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白臉與紅臉
「奴婢記起來了,小姐的確是有一身淡藍色的半舊衣服,但那身衣服小姐都是去城外莊子才穿的,為的是不怕弄髒。那一天,陸老太爺與陸老太太正好在伯府門口哭鬧……陸老爺,你知道的關於小姐的事,莫不成都是陸老太爺與陸老太太告知於您的?」
南天府尹已經喝道:「傳陸家二老!」
陸老太爺與陸老太太早就在府衙外的茶樓等著了,各種腹稿也都背熟了,聽到南天府尹要傳他們,知道輪到他們出場了。二老頓時換了一副悲傷的神色,蹣跚著走進大堂。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宓月見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進來,終於站了起來,斂袖朝二老福了福。
陸老太爺卻絲毫不領情,指著宓月痛罵道:「不必假惺惺地裝模作樣!你這個壞了心肝爛了腸子的死丫頭,當日在伯府內是何等的囂張,差點把我和你外祖母給亂刀砍死了!」
陸老太太拿袖子在眼眶下抹了下,沾了薑汁的袖子頓時薰得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老太太一邊垂淚,一邊面容凄苦地問宓月:「阿月,外祖母那麼疼你,你怎麼能對外祖母如此心狠?你、你竟說要把我和你外祖父殺了,還要把我們兩個老傢伙的屍體扔到陸府,嫁禍給陸家子孫,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面對兩位老人的指責,宓月沒有一句辯解,仍然垂頭不語,單薄又無助柔弱的身子,令觀者無不心生惻隱之心。
與之相反的,是陸家的咄咄逼人。
陸老太太照著之前背熟的詞哭唧唧地說:「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才讓你變得那樣惡毒。你娘去逝了,我理應替你娘管教你的,都怪我,怪我老了,沒精力了,沒有把你教好養好,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宓家。」
陸老太爺痛心疾首地說道:「就算我們兩個老傢伙沒有教好你,你也不能要殺了我們,我們怎麼說,也是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你的至親!你這世上唯一的長輩!宓月,你太令我心痛了!養出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心裡痛啊!」
趴在地上的陸江白早已清楚大勢已去,見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不知道情勢已變,還照著約好的詞來說,急得連忙朝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打眼色。
但陸老太爺與陸老太太一個忙著痛斥,一個忙著哭泣,沒有看到陸江白給的暗示。
陸江白急壞了,連忙說道:「爹、娘,你們別說了,我們不告了,不告宓月了!」
不告了?
這怎麼能行?
兒子不是說好了嗎?把宓月告倒了,宓月不死也得入獄,宓家還會被奪了爵位,到時兩個小的還不是由他們拿捏?到時宓家的財物還不是由他們作主?
所以,怎麼能夠不告呢?陸家想過回以前的富貴日子,就應該把宓月告倒!讓她永不翻身!
陸家二老在一愣之後,立即又想到他們之前商量的決策,為了挽陸家的名聲,他們得分工合作,一邊唱白臉,一邊唱紅臉。唱白臉的本是定了陸老太太的,要一片慈愛憐憫之心,為宓月求情,請府尹大人網開一面;而唱紅臉的就是陸老太爺和陸老爺了,誓死要追究宓月的罪名,絕不妥協。
難道兒子改要唱白臉了?
於是,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默契十足地唱起了紅臉,絕不妥協。
「不告怎麼行?」陸老太爺大聲痛斥道:「宓月此女,心腸歹毒,欲圖虐殺外祖,還虐打親舅,甚至虐殺表兄,如此行徑,老天爺若是知道了,早就打下一道雷將她劈死了!」
陸老太太又抹了抹眼角,掉著眼淚說:「兒啊,為娘知道你素來心善,素來最疼宓月,比疼親女兒還疼她,捨不得讓官老爺定她的罪。可是,你外甥女可憐,你親兒子,為娘的乖孫子就不可憐嗎?他可是被宓月給殘忍地砍了手腳,拋屍江河的。」
「我的乖孫兒啊!那麼乖巧聽話又懂事善良的乖孫兒,宓月,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陸老太太指著宓月痛哭叫罵起來:「你這個黑了心肝的,你簡直是要斷了我陸家的根啊!」
陸江白急得連忙爬過去,抓著陸老太太的裙擺,再往前一指:「爹、娘,阿虎沒死,就在這跪著呢!」
陸老太爺與陸老太太一愣,睜著眼睛往前面一看,這才發現前面那個穿著大紅衣服,跪在那裡縮頭縮腦的人就是他們的大孫子陸彥虎。
陸老太太獃滯了片刻后,突然又一大哭,踉蹌著奔向陸彥虎,抱著陸彥虎痛哭道:「阿虎,奶奶的好孫兒哪!你沒死就太好了,蒼天有眼啊!是哪個好心人救了你?奶奶一定要給他磕九十九個響頭!阿虎,你快告訴青天大老爺,宓月那死丫頭是如何害你的。」
「奶奶,表妹沒害我。」陸彥虎腦子還是暈乎乎的,沒有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家人要上公堂來?為什麼說宓月表妹砍了他的手腳,還將他拋屍河裡了?
他在憐香樓鬼混了兩天兩夜,整個人都透著渾渾噩噩的虛,在憐香樓時倒是聽了一點點,回來的街上也有人在說什麼狀告外甥女的事情,可他只想回去補一補覺,壓根沒聽仔細。
陸老太太哪裡會相信?兒子昨兒已跟他們說過了,孫兒已被月兒給害了。現在孫兒能站在這裡,肯定是被人給救了。「阿虎莫怕,這兒是公堂,宓家再不能隻手遮天,青天大老爺會為陸家作主的。快把你身上的傷露出來給大人瞧瞧——」
陸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去拉陸彥虎的手腳,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孫兒手腳都完完整整的。
陸老太太愣了下,兒子不是說,孫兒手腳被砍了,怎麼——
應當是沒砍斷,只砍破了皮肉。
「阿虎啊,快把袖子褲管捋起來,給青天大老爺驗驗身上的傷,把傷口、血疤都給大家看清楚……」
「奶,我身上沒傷。」陸彥虎有些不耐煩地把手臂露出來,「你瞧瞧,哪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