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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斥龍林炎

  確如張hong堡所料,交了拜師費的徒弟們比起以前沒交費的虔誠得多,而且也很聽話。基本上保證了隨叫隨到,而且基本上是屬於義務奉獻!這對於剛剛起步的zhong功事業和張hong堡來說,無疑是一大幸事!面對弟子對自己的謹小慎微和言聽計從,還有他們怯懦和崇拜的目光,張hong堡這個時候才有了真正當師父的感覺——師道尊嚴!高大威猛!說一不二!目空一切!他覺得這些首先是當師父的必須具備的先決條件——因為這些素質是一種強大的場能,更是一種強大的勢能!沒有氣場,沒有氣勢,怎麼能做更大的事情呢?


  剛剛踏進一九八八年,《冶金報》《北京青年報》《人民日報》《中國電子報》《天津日報》都相繼報道了張hong堡和zhong功的新聞或消息。


  在一處幽靜的小院內。


  「學氣功的方法跟學其他一樣,居高臨下才能看得清楚,才能在短時間內得法。比如學習馬列,有人研究了一輩子,隔幾年就上一次當,你總是上當,總是檢討自己,這不太好吧!你應當追究一下原因,問一聲為什麼。我認為經常上當者,主要是犯了『仰視』的錯誤,你總是照本宣科,機械地套用馬克思主義而不結合實際,不顧歷史條件已經發生了變化,你只讀馬克思主義的書而不兼學其他,不犯錯誤那才叫怪哩。如果換個角度,把『仰視』變成『俯視』這並不影響你依舊是馬克思主義的忠實信徒,把老莊、孔子、黑格爾、馬克思、恩格斯放在一起去研究,最後得出馬克思主義較之其他更為科學,但又不是一成不變,你的頭腦可能就會更清醒」


  聽到開院門的聲響,弟子小王急忙按停了錄音機,迎了出來。


  「師父,您回來啦?」


  「啊,回來啦。」張hong堡隨口答應著,進了屋,問:

  「你在幹啥呢?」


  「在整理師父在中央黨校的講課錄音啊。」小王高興地說。


  「整理到哪了?」


  「剛剛開始。」


  「這麼慢?得加快些!「


  「是!師父!」


  「嗯。」張hong堡對於小王的機靈和服從很滿意。


  「師父,您講課真有氣勢,講得太好了。」


  張hong堡笑了笑,說道:

  「這裡面是有秘訣的。」


  「啊?什麼秘訣?」


  「所有講課的秘訣就在於你別把台下的人當做人,要把他們當做蘿蔔青菜,當作豬,你在台上講,就是在對著台下的若干頭豬講。不光講課,表演也是這麼回事。」


  「什麼?對著豬講?!」小王對於自己得到的這句「真傳」徹底懵了……


  公安部、中央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司法部、高等法院,還有檢察院,六個單位聯合舉辦一個大班。在開班之前,張hong堡思前想後:


  「這些畢竟是國家的專政機關,正是他們擔負著掃除封建迷信的職責,氣功和特異功能再怎麼講科學,其核心畢竟離不開「有神」,將「有神」堂而皇之的去迎面 「無神」,這總歸是冒風險的!不過,這層窗戶紙暫時是無人能識破的!他們沒這個能力。」張hong堡獨自想著,反覆思慮著:

  「如果想取得更大的成功,這一關是無論如何要闖過的!它不會是永遠的禁區!去這些地方講課,必定也是一種勢!那無疑對氣功事業的發展會起很大的推動作用,會將阻力化為一種動力。」


  為講好這一課,張hong堡翻閱了大量的國內外資料,做足了準備。


  開班那天,來參加的領導人不少,都是坐著高級小轎車來的,其中還有部級領導。幾個弟子被這浩浩蕩蕩的陣勢驚到了,他們跑到外面數了數,回來跟龍林炎說:


  「龍老師,你猜外邊有多少輛小轎車?」


  「多少?」龍老師也被那幾個年輕人的驚喜和驚奇所感染了。


  「六十多輛!」那人邊說邊伸出了手指頭比劃:


  「都是高級小汽車!你想想得有多少領導?」


  「坐著小汽車來學功的,肯定都是高級人物!」


  「對啊,對啊,指不定有多高呢。」


  這幾個人悄悄議論著,禁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講台上,張hong堡旁徵博引,著重介紹了氣功和特異功能在刑事偵察,安全保


  衛、破案審案中的特殊作用,這讓台下的人大跌眼鏡,本來很神秘的氣功讓張hong堡這麼一說,覺得離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並不遙遠。


  夜半,累了一天的張hong堡依然很興奮!他已經不滿足於僅僅辦zhong功學習班。光給人治病,層次太低了!我研究出來的zhong功屬於科研項目,老這麼光是到處跑著辦班,就跟跑江湖賣藝的一樣,將來咋著?應該申請成立個科研所!這樣,不但現在說出去好聽、有面子,而且為將來轉型成為國家的科研項目做個鋪墊!

