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后

  「閉嘴!」唐皇後面如寒霜,厲斥姚婕妤:「御醫正在救治,你在此胡鬧,是想謀害皇上嗎?」


  「嬪妾沒有。」姚婕妤連忙捂著嘴巴,跪行到一旁,不敢再言語一句,更不敢再吵鬧了。


  董貴妃上來,含著淚給唐皇後行禮,正要說話時,被唐皇后止住了。


  「皇上需要靜養,應該不想見到你。」皇后吩咐內監,「送董貴妃回宮。」


  董貴妃臉色一白,但不敢再在漢陽宮鬧事,不然就將罪加一等,不用等皇上病好了,就是皇后這會兒也能收拾她。


  哪怕不甘願,董貴妃也得帶人回去了。


  唐皇後來了后,漢陽宮總算有了主心骨,漸漸地有條理起來。


  進了寢殿,唐皇后看了眼氣若遊絲,眼歪嘴斜的皇帝,湧上一陣悲痛。她強打起精神,退出來,喚了太醫院最高的官員太醫令過來,問道:「皇上病情如何?」


  太醫令向皇後行禮后,回道:「正在儘力救治。」


  「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治好皇上!」皇后說道。


  太醫令如實說道:「回娘娘,只怕多少會留下些毛病。」


  皇后沉痛地說:「儘力救治。」


  「臣等自當全力以赴。「太醫令說道。


  太醫院的太醫足足用了一天的時間,才穩定了皇帝的病情,渡過了危險。


  這時候,天色已晚了,漢陽宮已掌起了燈火。


  唐皇后守了一天,終於松下一口氣,對陪著守了一天的三妃說:「你們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先由本宮守一夜,明兒再輪到你們。」


  秦德妃說道:「娘娘身子也不好,不如就由臣妾守夜吧。」


  管淑妃也忙稱是,「臣妾比姐姐年輕,不怕累。」


  「你們沒比本宮年輕多少,不用再爭了。本宮與皇上結髮為妻后,互相陪伴著,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本宮習慣了在皇上最難的時候陪著他,皇上也習慣了這時候有本宮在身邊。」在燭光下,皇后的影子有些孤獨。


  媚賢妃朝寢殿內望了一眼,凄然說道:「臣妾想去看過皇上一眼再走,不然這心裡,難受得緊。」


  皇后頷首,站了起來,領著三妃進了寢殿。


  寢殿內,還有兩個太醫守在皇帝面前,皇後走到龍榻前,望著仍在昏迷的皇帝。


  不過比起方才,氣息平息了不少,眼角口角的歪斜也沒有先前嚴重。


  三妃多少都鬆了口氣,皇帝出事,她們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媚賢妃與秦德妃無子,管淑妃的兒子還小,都經不起大變。


  三妃守了一天,都又累又餓,向皇后告退後,便都回宮了。


  皇后問兩名太醫,「皇上大概什麼時候能醒來?」


  太醫回:「等葯熬好,該差不多醒來了。」


  皇后神色鬆快了不少,「你們忙了一天,也都累了,去歇息一會兒,吃點東西,晚上還要勞兩位陪本宮一道守著。」


  兩名太醫忙稱不敢,在離開前,與唐皇后交待了些注意事項。「葯熬好了,得讓皇上儘快服下。最要緊的,千萬不能再讓皇上氣著了,不然就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得……」


  唐皇后聽得仔細,先派人去問葯什麼時候熬好,又吩咐人去御膳房那邊準備些流食,待皇上喝了葯后能進食一些。


  事無巨細,一樣樣都替皇帝考慮到,準備得周周全全。


  太醫與內侍在一旁聽著,心中感嘆:皇後娘娘也已勞累一天,但半點顧不上自己,全心全眼裡只有皇帝陛下,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怪不得皇上幾十年如一日,尊重愛敬這位髮妻。


  葯熬好后,王通親自端了上來。


  唐皇後接過葯碗,摸著還很燙,擱在茶几上。


  見皇帝還未醒,唐皇后揮退了寢殿內侍候的內監,搬了椅子坐在皇帝面前,把葯碗端過來,拿著羹匙慢慢地攪著,使葯汁的溫度能快些降下來。


  羹匙拌在瓷碗上,發出輕微的,帶著些清脆的聲音,富有節奏,在寂靜的寢殿中,顯得有些悅耳。


  皇帝聽著這悅耳的細微聲響,緩緩地醒來。


  睜開眼睛,寢殿內已點起了燭火。


  皇帝迷糊了一會兒,才想起白天的事,心情一下就又激動起來。


  「皇上醒了,太醫說您不能生氣,莫再想那些不緊要的事了。」


  皇帝聽到熟悉的溫婉的聲音,目光移到皇後身上,「你、你……」


  唐皇后把葯碗放下,上來扶著皇上坐起來,給他攏了攏被子,溫言道:「是的,只有臣妾在這兒守著您。」


  面對皇后,這位陪了他大半輩子的髮妻,皇帝的神情放鬆了一些。接著察覺到身子處處透著滯笨,手腳僵硬得難以使動,口舌也在發麻,無法把字講清,更不能把句子說順,不由大急起來。


  皇后伸出一隻手,輕輕撫順皇帝胸口的氣,柔聲說:「莫急,莫急,慢慢地會好起來的。您先喝葯,喝完了葯,沒準就好了。」


  皇帝便眼巴巴地望著擱在一邊的葯碗,「葯、葯……」


  「葯有些燙,臣妾給您吹一吹,吹涼了就可以喝了。」皇后把葯又端起來,用羹匙舀起來,在嘴邊耐心又細緻地輕輕吹著風兒。


  皇帝見皇后吹了許久,早該吹涼了,心急道:「喝、喝。」


  皇后終於停下吹風的動作,眼睛落在皇帝臉上,看著他焦急難捺又蠢笨的樣子,問:「你當真想喝?」


  「喝。」


  皇后常年緊抿的唇,突然笑了下,往日那嚴肅得近古板的臉多了幾分柔和,皇帝似乎看到了年輕時候的皇后。


  年輕時候的皇后,溫婉大方,唇邊總是帶著笑容,就像現在這樣,笑盈盈的,看著讓人可親極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皇后再也不會笑了,總是嚴肅地板著臉,舉手投足也都一絲不苟,彷彿用尺子量過似的,再也沒有那溫婉與可親。


  皇帝恍惚了下,好像是從太子去逝后,皇后就變了,那個可親可愛的女人,變成了一個只能讓人敬而遠之的人。


  皇帝很快又回神過來,盯著皇後手中的葯碗,一字一字辛苦地吐出來,「喝。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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