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怪異夢
“啊!我去給你熬些安胎藥。”杪冬突的站起。
“安胎藥?什麽意思?”元皎皎一懵,竟有些聽不懂杪冬話中的意思。
“大夫為你把脈,說你有喜了。”杪冬那雙眸子,純潔無暇,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喜是什麽意思,隻知道大夫讓她在元皎皎醒來後,為元皎皎熬些藥。
“有喜?”這個時候懷孕,誰知道是喜是悲呢?“大夫還說什麽了?”
“大夫還讓你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免得傷害到腹中的孩子。”杪冬說道。
“趙甘棠什麽時候回來?”元皎皎又問。
“他每日午飯時分都會回來一次。”杪冬看了看天色,而後說道:“應該快回來了吧。”
“杪冬,你真的是妖嗎?”元皎皎看向杪冬,眼神淒迷,麵上卻沒什麽表情。
杪冬看了元皎皎的神色,心中驀地一跳。“元皎皎,你好像很傷心。”
“如果杪冬你是妖的話,當日在金州,今日在京都,你身上的妖氣難道不應該早就被吸幹了嗎?”元皎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一覺醒來,心中竟平添了許多疑問。
“你忘了嗎?我是吸收你的妖氣,才成形的呀。”杪冬歪了歪頭,理直氣壯道。“我就是這個塵世間的另一個你。”
元皎皎一愣,霎的手腳冰涼。“杪冬,你是你,我是我。”
“哦哦。”杪冬點了點頭,也不深說,轉身出房煎藥去了。
元皎皎緩緩下床,京都已很久不曾有這樣好的天氣了,陽光那樣奢侈的東西現在就在她的眼前……
元皎皎緩步走出房門,小心翼翼地踏上青草。
心情愉悅……以前從未覺得,現在才知道陽光普照的草地會發出這樣的香氣。
元皎皎抬首看了眼天上的太陽,眼睛睜都睜不開,再低頭時,她腳下的青草竟全無了生氣。
它們枯了……
深褐色的葉子皺皺巴巴,幹癟得一絲水分都沒有了。
元皎皎轉頭向身後看去,她身後那一路,她踏過的地方……芳草盡數枯去了。元皎皎立在原地,雙手顫抖。
這些青草,都是因為她才枯萎的嗎?
“皎皎新嫂。”趙甘棠從外堂回來了。“在府衙住得可還習慣?”
那日元皎皎暈倒,洪水又肆虐,趙甘棠隻能就近將她帶回府衙,後又知曉元皎皎有喜,便更不敢隨意動她了。
“你別過來!”元皎皎將不遠處小跑的趙甘棠喝住。
“怎麽了?”趙甘棠停住腳步,一臉疑惑地看向元皎皎,而後目光便被地上的枯草吸引去了。“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就這一路青草了無了生機?皎皎新嫂你沒事吧?”
“你別過來,千萬千萬不要靠近我。”元皎皎眼角含淚。她既能夠無意中害死這一地芳草,那……無意中殺死趙甘棠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怎麽了啊?”趙甘棠一頭霧水,隻害怕是元皎皎受到了什麽傷害,便又試探性地踏出了一步。
“別動!”元皎皎隻覺周遭天旋地轉,她好像再也沒辦法接受真正的自己了。她是妖,是半妖,不是什麽能夠與凡人相處後還能相安無事的同族。
“新嫂……”趙甘棠察覺出了元皎皎的不對勁,站在那裏不敢動彈了。“你冷靜一些。”
“外頭的情況可好些了?洪水之後的疫病可控製住了?”元皎皎努力平下自己的心境,語笑如常。
趙甘棠稍稍安下心,長籲一口氣道:“控製住了,托新嫂的福,京都妖化人盡數消融,普通百姓的日子漸漸走上了正軌。”
“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待會兒自己回將軍府。”元皎皎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去。
“這……好。”趙甘棠自那日親眼看見元皎皎吸收天地妖氣後,就知道元皎皎並非凡人。她現今這樣,一定有她的道理。
趙甘棠走後,元皎皎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緩緩沿著原路折返。她已經夠小心翼翼的了……可還是免不了再殺些花草。
若是她走過之處便百花凋謝,那她難道要囚禁自己一世嗎?
