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一話天涯（二） 風生
第二天的清晨，織雲被嘰嘰喳喳的鳥叫吵醒了。起兒靠在樹上，織雲則在他懷裡。織雲伸了個懶腰，沒有床、沒有被子，甚至連擋風的牆都沒有，但是這是織雲這些天來睡得最美的一覺。織雲醒來之後發現起兒還在睡，就用手指撥起兒的嘴唇，撥了兩下，不禁笑了起來。起兒聽到笑聲也醒了，兩人相視一笑，又嬉鬧了一陣，然後開始上路了。
然而沒走多遠織雲就停下了腳步。
起兒：「怎麼了？」
「他們來了。」
起兒拉起織雲的手：「快走。」
織雲搖搖頭：「走不掉了。」
這時候林子里一陣窸窣，突然間出現了好多黑衣人，把他們團團包圍了。其實如果只是這些殺手的話，織雲早就和起兒走了。
「織雲，還不跟我回去！」
織雲和起兒轉過頭來，水沉魚正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旁邊還有圓和缺，烏也在。
織云：「我不回去。」
「成何體統！」水沉魚對圓和缺說道，「去，把大小姐帶過來。」
圓和缺便朝織雲走了過來。圓也十分為難，小聲說：「大小姐，先回去吧？」
織雲則很生氣，看著缺問：「缺，是你跟著我嗎？」
缺沒有說話。
圓：「大小姐，你知道我們所有人只有缺能跟著你不被發現，缺也為難，但這是大人的命令。」
「好吧，我不怪你們。可是我不能跟你們走。」
圓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問：「那大小姐想怎麼辦？」
「我要打你。」
「啊？」圓一時還沒聽懂，然後緊接著就是「啊」地一聲，圓被織雲一掌打退數步。缺趕緊去扶圓，這時候織雲和起兒趁機跑了。
水沉魚見狀憤怒不已，大喊道：「真是胡鬧，還不快給我追！」
圓死死貼在缺的懷裡直喊：「啊……好疼……」
缺望向圓的胸口，想幫他看傷勢。
圓不停地說：「好疼，好疼！啊……」
缺發現了圓是假裝的，直接鬆手把圓摔在了地上，然後朝前去了。
圓躺在地上，這下是真疼了，他喊：「我可愛的弟弟，你怎麼能這樣對你哥哥呢！」
起兒和織雲一步也沒停，一直朝前跑。然而想要逃跑可沒這樣簡單，隨著一枚信號彈上天，埋伏和遊走在四處的沉魚的殺手全部朝那個方向集結去了。巧的是，當時起兒他們是朝西跑的，所以刀歌他們也看到了那信號，水嶙峋判斷是起兒和織雲遇到麻煩了。
這麼多殺手出動，織雲和起兒陷入巨大的包圍圈了，他們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碰到殺手，只得不停地改變路線。最後，他們跑到了河邊的一處地方，前面是一群殺手，後面都是追兵，進退兩難。正當他們沒辦法的時候，迎面殺來一群人，把那些擋在前面的殺手統統殺掉了。起兒一看，正是刀歌他們，便喊：「師弟！」他又看到了余涼，喊道：「師兄……」
余涼把頭一側，沒有看起兒。後面的殺手已經快來了，刀歌和坤奇跑到了起兒旁邊，回頭看余涼和水嶙峋，則在原地沒有動。刀歌看了一眼翔飛，翔飛避開刀歌的眼神，看著水嶙峋他面露難色。看來只有自己和坤奇兩個人了，刀歌做好了準備。
這時候水沉魚從後面來了，四面八方也圍上來了無數的殺手。
水沉魚慢慢走向織雲，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說：「還要鬧到什麼時候，馬上跟我回去！」
織云：「我不，我不要和那個誰結婚，我要和起兒在一起！」
「你……現在全北城都知道你的事了，你是要把你爹的老臉丟盡嗎！？」
「爹，你難道要為了你的一點面子，就把你女兒一生的幸福都賠上嗎？」
「你知道什麼幸福！聽話，快跟我回去。」
「不，我知道，幸福就是空空的感覺！我就要跟他在一起。」
「你還小，你還什麼都不懂，世道、人心如此險惡，你還不知道什麼是感情，你跟他在一起，你們將來的路，該怎麼走？」
「我是小，是有很多東西不懂，世道、人心是險惡，我或許也不知道什麼是感情，將來的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走。但我知道，跟著他，無論走什麼路、無論去到哪裡都好。」
「你……你真是想氣死我！快跟我回去！」說著水沉魚上前來想要拉織雲的手。
織雲掙脫了幾次都沒能掙脫掉水沉魚，情急之中她竟一掌打在了水沉魚的胸口。
這一掌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水沉魚也停在了原地，他慢慢低下頭，看著織雲還貼在自己胸口的手，然後緩緩抬起頭來，說：「為了這個小子，你……你竟然……你這是瘋了嗎！？」
