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一舞姬
那是一位身姿絕妙的少女,她的腳尖輕觸在寶石舞台上,沒有一絲聲響。而因這雙玉足藏匿在舞台發散出來的迷離光輝里,她身體呈現出來的那種輕盈感就仿如她漂浮在一團雲霧之中,宛若仙女。她著一身半透明的白色長裙,映襯著舞台發出的淡綠色的光,並與之融為一體。她的裙擺有一小截是拖在舞台上的,然而因為這裙擺做工精緻至極,邊緣薄如蟬翼,貼在這寶石之上,竟找不到那裙子的邊緣究竟在何處。所以一眼望去,整條裙子、整個人都似由這舞台生長出來的。
她在舞台中間靜靜佇立時,放佛是雕刻在舞台上的一尊仙女雕像。她的臉被薄紗蓋著,只能看到她閃著光的耳墜、閃著光的發簪、還有閃著光的項鏈……
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得極圓,他們忘記了一切,包括自我的存在,甚至世間萬物放佛都在這一剎那消失了。
柔美的音樂奏起來了,少女輕輕擺動她的雙臂。而時間這才從凝固中流動起來。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散發出無窮的魅力,讓所有的看客都合不攏微張著的嘴——只有一個人除外,雁始終。雁始終此刻已離開了座位,雙手抓著扶欄,身子極力超前傾斜,仔細地看著那個舞姬的臉。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像是驚訝卻又並不驚訝,像是歡喜卻又充滿憂愁。
隨著音樂的推進,台上的舞蹈漸入高潮,那舞姬妙曼的身姿和每一個動作讓所有見過的人都終身難忘。而在東飛樓樓下的廣場上,也奏著和樓上一樣的音樂,數個舞姬跳著和樓上第一舞姬一樣的舞蹈,所有的一切都一樣,只是舞姬不同而已。
坤奇和翔飛在人群里踮著腳看著,翔飛倒不怎麼愛熱鬧,他是個安靜的人。坤奇則總是一會叫翔飛跟著他去這裡,一會兒又要去那裡,嘴裡還總說著:「這個肯定沒有小透跳得好嘛……」當然,他說的是南小透。
坤奇他也本不是來看這些舞姬跳舞的,他就是愛熱鬧,人多他就會莫名地開心。
在樓里,那些王公貴族們都飲著佳釀,懷抱美女欣賞著台上的每一個動作。那旋轉著的絲帶像是有生命般,在那舞姬的身上纏繞。她的眼睛會說話,時而緊張、時而舒展;時而驚恐、時而開朗;時而歡欣、時而惆悵……
一展眉、一蹙額、一投足、一舉手,她任何細微的舉動都牽著所有人的心。與其說是大家在看她在舞台上表演,倒不如說是她在舞台上看大家在表演。她的舞蹈里包含著悲歡離合,冷暖情仇,讓那些連年征戰的將軍和老將士,看得老淚縱橫;讓那些柔情的女子和守寡的少婦,看得泣不成聲;讓那些心懷大志的少年,看得熱血澎湃……
美好的時光總是流逝得如此之快,讓人無法察覺。隨著音樂從恢弘過度到沉寂,再逐漸平息,整支舞蹈也就表演完畢了。最後一個動作做完后,那舞姬站在寶石舞台上,似又凝成了一尊雕像。
全場所有人包括城主都站了起來,鼓掌、歡呼。
這位少女,也正是刀歌他們那日在街上看到的被五彩大驕抬著的那人,現如今的雁南城第一舞姬——岑岑。
在平時,到這裡的話,今晚的表演就結束了,大家按秩序到樓下各自休息或娛樂。但是今天城主好像還有話要說,他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諸位,今日還有一大喜事。」城主說著從旁邊的侍衛的手裡拿過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大家不知道裡面是什麼,都巴望著。
城主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件小東西來,說:「這,是凌雲將軍此次追回的寶玉。」城主舉著那塊玉,展示給大家看。
在場的絕大部分都不知道那是塊什麼玉,但是既然是城主能特地拿出來說的,肯定來歷不凡。不過也閱歷豐富的知道一些信息的,卻是又不敢肯定,只是自言自語道:「難道是……」
「此玉,名為——雁南雲北玉。」
城主的話讓所有人都驚訝不已:
「啊,是雁南雲北玉!」
「這……這塊玉居然……」
「這麼多年了,竟然……」
一時間樓內驚嘆紛紛。
「眾所周知,雁南雲北玉乃為我雁南城所有,傳承已近千年,為雁南鎮城之寶。它多年前曾被老城主賜予當時第一舞姬,后雁南城遭遇戰爭,舞姬罹難,寶玉遭劫。城主大去之時曾囑咐於我,誓要奪回寶玉。我謹記於心,未敢忘記。今凌雲將軍一舉擊潰異族,為雁南奪回了此玉,是了結了老城主之遺願,也為雁南城帶來莫大的榮譽!」
場上的歡呼聲又響起來了。現在這些人愈發明白為什麼城主要連授凌雲將軍四條彩帶了。
「寶玉賜佳人。今日,我藉此良機,就將此玉賜給——」