“元皎皎!安胎藥!”杪冬捧著碗湯藥,小跑上前,麵頰旁都是些爐灰。“我熬得可仔細了,保證每種藥的分量都不錯。”
“謝了。”元皎皎接過杪冬手上的瓷碗,將其中湯藥一飲而盡。
之前,元皎皎身上從未發生過路過之處便萬物凋謝的情況,難道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因為她有了身孕?
元皎皎百思不得其解,身子又突然疲倦得很,便顧自回房休息了。
她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夢裏的一切都十分不合常理,卻又……有些道理。
夢中是深夜,城空寂靜,急雪飄墜不止。少年身著褐色盔甲策馬進城,風舉寒衣亂,點點蹄鈴踏夢碎了一城寂靜,卻是踏雪無痕……
昔我往矣,
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
雨雪霏霏……
夜深,窗外風雪不停,飄飄灑灑的給京都裹上了一層素衣,本該漆黑的夜竟也在這層銀裝的照映下變得蒙蒙亮了起來,襯得牆角的紅梅清豔非常。
周遭一片寂靜,元皎皎獨自躺在榻上眯著眼,想著白日裏收到的那封從降門關快馬送來的信,怎樣都睡不下,滿腦子都想著驚樓三日後回來自己要穿什麽顏色的衣服,畫什麽樣的眉毛,做什麽食物迎接他。
正思慮著,元皎皎的耳邊竟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這敲門聲不算大,卻在這靜謐的雪夜裏顯得格外震耳。
這個時間?有誰會來敲將軍府的大門?
元皎皎起身披上屏風前掛著的大紅猩猩鬥篷,推開房門,冒著風雪快步跑到了朱門前小心翼翼的拿開了門栓,推開了門。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現在,在她眼前的是一張她最熟悉不過,最相思不過的臉龐……
飄雪成冰緩緩落在了眼前人的發上,他鬢角的發絲竟也有些淩亂。
他的麵目狼狽,卻還是遮不住他眼角的喜悅。
“驚樓……”元皎皎一愣,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裏,竟就這樣癡癡傻傻地盯著蘇舜欽,半刻都未回過神來。
待到門前白馬嘶叫一聲,元皎皎才四魂歸了六魄。“驚樓!你為何?”今日就回來了……她還沒有穿華麗的衣袍,還沒有畫上遠山眉,甚至就連熱騰騰的洗澡水都沒有為他準備……
“怎麽?不想我早些回來?這一路風雪可是寒死人了。”蘇舜欽莞爾。
“沒有沒有!我剛剛還在想你!”說著,元皎皎就一把抱住了蘇舜欽。
蘇舜欽輕輕推開了元皎皎,又幫她整理了整理鬥篷,將她緊緊裹在鬥篷裏。“我一路踏雪而來,落了一身的冰碴子,你可離我遠些,別讓我把寒氣過給了你。”
元皎皎聞言,眉心一皺,他涼夜歸來,又值大雪,肯定很冷吧。
皎皎轉身跑向了西廂房,邊跑邊叫著:“杪冬!大娘!快起來!驚樓回來了!!快給他燒些熱水暖暖身子!不然他不讓我抱他!”
蘇舜欽隻覺無奈,靜靜跟在了元皎皎的身後。
“杪冬!杪冬!大娘!大娘!驚樓回來了!”
大娘年齡大些,睡得不深,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又起身去隔壁叫醒了杪冬。
杪冬聽見蘇舜欽回來了,一下子就衝出了房門,滿臉期待的看了看元皎皎和蘇舜欽的身後,雪夜空蕩,杪冬自然是什麽人也未看見。“序言呢?序言怎麽沒回來?”
“他不日便隨大軍回來。”蘇舜欽答道。
杪冬一下就沒了精神,隻怏怏的答了個“哦。”平日裏序言總是跟著蘇舜欽,這回怎麽不跟著回來了呢?難道……他不想早些見到她嗎?
“將軍,夫人,你們先進屋去,我和杪冬去燒些熱水來給將軍洗個熱水澡。”說著姚大娘就拉起杪冬去了廚房。
“蘇將軍,您辛苦了!今天我親自給您洗澡。”元皎皎勾起嘴角,將‘親自’二字說了重了些。
“那就辛苦夫人了。邊關苦寒又缺水缺糧,是得好久不曾好好沐過浴了,還請夫人給我好好洗洗。”蘇舜欽不羞也不惱,話說得也十分淡然,並無一絲曖昧之意,隻像真的是在抱怨邊關苦寒。
這倒讓元皎皎紅了臉,本是想要調戲自家夫君,現在怎又覺得是自己被他輕薄了去?