「是啊……」織雲釀蹌般地後退了兩步，不知為何突然流出眼淚來，說，「爹，我瘋了……」織雲似乎是真的覺得自己瘋了，那是從那天起兒給她一個擁抱后他興奮得像一隻小鹿般歡快地奔跑時開始的。
看著眼前句句與自己頂嘴的織雲，水沉魚沒有再說話，他退了幾步，轉過身來，慢慢走到烏、圓和缺的身邊，說：「把她帶回去。」說完水沉魚便走了。
這句話是個命令，烏、圓和缺知道水沉魚的態度了，他們慢慢朝織雲和起兒走去。
這時余涼說：「起兒，還不給我過來！你要是現在還執迷不悟，和那個賊女在一起，就不要再回凜山！！」
一邊是父親的責怪、一邊是師兄的呵斥，它們有兩個共同點，一是逼迫，二是要將這兩個相牽的人兒分離。
殺手們越走越近了……
起兒看了看余涼，又看著織雲，他沒有說話。他從未面對過這樣的抉擇，他手足無措，只緊緊攥著織雲的手。
這一刻彷彿有一萬年之久，那逝去的每一個須臾都如尖針刺痛著起兒的心。
織雲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她用緩慢的語氣哽咽著說：「你一句話，我海角天涯。」
起兒仍然沒有說話。
河裡的波濤拍打著岸邊的石頭，傳來水的聲音，風從水上吹進不遠處的林子里，遇上樹，發出陣陣婆娑。
烏和圓還有缺在慢慢靠近，周圍的殺手也在慢慢靠近。
相牽的人兒，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但他們之間仍舊只有沉默……
「師弟，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們幫忙。」起兒開口了。
刀歌和坤奇異口同聲回答：「說。」
「代我帶織雲走，保護她，可以做到嗎？」
織雲看著起兒，立馬雙手抓著起兒的手說：「不，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走！」
刀歌只說了四個字：「說到做到。」他的話斬釘截鐵。
起兒緊緊抓住開織雲的手，這時候他突然微笑了，慢慢說：「織雲，你先跟他們走，去凜山，我會回來找你的。」
織雲看著起兒搖頭，使勁搖頭，她哽咽了說不出話來。起兒掰開織雲的手，然後把她推向了刀歌和坤奇。
刀歌知道時間不夠了，拉住織雲的手往後跑，坤奇在後面提防有人追上來。看到這一舉動，所有的殺手全都加緊圍了上來，烏也沖了過來。
起兒迎了上去，接住烏的一腳飛踢。烏在空中一個轉身又是一腳，起兒雙手一擋，被這強大的力量震退了兩步。起兒要為刀歌他們爭取時間，所以轉守為攻，一個箭步朝烏衝去。
烏知道起兒的動機，他不退讓，招招和起兒對打。兩人各自一步都沒有退，激烈對抗，不相伯仲。缺見狀一個翻身跳了過來，三拳兩腳加入了戰鬥。雙拳敵四手，起兒在招式上卻並不佔下風，可他心裡擔憂著織雲，一不留神胸口就中了一掌，敗下陣來。起兒手捂了一下胸口，眼睛死死地盯著烏和缺。
烏和缺想趁機越過起兒去追織雲，但是又被起兒擋了下來。烏有些惱火了，他手一甩，袖子里「噌」地一聲冒出兩隻爪子來。那應該是一對，但是形狀卻不同：右手的爪子較直，而且爪身厚，看上去強勁有力；左手的爪子前端非常彎曲，爪身也叫細。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爪尖都十分尖銳。
缺這時候也亮出了匕首，看樣子他們兩個是打算要動真格了。
起兒心知情況不妙，屏住了呼吸，緊盯著他的對手，小心翼翼地移動著。烏和缺毫無預兆地就發動進攻了，缺的月下朦朧一下就閃到了起兒背後，而烏則正面沖了過來，一爪直朝起兒拍去。
起兒兩腿一蹬，身子離了地，橫在空中翻轉。缺的一匕首正好從他的下方劃過，而烏的一爪則剛好從他的上方貼著衣服劃過。起兒的衣服被割掉了一小塊布，飄落在地上。
然而這僅僅是殺手們進攻的開始。
起兒落地后，缺又來了，仍是月下朦朧的招式。由於先前受了一掌，起兒受到的影響不小，他應接不暇，最後被缺一匕首划中了手臂，接著被他一腳踢中後背，人被腳力震退數步遠。
這時烏左手一伸，那手上的爪子便迅速飛了出去。飛出去的爪子勾中了起兒的肩膀，那尖銳的爪子穿透衣服刺入起兒的肉里，烏左手再一用勁，那爪子便更深入了，死死扣住起兒肩上的骨頭。起兒發出「啊」地一聲，他的肩膀瞬間就被血染紅了。
烏露出了陰笑：「哼……」然後他使勁一拉，起兒便朝他們這邊飛了過來。烏一躍而起，露出右手的爪子，在空中對起兒一頓狂划，劃得起兒鮮血橫飛。最後烏一腳將起兒踢落下地。
起兒「呯」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渾身都是血。在遠處觀戰的圓把頭偏向了一邊，皺著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