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走到最後
馬車行駛到到南北的主道的時候,雁始終毒發了,他極度虛弱,怕是不行了。岑岑要求停下馬車,她說:「他曾說要陪我走到最後,我要和他走完這段路。」岑岑便從馬車上下來,然後扶著雁始終朝東飛樓的方向走去。
其餘的人也都下了馬車,站在街道上注視著他們。看著兩個的一高一低、顫顫巍巍背影,刀歌的視野不覺變得模糊了。
再回到這座用榮耀堆砌的城,走在七彩飄揚、喧鬧衝天的街道上,岑岑卻沒有一點特別的感覺,她只看著腳下路,只看著身旁的人,眼中再無其他。
街道兩邊的人注意到了他們:
「那……那不是岑岑嗎!」
「岑岑!她怎麼回來了,她不是變怪物了……」
「天吶,是岑岑……」
「旁邊那個醜八怪是誰,岑岑怎麼會跟這樣一個醜八怪在一起……」
「那個人是誰?這是怎麼回事……」
「那不會是個怪物吧……」
所有見到他們的人都議論紛紛。
岑岑沒有在意這些,她只時不時低下頭對雁始終說:「終哥,我們快到了,我們快到了……」
雁始終的眼睛睜開了又閉上,睜開了又閉上……
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他們終於真的到了。岑岑昂起頭朝上望去,「北雁東飛樓」幾個大字赫然在上,多麼熟悉而又令人魂牽夢繞的字眼啊,岑岑的目光卻沒有多留半刻。
只需要再上三步階梯,然後走幾步就到東飛樓了,然而雁始終此刻一口血吐在地上,倒了在了階梯上。岑岑使盡全身力氣去扶,卻再也扶不起來。
岑岑哭了,她沒有說什麼,就只是哭,然後她拉雁始終的手,沿著階梯往上面拖。岑岑把雁始終拉到了牆角,讓他靠著牆。
岑岑的到來引起了巨大轟動,大家奔走相告,都說岑岑回來了,趕來圍觀。廣場上頓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甚至那些在樓上觀舞的人都跑下來看岑岑了,現場一時陷入混亂,樓里的管事立即跑來維持秩序。其中一管事的嚷道:「何人在此喧嘩,速速離去!」那管事走近一看,認出是岑岑,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派人上去通知雁朵頤。
雁朵頤得知消息后立馬就下樓來了,見到岑岑的模樣恢復如初,十分震驚,但他隨即指著岑岑大聲說道:「這個怪物,延誤戰機,致使雁南大敗,蒙受戰敗的恥辱,還不把她抓起來!」
雁朵頤重提舊事,眾人頓時心裡又一驚,生怕岑岑再變成怪物,大家都後退了少許,提防著岑岑。得到命令的幾個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捋起袖子,準備上前抓岑岑。
「且慢!」
眾人循聲望去,都大吃一驚:「是羽卿先生!」
雁朵頤一看,也慌了,說:「你……你怎麼?」
「羽卿我福大命大,還未到死時。」
雁朵頤立馬朝手下大喊道:「他放走城主宮要犯,這幾個,也都是有罪在身的,把他們全部給我抓起來!」
「誰敢!」雁羽卿喝住了那幾個下人,然後指著雁朵頤說道,「你想吞併東、南、西三大樓,不惜殺死南飛樓樓主、要挾西飛樓樓主,還想迫害北飛樓樓主,你還毒害岑岑,嫁禍至我身上,你是這一切的幕後操縱者,該抓的應當是你!」
「你……簡直是笑話,哈哈……我從未做過這些事情。雁羽卿,你比我更清楚,誣陷樓主,可是大罪!」雁朵頤竟直呼雁羽卿大名。
「你當真沒有做過?」這時候雁昭陽站了出來,刀歌他們也都站了出來。
看到雁昭陽,人群里又是一陣驚聲。
「你怎麼還……」雁朵頤亂了陣腳。原來那些派去殺雁昭陽的人回來謊報了情況,說他們殺死了雁昭陽,領了賞之後逃之夭夭了。
雁羽卿:「岑岑,他是怎樣對你的,說給這裡所有人聽,大家為你找回公道!」
岑岑這時轉過身來指著雁朵頤說:「是他,全都是他……」岑岑本沒有哭了,說到這裡卻又哭了,再也說不下去。
雁羽卿:「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執迷不悟。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簡直罪大惡極,把他給我抓起來!」
這時候刀歌和坤奇趁勢舉著手跟著喊:「抓起來、抓起來!」
在場的民眾的情緒一下就被煽動了,也都跟著喊了起來:「抓起來、抓起來……」
那些東飛樓的下人也都對雁朵頤怒眼相瞪。
雁朵頤知自己大勢已去,可他卻不慌張,滿不在乎地笑道:「哼,抓吧,儘管抓,看誰笑到最後。」說完雁朵頤伸出雙手,讓那些人帶走了。