半晌,拉起屏風,放下熱水後,大娘和杪冬就退了下去。
元皎皎綰起頭發的功夫,蘇舜欽就自己脫下了衣服,進了浴桶中去。元皎皎再轉臉,看到的就是一幅水霧繚繞的美男沐浴圖。
元皎皎嬉笑著走到浴桶旁邊,卻也並沒有真的伸手去給驚樓沐浴,隻是半蹲著靠在浴桶旁安靜地看著蘇舜欽洗澡。
“是誰剛剛說要親自給我沐浴的?”蘇舜欽輕笑。
“你先自己洗會兒嘛,我現在正在看你洗呢。”元皎皎一本正經的答道。
“為何要看我洗?”
“看你身上有沒有多些什麽傷口,經我一番細看,倒好像沒多些什麽傷口,就是比前兩年精瘦了些。”元皎皎心下一陣絞痛,驚樓本就不胖,怎地又瘦了。
“我自然是不會讓自己受傷的,若是我有個什麽閃失,夫人你還不得哭天喊地的要與我殉情。”蘇舜欽輕拍了拍元皎皎的腦袋。
“我才不會!”元皎皎嘴硬道。
“這才對。無論我今日是否可以活著回來,你都得活著,你的命,可是我當初用我周身氣血換來的,怎地也不能沒了。”他朝她笑笑。
“是是是!我的本命夫君!謝夫君救命之恩,小女這廂有禮了。”說著,元皎皎還真起身給蘇舜欽作了個揖。“為了報答夫君救命之恩,小女這就來給夫君沐浴!保證給夫君洗得白嫩嫩的!”
轉眼,蘇舜欽回到將軍府已有十數日,序言卻還沒有回來,杪冬便日日坐在庭中托著個腦袋愣神。
“杪冬,你怎麽日日都坐在外邊,回屋坐著吧,這京都連下了十幾日的大雪,今日才剛出了太陽,正是融雪的時候,可別凍著了。”元皎皎實在是看不下去杪冬這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的好姐姐啊!你是不是做人做久了,不僅忘了自己是隻半妖,也忘了我是個琉璃燈小妖了啊?哪有妖精被凍著的啊!”杪冬垂了垂眸子,唉,這日子平靜的都快讓她也以為自己真的是個人了,更何況是她這個已經有了人類夫君的好姐姐呢。
“……”元皎皎無言,她本來就是個人啊……隻是誤打誤撞,莫名其妙變成了半妖而已……
“元姐姐,你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將軍呢?”杪冬隨口問道。
“他還在屋裏睡著,我有些睡不著,就起來了。”話音剛落,元皎皎就聽見將軍府外一陣‘叮叮鏘鏘’的聲音,還時不時摻雜著細微的男子哭聲。“哎?什麽聲音,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已經響了好一陣子了。”
“哦?門外發生了什麽事啊?怎麽這麽大的聲響?我們出去看看吧。”說著,元皎皎便拉著杪冬走到將軍府的大門前打開了大門,正撞上一清秀男子欲要敲門。
看清男子的麵容後,杪冬的眼神頓時就活絡了起來。“序言!你回來啦!”
元皎皎看了看序言的身後,一愣。
將近兩萬將士整整齊齊地跪在了將軍府的門口,綿延路道數十裏。他們麵帶哀戚,跪下的腿實實的陷進了積雪裏。
序言一看見元皎皎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夫人……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將軍……”
“……你這是什麽話?驚樓他不是……”序言的話,元皎皎隻覺無解。
“當日降門關一役,援軍來遲,將軍帶著兩千兵士死守降門關,待到援軍來時,城中大火肆虐,飛箭無數,滿城屍骨,雖險中求勝,贏了那一仗,但將軍卻身中三箭,性命垂危。經過軍醫一番診治,本已無性命之憂。可正當我們凱旋行至降門山之時,天降急雪,封了山路,天氣嚴寒,將軍的傷勢居然嚴重了起來,缺衣又缺糧,眾將士合力清雪,將軍卻還是沒有挺過去……客死他鄉……將軍的屍身我們已經帶回來了,夫人千萬要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