  張hong堡沒有睡意。黑夜裡他睜著眼,思慮良久……


  「龍老師,申請研究所的報告咋樣了?啥時候才能批下來啊?」


  「嗨,我都忙昏了頭了!正想跟你說呢。」


  「你總是不知大小,不知輕重,那些小事兒先放放,這個事兒多重要啊。快說吧,啥情況?」


  「我也是剛剛才問過情況。科委那邊說,申請人的名字得改成我的!」


  「為啥?」張hong堡一聽,滿肚子的不痛快。


  「因為只有副教授以上職稱的才有申請研究所的資格!」


  張hong堡愣了一下!他隨即改口說:


  「那就改成你的!不都一樣嗎?先申請下來再說!還有別的差頭嗎?」


  「海淀區科委說,我們研究所的名字他們批不了!得北京市科委批!市科委那邊有難度。」


  「那咋行?我要的就是『北京』這個冠名。起個其它花名有啥意思!」


  電話那頭的龍老師說:

  「如果加上海淀倆字,他們就可以批了。咱找的是海淀區的科委啊。」


  「那行吧。」


  ……


  研究所批下來了!張hong堡覺得自己瞬間因為信心而高大了許多!


  「龍教授真是師父的貴人!她啥事總能幫到您。」身邊的弟子小王也高興地說。


  「不,她是我的護法神!」張hong堡立刻一臉嚴肅地更正道。


  「啊?啊,對不起師父,是我表達不準確。」弟子小王意識到說錯了。


  「你是定位不準確!這不怪你,慢慢你就明白了。忙去吧。」


  「是,師父。」


  一九八八年二月,北京海淀氣功科學研究所在北京五道口東升小學正式成立了。讓張hong堡津津樂道的是:

  「這是中國第一所自籌資金創辦且已初具規模的氣功實業機構。」


  在張hong堡心裡,他引以為豪地感嘆著:

  「在北京終於混出個樣兒來了!」


  在外人看來,張hong堡成了名,掙了錢,翅膀也就硬了!就不想再寄人籬下,給人當小媳婦了。實際上氣功研究所仍然掛靠在由北鋼改名后的北京科技大學,屬於集體所有制,他還是科技大學氣功研究會的理事長。


  沒過多久,氣研所所長就換成了張hong堡。這無論是在張hong堡還是龍林炎的心裡,都認為是必然的,必須的,應該的。因為在以傳統的師徒關係完全取代了現代社會意義中的師生關係之後,便再也沒有了人格的平等和尊嚴!有的,只是服從和付出!無條件的服從和不計代價的付出!對於任何弟子,張hong堡都是按這個統一的標準來要求的!師父在徒弟面前任何時候都是金口玉言、至高無上的!


  剛成立的研究所的工作一如預想到的那樣忙亂。什麼事都堆在一起,什麼事都是急需解決的。


  「讓你寫的廣告稿弄出來了嗎?」張hong堡問龍林炎。


  「還沒呢,這幾天事兒多,靜不下來寫,今天一定趕出來。」龍林炎如實回答。


  「那哪行?我交代過的事兒,必須馬上去做!別的事兒先放一放。」


  「放一放?哪個能放呀,明天就要上課了,我正在排課表,還得……」


  「怎麼不能放?我讓你幹啥你就先幹啥!」 張hong堡不等龍林炎把話說完,就打斷了她。


  「那也得一件一件地干啊。」龍林炎繼續分辨著,分明有些火了。


  「夠了!」張hong堡心裡的火驟然竄到頭頂,你一個啥都不懂的小小弟子居然還敢和我頂嘴?分辨?你有什麼資格?就因為你曾經是我的老師,曾經幫過我?你現在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嗎?他感到他做師父的權威和尊嚴被挑戰了,張hong堡頓覺怒氣衝天,他大聲吼道:


  「出去!你給我出去!豬!簡直就是沒腦子的豬!」


  望著滿臉怒氣的張hong堡,龍林炎呆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直百般遷就,全心全力幫助的學生如今竟用這麼難聽和粗俗的惡語來罵自己!這是教了一輩子書的她第一次被人罵!而且還是被自己的學生罵!更荒唐的,還是被自己一直幫助的和看好的學生罵!龍林炎的心霎時涼了!隨著眼淚也不爭氣地瞬間湧出來,龍林炎萬般傷心地奔出房門!


