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從別後

  “你說的鮫珠之事，是真的？”陳岷舒問道。


  “自然是真的，隻要皇上得到了鮫珠，不要說什麽長命百歲了，就是永生不滅也是有可能的。”即漠說道。


  “如何取鮫珠？”陳岷舒雙目直視前方，眼神堅定，像是下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隻要獲得鮫人的同意，而後剖腹取珠便可。”即漠冷冷看著陳岷舒的背影。凡人果真是自私自利，薄情寡義的。


  “國師你為何棄子？”這些年來，如果沒有鮫人在陳岷舒的枕邊吹風，根本就不可能有即漠如今的地位。


  “棄子？”即漠微愣，而後淡淡道：“皇上您不是也猜到了嗎？”


  “因為她重新找了依靠？”陳岷舒自然猜得到。不久前，鮫人從扶持即漠，轉為扶持蘇舜欽了。


  “此鮫人入世不過數年，有些事情根本就看不清楚。”鮫人身份使然，這輩子都隻能是別人的棋子，而關鍵是，她準備做誰的棋子。


  “國師啊，國師。”陳岷舒突然喊即漠。


  即漠微微抬眸，眉間緊鎖。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看清楚。”陳岷舒說道。“棋子，隨時可拋，清不清楚，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皇上這是在為那鮫人鳴不平？”即漠聽出陳岷舒話中之意。


  陳岷舒並不說話，因為他跟他們一樣，都得將那鮫人視作一顆隨時可拋的棋子。


  “現在的皇後可是殺害汪姑娘的凶手，不值得皇上為她鳴不平。”即漠說道。


  “她確是凶手沒錯，可你，也逃不脫關係吧。”陳岷舒一語點破。就是因為他深愛汪葶，才會無底線地放縱她，甚至是為自己培養勁敵。鮫人一直都在為即漠做事，如果她是殺害汪葶的凶手，即漠就是教唆她殺人的罪魁禍首。


  “嗬。”即漠輕笑一聲。


  陳岷舒再聰明又怎樣？他不過就是一介凡人，根本無以為懼，有些事情就算是默認了，也沒什麽關係。即漠的身後，可是半個朝堂。陳岷舒沒有證據，就不敢胡亂治他的罪。


  陳岷舒並不惱怒，這位即漠大國師蹦躂不了多久了。所謂驕兵必敗，他現在居然都沒有發現此事的不尋常之處。


  那日早朝，可是一整個朝堂都無事可稟的。


  有人，在暗處促成即漠的計劃。這個人，陳岷舒自是知曉他是誰的。他留他在朝堂，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皇上您可想好要不要剖腹取珠了？”即漠問道。


  “自然是要取的。”陳岷舒答道。


  如果不取，如何引你入套呢？可不能白費了蘇舜欽的一番謀劃呢。


  “那皇上可有什麽辦法，讓那鮫人自願獻珠？”即漠笑問。


  “辦法？”陳岷舒輕蔑一笑，這股子輕蔑卻不知是給誰的，給即漠的？還是給自己的？“不需要辦法。”


  “哦？”即漠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不需要辦法是什麽意思？

  “隻要征得她的同意，而後剖腹取珠便可了，對嗎？”陳岷舒向即漠確認道。


  “沒錯。”即漠微愣，一時間竟猜不出陳岷舒的想法。


  “我會讓她自願獻珠，但這取珠的事情，就交於國師去做吧。”陳岷舒說完，便轉身走了。


  “微臣遵命。”即漠拱手作禮，嘴角不自覺升起一絲笑意來。那鮫人的死期就要到了，背叛他的後果……便隻有身心俱死。


  半夜裏，陳岷舒喚來即漠，一起去了南陳殿。


  陳岷舒推開殿門，一如往常走了進來，隻是這回，身後帶了即漠。


  “皇上？”鮫人神色蒼白，竟午夜未睡。她坐在茶桌旁，披著褂子，一聽見殿門那邊的動靜，就將臉轉了過來。


  陳岷舒站在門前，看著她那雙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心下一慟，麵上卻無甚表情，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上前。


  “皇上。”一旁的即漠出聲提醒道。


  “噢。”陳岷舒輕答一聲，緩緩走上前去。


  “皇上這麽晚了，怎麽會來我南陳殿？”鮫人也不起身行禮，隻眼神空洞地問了問。


  “我是來要鮫珠的。”陳岷舒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直接說出來意。


  比起虛情假意的欺騙，這是他能給她的最後一點體麵。


  “皇上，我寧願你騙騙我。”鮫人嫁他數年，怎會不知他的想法？可是，比起血淋淋的現實，她更想活在夢裏。


  “不。”陳岷舒不想騙她。“我就是來要鮫珠的，我……也會殺了你。”


  “我應該謝謝你這最後一點坦誠嗎？”鮫人渾身無力，她雖早已想到陳岷舒不會就此放過她，可當她真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悲傷不能自已了。


  她不是汪葶，可她對他付出的感情，一直是自己的感情啊。


  “不應該。”陳岷舒與她生活了這麽多年，是感覺得到她的感情的，陳岷舒知道，無論他怎樣對她，她都會心甘情願地獻上鮫珠。“今日是我對不起你，來世，你莫要再做鮫人了。”


  平平凡凡地當一個開心的普通女子吧。


  鮫人氣血攻心，眼中竟滴下血淚。她本以為自己逃脫了贈月山莊，從此不用再擔心被煉成丹藥，卻跌入了這紅塵的萬丈深淵之中，體會到了更深的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鮫人突然開始道歉。“是我殺了汪葶，是我殺了她，你們本該白頭到老的……”


  陳岷舒低下身子，俯在她的耳邊，小聲說道：“不是你殺的，是即漠殺的。”


  鮫人將陳岷舒的話一字一句記在了心裏，哭得不能自已。


  是啊，如果她當初沒有逃出贈月山莊，沒有遇到即漠，沒有遇到汪葶，更沒有遇到陳岷舒，那該有多好啊。


  陳岷舒緩緩轉過身去，走出了房門，而後將南陳殿的大門緊緊關了起來。


  那月光緩緩被雕門遮去，隻留下了這一房黑暗。


  即漠拿出匕首，走到了鮫人的麵前。“你為什麽會願意把鮫珠給他呢？他根本就沒有愛過你，現在甚至還想殺了你……”


  對即漠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陳岷舒為取鮫珠殺了鮫人，而鮫人心灰意冷，情義俱滅，身心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