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兩人五官很近,她突然舉起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很燙,她輕輕出聲:「哥哥。」
安安靜靜,帶著顫意。
男人動作一頓。
火光四射的黑眸,氤著濃黑的水霧看了過來,卻在燈下瞧見她乖巧看他的模樣。
她有一雙飽満的眼睛,儘管是單眼皮,薄薄的,卻很大,瞳孔像那最黑顏色的琉璃珠,琉璃珠里流動的清冷泉水,靜靜卻又凜冽,當她委屈或者極度不安的時候,會冒出蒙蒙的霧,裡面有一種細膩的濕潤,直把人看穿。
她沒有哭,如此安靜叫了他一聲。
沈浩宇卻如同身上過了一盆冷水,理智瞬間恢復。
他低頭,看見兩人此時的情況,驟然醒神有些僵硬,一兩秒,沉喘一口,迅速為她蓋上被子,並且關掉床頭的燈。
「sorry。」
黑暗中,他皺眉開腔,在床邊佇立,背對著她。
池夕呼出一口長氣,絲絲髮抖地拽緊了手中的被角,身體蜷縮著往上拉。
房間的門那裡開著燈,微弱的光線延展了過來。
她閉著眼睛,能感覺到男人站在床邊,高大陰影晃動。
不一會兒,那片遮蓋下來的陰影消失。
地毯上的凌亂他沒有收拾,沉沉的心跳依舊很快,他走到衣櫃拿了男士浴袍,進了她這間房的浴室。
池夕聽著嘩嘩的水聲,浴室門沒關,一股子涼氣出來。
無疑他在沖冷水澡。
她翻個身,背對浴室方向,手背搭上額頭,腦海里亂糟糟的剛才發生的一幀一幀地竄出來。
她趕不走那些羞人的一幕幕,最後把腦袋埋進枕頭。
過度緊張,竟迷迷糊糊瞌了過去。
隱約聽見房門開了又關上的聲音。
她醒過來,室內留著門邊的射燈,他給留的。
池夕翻身起來,呆了一會兒,低頭看身上。她撿起地毯上的衣服穿上,下來床。
手機有簡訊進來。
他在隔壁發來的:睡著了沒有?
她打開了一盞床頭小燈,落地窗外是露台,連著隔壁套房的露台。
池夕往那邊看,玻璃門外,隔壁的露台幽藍的光線里,似乎往這邊飄來了淡白色的煙霧,再仔細看,露台邊沿欄杆,靠著一道白色浴袍的挺拔背影,黑眸清渠,悠長地往她這邊的窗戶看。
她撇開視線,裹著被子下床,走向浴室。
嘀嘀的聲音,簡訊又過來。
池夕先拉上落地窗帘,再看的簡訊,他說:沒有進去不用洗。
「……」
她在床邊站了會兒,等到臉上溫度降下來,還是去浴室洗了個澡。
出來后他乾脆打來了電話。
池夕接了。
電流里,聽著他的呼吸,一聲一聲清越沉穩,帶著壓抑,好一會兒他才開腔:「對不起。」
她沒有說話,下巴磕在膝蓋上,並沒有覺得他怎樣了她。
但他聲音卻低沉下來,「是我太急,有些事想著念著太久,太久了……就控制不了。」
她咬緊下唇,聽得相互難堪。
他開始說粵語,一般兩種語言交替,證明他心思亂:「我知我不該,你剛才想起了四年前的那次,是不是阿寶?sorry,關於那一晚,我仍舊沒印象。」
「別說了。」池夕抓緊手機,聲音很輕,「我、睡覺了。」
她掛斷,捧著手機迅速地關燈鑽進被窩,心跳哐啷哐啷。
……
註定的一宿,兩個人無眠。
翌日清晨。
他來敲房門,她已經洗漱穿戴整齊,九點上班,工作日認真嚴謹。
互相都沒說話。
男人商務休閑的淺灰色V領毛衣,袖子隨意扯到半截手臂,領口露出精緻鎖骨和喉結,白色修身長褲,米色手工皮鞋。
他是最能穿出白色的俊雅清雋之人,穿著衣服衣冠楚楚,清瘦修長,可昨夜,她也摸到他身上不少的肌肉,紋理清晰。
沈浩宇走進來拎著她的行李箱就出去了。
池夕整理包包和手提電腦,跟著進電梯。
酒店大堂一樓自助餐廳,沈浩宇選了位置,行李箱放在前台。
池夕坐下,沒有客氣,等他給她端來早餐。
她左看右看,往身旁的自助果籃桌上拿了點東西。
起身坐下太快,她早晨醒來總會眼前發黑,氣色不好。
男人端著餐盤過來,乾淨修長的大手扶住了她的小胳膊,眉宇皺的深深:「出國一年把身體弄成這樣。」
她拿起刀叉,「我想喝咖啡。」
沈浩宇把牛奶往她面前放,「要是呆在我身邊,現在身體不會是這樣。」
她自己吃自己的,一個字不說,餐盤裡都是她愛吃的早點。
這麼多年,她的習慣沒有變。
而他也記得。
沈浩宇用餐巾擦凈修長雙手,舀粥的時候看見桌邊放著一顆很小的綠色包裝的薄荷小果凍。
男人視線幽深地瞥來一眼。
她低頭吃飯。
兩個人用餐都是慢條斯理,沈家的家教,十分優雅。
用餐完畢。
酒店旋轉門的台階前,他的車來了。
池夕阻止他把行李箱拎下去,不說話地看他。
男人皺眉問:「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去?」
她搖頭。
沈浩宇沉默了一會兒,這個年紀的男人站在哪裡,不說什麼不做什麼,身形和氣質都會帶來些許的凌厲感。
儘管池夕認為,他沒有沈墨城那麼恐怖。
但其實,他的冷冽是在骨子裡,隱藏很深的。
最終,他面色大約不好,但也沒說什麼,點了下頭:「你想在A市上班可以,但必須住在我租的公寓,快捷酒店這種,禁止。」
池夕點頭。
從小到大,習慣了這樣的對話方式,他的語氣。
見她乖順,男人倒沒二話。
「我馬上飛機回深圳,你坐老林的車去公司。」
她又點頭,聽話的小呆鳥一樣,為的恐怕也只是早點坐進車裡,不想跟他多接觸。
畢竟捅破了窗戶紙,又沒徹底說明白,朦朦朧朧,是她不習慣的尷尬。
司機打開了後座車門,她要上車。
男人終於沉下英俊的臉,長腿三兩步下來台階,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池夕回頭,這人離得很近,薄荷的味道十分馥郁,他講話,頗有些脾氣:「就這樣走?」
她看他,不知道他還要怎樣。
似乎嘆了口氣,他微微俯頸,那隻大手摸著她的手背往下,十指扣住了她的每根纖細手指,交握住,復又抬眸認真地俯視過來:「阿寶。」
聲音很低沉。
池夕終於耳根發燙,裝也裝不下去了,臉上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