所有人的心弦都被拉緊了,都猜測著這寶玉將歸誰所有。站在城主旁邊的雁凌雲的夫人羅裳更是激動萬分,她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雁南城的鎮城之寶雁南雲北玉,它只會被賜給全雁南城舞藝最高的舞姬,這是雁南城的最高榮譽體現之一。
羅裳為何如此激動呢?因為羅裳在嫁給雁凌雲之前,便是雁南城第一舞姬,因為被城主賜婚於雁凌雲,才中途退出這個舞台。而現在台上的岑岑,在羅裳嚴重,只不過是她的頂替品而已。
因為多年前寶玉遭劫,之前的幾任第一舞姬連見都沒有見過這塊寶玉,這也是許多舞姬的終身遺憾。然而現在它竟然奇迹般地被追回了,羅裳的激動程度可想而知。她甚至想著等下該說什麼話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甚至開始擔心城主會要求她跳一支雁舞助興,可是多年不上舞台的自己會不會有動作不到位,會不會走錯步伐。她甚至還在心裡怪罪她的丈夫雁凌雲,為什麼不把這事透露給自己聽……
羅裳的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東西洶湧而至,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樣。她只努力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不發抖。
大家的呼喊聲也越來越大,畢竟能見證它被賜送,也是一件能夠沾染榮光的事。城主終於要開口了,全樓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每個人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岑岑!」
這兩個字仿似一個晴天霹靂,從天而降,打在羅裳的心上,將她所有的期盼與喜悅擊碎為了粉末。
我才是雁南第一舞姬,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羅裳腦海里的那些洶湧的波濤消失無影無蹤,進而變成了一片空白。她就像一個木偶站在那裡,眼睛失去了光彩。而在她的周圍,全是歡呼著的觀眾,他們跳著唱著,為了今晚的一切。
然而對於羅裳,這個本來充滿了意義和榮譽的夜晚,也就在此刻變得毫無意義,這一切甚至是對她的極大羞辱。她舉目看那一張張喜悅的臉,似乎就是嘲諷她的難堪,讓她無地自容。
而在舞台的另一邊,還有一個人也因為這個兩個字而心頭一震,他是雁始終。
在城主將寶玉賜給岑岑后,這場盛典才終於散場。
岑岑就站在舞台中央,保持著謝幕的動作,一直到所有人都下樓。當最後一個人走下去后,她才放下手來,坐在舞台上。她好累,不過她心裡十分高興,她摸著掛在脖子上的那塊寶玉,左看右看著,真美啊。可是透過那玉上的一個小孔,她看到了一個人影!岑岑嚇得身子往後一仰,握著寶玉的手攥得更緊了。
那個人影慢慢靠近了來……
岑岑問道:「你是誰?別過來!」
燈光照亮了那人的臉,原來是雁始終。
岑岑握緊手裡的寶玉,驚慌道:「你……怎麼會在這?」
雁始終抹了抹臉上的色彩,說:「我終於……終於找到你了……」
岑岑隨即變了臉,用冷冷的語氣鎮定地說:「我不認識你。」
「你怎麼會不認識我,我是始終啊!」
岑岑鎮定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瞟了雁始終一眼,說:「岑岑不記得認識叫始終的人,這位客官,您認錯人了。今晚的表演已經結束了,請離開吧。」
「可是我……」
「客官,再不走我就只好請您下樓了。」
雁始終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他朝岑岑走去,伸出手要抓住岑岑,嘴裡說道:「岑岑,跟我走吧。」
岑岑慌忙後退,喊:「來人吶!」
樓下馬上就衝上來兩位熊彪大漢。
雁始終:「岑岑,跟我走……」
岑岑:「這位客官喝醉了,你們把他請下去吧。」
那兩個熊彪大漢一人一隻手提起雁始終就帶下去了,雁始終還大喊著:「岑岑,岑岑……」
岑岑站在舞台上,又開始觀賞那塊寶玉來。她開心極了,在台上打著轉,然後不知不覺地就跳起舞來,自己哼著音樂。
雁始終被拖下樓后,被扔在一桌子旁,那裡也有好幾個醉酒的人在喝著。那大漢對那些人說:「這也是個喝醉了的,你們一起喝吧!」
那些人一聽,高興得很,就把雁始終拉了過去,要他喝酒。雁始終哪有心情喝酒,他掙扎著要上樓。掙扎了幾番沒有逃掉,他就一使勁,把兩個拉著他的人甩開了。他那兩人正醉了,一頭就撞到柱子上,頭破了,流出血來,雁始終可沒想到會這樣。
那兩個人在地上呻吟著,那兩個大漢聽到尖叫聲,便過來查看情況。雁始終見狀不妙,趕緊往樓下跑。
「別讓他跑了,竟敢弄傷本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