犧牲在於你,只要心中無怨無悔,又何必計較這些事情?
劉靜靜「撲哧……」一笑道:「你還小,當然不會明白這其中的滋味,等到你遇上了自己心愛的男子,只怕你就會說,雖然愛是這般痛苦,明知如此,卻無悔當初愛過。」
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甜蜜,並不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感到悲傷,當她不經意間看到袖兒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時,忽然醒悟,袖兒已是二八年華,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又怎會不懂這愛的含義呢?她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想讓自己開心一下。
岳志偉才出霸上未久,就隱隱感到心中有些不太對勁,但是他卻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只能嚴令三軍,嚴陣以待,以防突發事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