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新國抱著丫丫,大爺爺抱著二蛋,爺兩在前面閑聊。青魂和顧珍跟在後面,顧珍就小聲道:「先前在你爺面前我就沒多說,你華二叔到底是你爺侄子,怕他老人家多心。可你在你二叔丈母娘面前說的那些話,不是叫你華二叔在岳家沒臉么?」
「知恥而後勇嘛。」青魂笑。
至於有臉沒臉的,臉這東西,不是別人給的,那是自己爭的。
華二叔那行事,他都不在意自己在族親面前有臉沒臉,還會在乎在老丈人家有臉沒臉?
其實青魂想起華二叔,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
早前華二叔還上學的時候,每次從學校里回來都把省吃斂用扣下來的一點錢給她買好吃的帶回來,每次回來都抱著她好一翻親熱,開口閉口都是我大侄女怎樣怎樣。
她因帶著上輩子的記憶,出生起就能記事了,這些她都記得。
人總是對與自己親近的人容忍度更低些。
因為曾經當成家人,所以後來的疏離才令人失望。
她對顧珍說這樣的話,其實多少有點賭氣的成份。
甚至上午對那個中年胖婦人說的那些很不客氣的話,也是因為心底對那家人的厭惡。
晏家真沒人想沾這個成了城裡人的二叔的光。
也因為心底沒有佔便宜的想法,所以被嫌棄了才更傷心失望。
別的不說,只說難得來市裡一趟,哪怕路過農機廠,大爺爺提都沒提關於華二叔的一個字,更別說去看看他,便可見家裡長輩們對華二叔的態度。
顧珍一巴掌拍在了青魂的背上:「怎麼說話呢?你二叔再怎樣,也是你長輩。沒有這樣說長輩的。」
「知道了,我以後不說就是,左右就他丈人家那態度,和咱也不會來往。以後見面了,叫一聲二叔,也就得了。」
顧珍嘆了口氣:「你這孩子,這脾氣叫你爸給養的眼裡不容一點沙子。可這人情往來,世態炎涼的,不就這麼回事么?咱既不指著沾誰的光,那這親戚間親厚不親厚的,也就不值得生氣不是?下次真見到你二叔,你態度好些,他一個人在城裡,除了岳家,又沒個幫襯,也不容易呢。」
說的青魂也跟著嘆了口氣。
華二叔的大舅子,聽說是農機廠的一個小領導,他在農機廠工作,確實也受岳家頗多照顧。
到了供銷社,買了需要添置的東西,華新國又給青魂三姐弟每人買了個新書包,一個文具盒,又給兩小各買了十支鉛筆和十塊橡皮,十個田字格本,青魂的是一個鋼筆和兩瓶墨水,一本筆記本。
把二蛋和丫丫給高興的背上書包就不肯放下來。
其實那書包,也就是那種綠色的仿軍用書包,上面印著紅五角星。要說好看,那真是土的夠可以的,可這年代,以軍綠為美,弄的青魂也懷疑是不是自己審美跟著時代扭曲了,她竟然也覺得這書包,其實是挺好看的。
買了東西,回了一趟院子把該放下的放下,又把院子收拾了一遍,幾人便打算回去,結果還沒出院子,就見到匆匆趕來的晏啟華。
「叔,嫂子,我這聽說是家裡人買了這處院子,中午在這邊等了半天也沒見你們回,就回了一趟廠里,請了假才趕過來。」
晏啟華中午回丈母娘家吃午飯,聽丈母娘說隔壁買了院子的是他本家長房的,他去世的堂哥家人,他還納悶,嫂子和小乖她們在市區買什麼房?又聽說一起的還有個軍官,心裡就更想不明白了,尋思了半天,還猜著是不是泰大哥家的大侄兒,但丈母娘說那軍官得有三十歲的年紀,這年紀可對不上,他不放心,中午見這邊沒人,等到了上班時間,沒辦法了,趕回廠里請了假才過來。
青魂心裡對晏啟華再有想法,可該有的禮節不能廢,讓二蛋和丫丫跟著她叫了人。晏啟華看到青魂還挺高興:「這,都快一年沒見碰著小乖了,長這麼高了。二蛋和丫丫也大了不少呢。」
說著話,臉上便帶了愧疚。
他是真覺得自己對不起一大家子人。
他工作是真忙,一個月難得歇幾天,休息的時候想要回鄉下看看,媳婦想著各種法子不叫他回。逢年過節他孝敬些給長輩,老婆能和他吵一個月。可他不能空手回老家吧,為著回老家花的那些錢,那真是年年新年都得吵一回。
有時候他都想這日子過的,還不如在鄉下種地呢。但他有了孩子,他不能不為孩子考慮。
再一個,他當初的工作是承了堂哥的情,結婚的時候堂哥還給支持了二百塊錢,說實話,他拿不出二百塊錢來還給大嫂子,他都沒臉見大嫂和小乖姐弟三。這幾年他存的也差不多夠二百了,正想著今年無論如何也得把這二百塊錢給還了,實在不行,就從同事借些。
按說他在保衛科工作,工資也不少,一個月四十幾塊,能拿不出二百塊錢來么?不是!是他的工資都直接叫媳婦給領了,每個月的零用少的可憐,就是這點零用,他存了幾年,離著二百還差二十幾塊錢呢。
可這樣的難處,他能跟誰說去?他自己窩囊,跟誰也說不著。回了老家,誰不說他出息了?說出來他都覺得愧對一大家子人。
這次聽丈母娘說可能是大嫂子帶著幾孩子來市裡買了房子,竟然就住在丈母娘家的隔壁,他心裡就發了狠,要真是大嫂子和小乖娘幾個以後在市裡,他無論如何,也得照顧著。
要不他百年後真沒臉見他哥。
所以,哪怕老婆攔著,他也在這等了一中午,工作都不顧了,請了假又趕回來。
至於他丈母娘說的什麼小乖讓他還錢的那些難聽的話,他當時就說了,他確實欠著大嫂子家幾百塊錢,讓他媳婦拿錢給他還錢,他媳婦氣急了罵了幾句髒話,結婚幾年,他第一次真正發了火,當著岳母大舅哥的面,直接就給了一巴掌。
打女人不對,他知道,可當時打完了,看著岳家人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他莫名覺得心裡舒暢的很。他想著,真要鬧起來,這婚,他得離!哪怕丟了這體面的工作,回鄉下種地去,他也得離!(對不起,今天又更遲了,明天可能還是一更,後天恢復雙更,時間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