雁始終嘴裡已全是血,岑岑在不停地給他擦,卻怎麼也擦不盡。雁始終握住了岑岑的手,拼盡了他所有的氣力,朝岑岑點頭說:「上……去吧……」然後他頭一歪,閉上了眼睛。
岑岑低下頭,眼淚滴在地上,她身子因為啜泣而劇烈抖動著。
良久過後,岑岑起身來,一步一步朝樓里走去,但是剛進樓卻被攔了下來。
守衛:「現在樓里正是舞姬選拔決賽,非入圍選手,不得入內!」
雁羽卿這時候走了上來,呵斥道:「北雁東飛樓樓規舞姬章第十七條:前任第一舞姬無須參選而直接入圍決賽,你們難道不知!」
「這……」
「還不讓她上去!」
「是、是……」
東飛樓確實有這樣一條樓規,並非是雁羽卿臨時杜撰出來的。岑岑當初參加初選,是因為她想證明自己不是靠這些贏來第一舞姬的名號的。岑岑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她回頭看了雁始終一眼,屈身行禮,然後才進去。
東飛樓之上,最後一場比舞剛好結束,舞師們正在進行評比,議聲紛紛。評比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宣布結果的那個司儀也暗下給羅裳使了個笑眼,讓她做好慶祝的準備。
雖然這一切都沒有懸念,但終於走到這一步了,羅裳心中還是有些不小的激動。
司儀開始宣布比賽的最終結果了:「首先,我謹代表雁南城城主宮、北雁東飛樓、東雁南飛樓感謝各位光臨本次大選……「
樓內掌聲雷動,不少觀眾都起立喝彩。
「經過這些天來在四大樓區的層層選拔,選手們激烈角逐,終於迎來了今天的決賽……至此,本次雁南城第一舞姬選拔已全部結束……現在,由我來宣布:新任雁南城第一舞姬是……」
這時候司儀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因為他發現四周不知何時安靜下來了,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而是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看。
司儀朝那個方向望去,看到了那張讓他們所有人都驚訝的臉——涔涔。
羅裳也看到了涔涔,她的表情也是驚訝的,她慢慢走上前:「你竟然……」
「還活著,而且也不是怪物了,是嗎?」涔涔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她舞衣上的彩帶在地上拖著。
「哼……真是命大啊,你還回來做什麼?」
「我回來,跳一支舞。」
「跳舞?就你這樣?你不會是還想當第一舞姬吧,哈哈哈……」羅裳嘲笑著,用蔑視至極的眼光上下掃視著涔涔那一身裝扮。
「不為我自己。」
涔涔的從容惹怒了羅裳,她怒道:「哼,我五歲習舞,九歲登台,十二歲就入了這北雁東飛樓,你算什麼東西!若不是雁羽卿從中作梗,雁南第一舞姬?我看你頂多就是一個會扭幾下的醜八怪而已!」
「我沒想要這些。」
「廢話少說,打敗你,就當為我今天坐上雁南第一舞姬的位置慶祝!」
涔涔知道躲不過,她接受了羅裳的挑戰,其實也無所謂接受,她只是給自己一個能在這個舞台上跳舞的機會而已。
隨著音樂慢慢奏響,她們兩的比試開始了,所有在場的人都清楚他們即將見證雁南城最巔峰的雁舞比試,一個個都激動不已。
岑岑和羅裳比試的是正統的雁舞,前後共分四個部分:祭天、出征、鏖戰、凱旋。然而有些部分又分出許多段落,祭天分為:一祭、二祭、三祭;鏖戰分為兩組舞步,一組是:衝鋒、迂迴、旁敲;另一組是:陷陣、周旋、側擊。
雁舞的最開頭是祭天,祭天舞不是所有舞姬都能跳的,因為祭天在雁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儀式,所以對祭天舞的要求也十分嚴格。祭天舞里,所有動作差異幅度都必須嚴格控制在半寸之內,就是說如果有一個動作是手抬至鼻尖,那麼手的位置必須抬到鼻尖上下半寸的範圍之內,否則就不符合要求。動作規範不只是祭天舞的最低要求,也是雁舞的最低要求,只是祭天舞的尤其嚴格一些。
對羅裳來講,這都是再基本不過的,她輕輕鬆鬆就能完成,甚至能做到幾近完美。但涔涔如何呢?經歷那麼多磨難后,她還能完成要求如此嚴格的動作嗎?她的手腳是否還如當初那般靈活呢?或者說,她還記得那些曾經的舞步嗎?
祭天部分最重要的就是穩,從一祭到三祭,動作繁多,要絲毫不能出錯。這部分的技巧要求是四部分里最低的,所以真正出色、基礎功紮實的舞姬在這部分是根本無法區分高下的。
要開始跳了,羅裳刻意提醒涔涔道:「先出左腳,還記得吧?」羅裳說完一笑。
涔涔沒有理會羅裳,她只靜靜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