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成全

  在謝宇住的地方附近，秦奮隨意找了個飯店，為了說話方便，秦奮要了一個小包間。


  看樣子謝宇有陣子沒跟人傾訴了，也不等菜上來，拿著酒杯跟秦奮虛碰一下，就開始喝。


  一瓶啤酒，轉眼就讓謝宇喝了。


  再滿杯，謝宇說：“我真沒想到，你會來看看我。”


  秦奮坦誠地說：“我也是聽凱哥他們說起你，一時興起。”


  謝宇說：“一時興起也不容易。”


  秦奮見謝宇一個人喝得太寂寞，跟他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啤酒，問道：“我聽說你開了幾年網吧，怎麽又不幹了？”


  謝宇一口喝光杯中酒，伸手揉了揉額角，抬頭，看包房的棚頂，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在回憶往事，開口問秦奮：“你說人這輩子到底算他媽的怎麽回事呢？”


  不等秦奮接話，謝宇繼續說：“當初兄弟一大群，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看得慣就稱兄道弟，看不慣就拳腳相向……結果一夕之間什麽都變了，變得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了。”


  聽了謝宇這話，秦奮心底有些黯然。這已經不是他認識的謝宇，從前的謝宇，不會說出這麽多愁善感的話。


  聯想到昨天吃飯時郭凱說範榮過得很不好，秦奮頓悟了。這些曾經呼風喚雨的人，這些曾經遊走於社會邊緣的人，一旦失去了自己安身立命的環境，會變得比任何人都脆弱。


  這世上有360行，每一行裏的人都能適應社會，唯獨混黑道的不行，因為他們習慣了他們的做事方式，有朝一日你非讓他改變，他會異常無所適從。


  這是這些人的悲劇。


  秦奮起身給謝宇倒了杯酒：“你要是想說就說說吧。”


  謝宇說：“大概三年前吧，具體時間是年底，範老爺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江北。我這人你知道，不會去太遠的地方，就來了東陽。轉過年來的時候，我在東陽開了一家網吧，剛開始很賺錢。到去年夏天開始，我跟張爽有了分歧。”


  秦奮見謝宇忽然看著酒杯不說話了，就問了一句：“什麽分歧？”


  謝宇說：“張爽和他弟弟特別滿足這個網吧的現狀，我卻覺得網吧不可能一直這麽好賺錢。”


  秦奮說：“你想的有道理。”


  謝宇說：“我跟張爽說，把存款拿出來，去步行街買兩個商鋪，一鋪養三代，有了鋪子以後就算不幹什麽也餓不死。”


  秦奮看著謝宇點頭。


  謝宇說：“張爽不同意。她聽他弟弟的，一門心思要繼續擴大網吧規模。我也沒同意。我說要不就弄個電腦公司，反正開網吧這段時間我學了不少硬件知識，從網吧轉行成電腦銷售，這份買賣能細水長流。”


  基本上，秦奮是讚同謝宇的觀點的。就算現在平板電腦和手機是主流上網設備，但台式機和筆記本還是有一定固定市場的。


  謝宇說：“這投資方向發生分歧後，她們姐弟倆就開始跟我揣心眼。張爽用打麻將輸錢的名義轉移錢，張昊在網吧裏養幾個混子，拿打折上網跟女學生套近乎。”


  秦奮問：“為什麽會這樣？。”


  謝宇說：“還不都是錢鬧的。張爽說他弟弟也不小了，到了結婚了年齡，想用存款給他弟弟買套房。買房我沒意見，可他要的房子太大了，我當時才住100多平的，他看上個190平的。他就當了兩年網管，至於這麽勞苦功高嗎？”

  秦奮笑著問：“沒別的了？”


  謝宇看了秦奮一眼，說：“我常去一家快餐店吃飯，一個在那打工的大學生跟我挺熟。去年9月份的時候，她媽媽要動手術，她手裏存款不夠。當時我正在快餐店吃飯，她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理著理著就哭了。我一時心善，就借了他1萬。”


  秦奮問：“真病假病？”


  謝宇說：“第二天我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買了點水果，讓她帶我去醫院看了，是真病！”


  秦奮說：“真病，那就行了，當做善事了。”


  謝宇歎著氣說：“就是這次去醫院去出事了。張爽的一個朋友認識我，看見我跟一個女的去醫院探望，就把這事說給張爽。然後就產生了誤會，開始跟我鬧，她還去快餐店鬧過。”


  秦奮一句“你和那個大學生真沒事？”差點問出口，話到嘴邊反應過來，硬咽回去了。


  謝宇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最開始我倆真沒什麽，我敢對天發誓。後來我和張爽的感情吵沒了，一次她陪我喝酒解愁，有過.……”


  秦奮問：“搭錢了？”


  謝宇說：“她去年畢業，我幫她開了個小吃店。”


  秦奮吃了口菜，用筷子指著剛上來的鍋包肉說：“別光喝，吃點，不然傷胃。”


  見謝宇吃了幾口，秦奮問：“幫她開了店，怎麽你現在這麽……”


  謝宇已經有點醉意了：“我也不瞞你，我的錢都放在她那兒了。我要跟張爽離婚，張爽能把錢都輸了，我也能把錢都敗了。她弟弟惹出來的事，讓我搭進去幾百萬，破家敗業到現在這樣，還想跟我要錢？弄急了，老子剁了她！”


  說著說著，謝宇就原形畢露了，借點酒勁，身上透出一股匪氣。


  秦奮壓壓手示意他息怒，然後問：“你那麽相信她？”


  謝宇擺著手說：“我跟張爽過了好幾年，日子像白開水一樣。可是從我第一眼看見她，我仿佛……仿佛就覺得很久以前我倆就認識，真的.……就感覺，我們很早以前要麽是朋友，要麽是夫妻，反正認識，還挺親密那種。”


  “所以，我才總去她那吃飯，那家快餐店味道其實一般，我就是為了去看她。我信她，真的，我信她，就算她騙了我，騙得我身無分文，我也不恨她，你一定會說我這是鬼迷心竅，我知道不是，這種感覺很奇妙，但就是我的真實感覺。哎，跟你說你也不理解，那種以前的舊識如今再度重相逢的感覺。”


  聽到謝宇說“再度重相逢”，秦奮笑著問：“你聽過這首歌？”


  謝宇說：“當然聽過。她的餐廳總愛放這歌，就是這首歌喚醒了我對她的感覺。”


  對話至此，謝宇的命運再度發生轉折。


  他跟那個女大學生的關係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他無意中讓秦奮有種靈魂知音的感覺。


  想到自己和範雨琪的感情糾纏，秦奮的想法是，盡量成全謝宇和那個女大學生，隻要他們是真心相愛，願意陪伴彼此的後半生。


  對，就是這個詞：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