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外奶家的年禮青魂是提前送過了,青魂親外公外婆早已去世,惟有一個堂舅舅,至她親媽去世后基本上就斷了往來,也不用送禮。
本家幾位堂爺爺家的年禮,他們這兒的規矩是年三十晚上才送。
因此等送完小姨奶奶家的幾位表叔的年禮,又給在鄰縣的小姨奶奶送了豆腐豆芽百葉挂面這些,這年禮就算是送完了。
大年三十前一天得掃塵,如今也不興給先人燒紙錢燒香,因此堂屋的長案上只放著爺奶和去世的爸媽的照片,青魂帶著二蛋擦拭乾凈,又在迎門牆檐上插了掛著花生果的松枝。洒水掃了地,用竹桿綁著掃帚把四處的蛛網浮塵都清理了一遍。桌椅也都擦洗乾淨,掃塵就算是忙完了。
到了年三十,一早由叔叔們帶著青魂二蛋去圓墳。圓了墳回來,幫著家裡剁肉餡,這肉餡一是為了包餃子,二是為了做肉圓子。
他們這裡年三十必要的四道大菜,一是肉圓子,二是紅燒肉,三是紅燒魚,四是紅燒雞或鴨。
就是再困難的人家,年三十中午的這頓飯,也得盡量湊出來。
當然,這些菜,做的份量足,還得留到年初一再吃一回,這叫年年有餘。
前些年窮的厲害,大年三十和年初一能吃頓飽飯就不錯了,近幾年日子略好過了些,尤其是今年,家家分了些肉,紅燒雞紅燒鴨未必能拿出來,但魚肉這兩樣省著是能省出來的。
青魂家當然不缺魚肉和雞,因此年三十這一天,晏大姑和顧珍是忙了一早上,把過年幾天的飯菜都給做了出來。
吃了團圓飯,下午晏大姑和顧珍又開始忙著蒸包子,調水餃餡兒,吃了除夕晚飯,守夜的時候用這調好的餡來包餃子。
她家日子好過,包子做了一個大白菜肉餡的,一個芝麻糖餡的。
餃子是大白菜粉絲餡和豬肉餡的。包的也多,足夠豐盛。
有兩個大人忙著,不需要青魂動手,她就拿出紅紙來寫對聯。
結果幾位堂叔還有一個生產小隊親近的幾家,都送了紅紙來讓她幫著寫。不是人家沒有會寫字的,而是她的字打小就練,一手毛筆字那是誰見了都誇。
這寫對聯就用了她大半個下午的時間。
等給各家的對聯都送走,青魂想起後頭養殖場的幾位老人,便也給寫了四副對聯,一副是貼養殖場的門,左不過六畜興旺五穀豐登這類話,餘下三副給歐陽老先生夫妻,吳先生夫妻和陳先生住的屋子各一副。
對聯內容都是俗套喜興之語,倒是那筆字,把幾位先生驚了一下。
青魂的鋼筆字寫的好,他們是知道的,卻不知道這孩子這手毛筆字寫的大氣磅礴,蒼遒有力,見之有金戈鐵馬之肅。
早幾年晏家守孝,不對貼聯,平時青魂也從不在人前練字,他們當然沒有見過。
吳老先生的老伴,程先生出身書香門第,原就擅書畫,見了實在驚喜,不住點頭道:「這筆字,也不知道怎麼練的,只看這筆力,沒個一二十年那是真練不出來。這孩子小小年紀一筆字如此了得,我總算是信了,這有些人,在有些事情上,那是真有天賦的。便是我半輩子醉心書畫,自認我的字算是好的,比之亦有不如。」
其實青魂在寫的時候已經有所收斂了。
但這世上好的想仿壞的,其實真不大容易。
就如今寫出來的這水平,因為常久不練,比她前世的字,差的不是一點。
被程先生這麼誇,青魂有點兒臉紅:「哪有程奶奶說的那麼好。我三歲時我爸就給我啟蒙了,毛筆字一直認真練著,只是沒叫人瞧見罷了。」
歐陽先生尤其可惜:「多好的苗子,可惜了。」
可惜什麼他沒說,但大家都懂。
要是恢復高考多好。
這孩子真是學什麼都快,原先學著英語,如今基本對話一點問題沒有,英文書籍只要不涉及一些專業辭彙,她都能看。新學的德語法語,因為沒有專業的書籍,幾位先生只是帶著教一些,並不系統,可是只要教她的,她都能記的勞,這樣下去,用不了一年,德語法語的基本對話,她肯定也沒問題。
至於代數幾何物理這些,她的進度已經快把高中的課程給吃透了。
不過一想到這孩子說過,以後肯定能恢復高考,國家總歸會變好,幾位老人又欣慰不已,叮囑青魂:「一定要繼續學業,別耽誤了。若放棄了學業,那不只是你自己人生的損失,亦是國家的損失。我們幾個老的,只要可能,只要你願意學,我們把一身所學盡教你又如何?」
身在如此困難的環境下,還記著國家,心向光明,無私把自己所學傳授他人,青魂心生感動,鄭重道:「先生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將來做個於國有用之人,亦不負先生們教導我一場。」
年三十晚上,青魂把自家做的菜,每份分出一些來,又加了些包子,給幾位老先生偷偷送了去。
去時幾位老先生也正在包餃子呢,難得自己包回餃子,便先煮了一鍋,青魂到時剛好出鍋,幾位老先生便給她也盛了一碗。
程先生笑道:「來,這是我調的餡,蘿蔔粉絲餡的,嘗嘗味道。」
程先生是姑蘇人,口味與他們這裡不大一樣,青魂嘗了幾個,感覺還真不錯。
回了家,又給幾位堂爺爺家送了年禮,這才回家陪著晏大姑和顧珍包水餃。
到了十二點,放了竄鞭炮,用紅紙封了門栓,就等著第二天開門了。
這守夜倒也不必守通宵,封了門就能睡覺。
顧珍和晏大姑給幾個孩子的枕下都放了紅紙包著的壓歲錢和雲片糕。這糕寓意著年年高的美意祝福。
第二天一早,醒來頭一件事就是打開紅包數數壓歲錢,吃了年糕再起床。
見人第一句話必是要道新年祝福的。
青魂是被鞭炮聲音驚醒的,起了床,去了東屋裡,二蛋和丫丫也早被叫了起來,晏大姑已經把水餃煮好,見孩子起床,端了水餃來,一家五口坐在炕上開始吃水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