  一踏進自己的辦公室,龍林炎就反鎖了門,她委屈得再也憋不住地哭出了聲。自己這是怎麼啦?就因為他治好了自己的病?這麼幫他,自己圖什麼啊?雖然不圖什麼回報,但也不圖他這麼罵自己啊!張hong堡啊張hong堡,你人前和人後的反差也太大了!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


  「篤,篤。」門口傳來敲門聲,龍林炎沒有理會。


  「開門,是我!」門外是張hong堡的聲音。


  龍林炎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張hong堡走進來,重又把門重重地撞上。聽聲音,他也還帶著氣啊!龍林炎不說話,也不抬眼看他,氣氛有些尷尬。


  「還真生氣啊?老師罵學生兩句在功夫界不是常有的事嗎?這就受不了了?」


  「功夫界也不能脫離社會啊,我是你老師的時候可從沒有罵過你。」龍林炎心裡憤憤然地這樣想,但是嘴上並沒有說出來。


  「功夫界里這叫磨性!只有先磨性才能后長功,性子磨不下來那哪行呢?你知道嗎,別人想讓我這麼罵,我還不罵呢,這是他們想得也得不到的。」張hong堡說話的語氣,溫軟了許多。


  「有哪一個人,一邊干著工作一邊找挨罵呢?」龍林炎心裡依舊憤然。


  「好了,別哭了,工作該干還得干。先把廣告弄出來好不好?報社已經催了。」


  龍林炎坐在那裡沒說一句話。


  「別耍小孩子脾氣好不好?你有委屈跟我耍,我有委屈去和誰耍脾氣呢?大家都這麼耍的話,工作還干不幹呢?好了,聽話!趕緊去弄廣告吧。」


  龍林炎還是沒有動。


  「我說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聽見了就去!我哪有時間跟你磨嘰。快去!」


  幾乎是命令一樣的,張hong堡嗔怒地說完快速拉開門走了出去。


  望著走出門去的張hong堡,龍林炎很是傷心。昔日里他曾經對自己的尊重和愛護哪裡去了?張hong堡的軟語溫存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尊重!然而,在中國氣功界傳統的觀念中,師徒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平等!沒有平等,哪裡有尊重可言呢?

  「可能是雜事兒、亂事兒一直都太多了,他心情不好吧。」善解人意的龍林炎總是願意換位思考,她總是願意為他人著想。


  要說起來也是,這一年多的時間哪一天消停過呢?講課,治病的正事兒都忙不過來,還要面對和處理比如停水,停電,停暖氣等這些瑣碎的雜亂問題,原因是「房東」想多要錢。因為物價漲了,房租、水電也就得跟著漲!這些都好說,還有各種各樣的「舉報」呢,要麼是 「搞迷信活動」,要麼是偷稅漏稅,這些怎麼能讓張hong堡不大傷腦筋?怎麼能讓張hong堡不心浮氣躁?肝火大盛?人壓力大的時候脾氣也就大,她這樣想心倒是寬慰了些,也平靜了些。


  不過,這位聰明的現代知識女性倒是因為這件事徹底體會了一把中國的古訓——伴君如伴虎啊!雖然張hong堡離著「君」還遙遠得很,但是,在這個傳統色調和味道都相當濃烈的行業里,自己的這個昔日的學生顯然是在以「君」自居了!她想起離現在不遠的昔日,張hong堡還口口聲聲在多種場合稱把自己視為親人和家人!自己還真就當真了!現在看來,自己是多麼傻啊,他張hong堡對他自己的家人會是這種態度嗎?自己的丈夫還是鋼院的黨委書記呢,但是卻從沒耍過「官腔兒」!因為自己是他的妻子,他的家人,根本就用不著!可是眼下,這個自己也是視為家人的學生,卻對自己擺出了架子!這哪裡是拿我當家人、親人?分明都是花架子啊!怪


  只怪,自己心眼兒太實了!他張hong堡畢竟不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再怎麼全心全意為了zhong功,那也是白搭!想當初,剛剛開始推廣zhong功的時候,自己和丈夫都動用了工作關係,以北鋼的名義和各個高校和單位聯繫,請他們出面,組織,然後邀請張hong堡過去傳授zhong功,好不容易打開的局面,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在其中付出的辛苦!竟讓張hong堡以他的一句「布局法布陣法」給淹沒了!這些也可以理解,zhong功發展的需要嘛,要樹立起創始人的形象!自己的辛勞淹沒就淹沒了!可是,總不能過河拆橋吧?現在你張hong堡不再是一個從偏遠小城來京的無依無靠的小進修生了!如今的他,已成了人人敬仰的名人和大師,他現在對人是氣蓋長虹,號令天下了,怎麼可以容忍身邊的人,尤其是以前依附過的人對自己說話有半點不恭敬呢?哪怕是沒有一點私心,哪怕是完全是對的,那也不行!如果事事兒都聽從別人的意見,那怎麼顯示他自己的威嚴呢?

  原籍湖南身帶辣妹子風格的龍林炎從此後也不得不長了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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