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了卻折磨
一陣大喊,那些士兵沖了上來。
余涼只拳打腳踢,讓那些士兵一個個倒地,他出手不重,看得出他並不想殺人。不費吹灰之力,片刻功夫余涼便把那十幾個士兵全給撂倒了。
原來余涼這麼厲害,刀歌十分吃驚。
然而這些士兵都不肯罷休,他們倒了又起來,倒了又起來。余涼似乎了解他們這種行為,他說:「你們是餘暉的戰士,你們在餘暉下許下的誓言,是要為這座城而戰鬥,至死方休。你們不退卻、不畏懼,遵守了自己的誓言,你們做得很對。但你們對自己的誓言的理解卻有失偏頗,你們忘記了自己許下誓言時的初衷——你們是要為這座城而戰,你們為之流血的,該是這座城,而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一群人!」
聽到余涼說這些,士兵們似乎若有所動。
余萬:「別聽他胡言亂語!你們是士兵,你們效忠於城主宮,就應該聽城主宮的命令!誓言?現在還有誰講誓言,簡直是笑話!誓言和命令,你們選哪個!」
士兵們的眼神變了,那眼神告訴余涼他們都選擇了命令,而非誓言。
余涼:「違抗命令,你們失去的,僅僅是一份作為士兵的職責;違背誓言,你們失去的,將是一顆作為誓言之城的子民、作為接受餘暉恩澤的生靈的初心。」
「膽敢蠱惑士兵,罪加一等,大人,快把他們抓起來!」
士官正式下令了:「全體聽令,將所有人抓捕起來!」
余涼:「當初許下誓言時,你們信誓旦旦,如今拋棄誓言時,你們不假思索。你們應當受到制裁。」
「制裁?哈哈哈……」聽到余涼的這些話,那士官笑了,他說,「餘暉的復興是誓裁的意志,而我們便是這一切的執行者、貫徹者,我們為誓裁做事,誓裁怎會制裁我們?!簡直可笑!」
「愚昧。你們應當懼怕的,是違背自己本心的愧疚與折磨,而非區區皮肉上的痛苦。」
「輪不到你來對我們說教,妨礙公務、打傷官兵,死罪一條,把他們抓起來。如若反抗,殺無赦!」
士兵們蜂擁而上,舉著手裡的武器朝余涼砍去。
面對這一群舉刀叫喝而來的士兵,余涼卻十分淡然,他用腳從地上勾起一把刀,抹去上面的灰塵,說:「便了卻你們的折磨。」說罷,余涼揮動了手裡的刀。
寒光突現……
余涼出刀的速度極快,而且他的每一刀都是致命的,傷口全在脖頸、胸口上。這些士兵在余涼麵前與稻草人無異,一個個任他宰割。
子嫣和小姘緊緊抱在一起,捧著耳朵不敢聽,更不敢看。刀歌在一旁護著她們,同時也欣賞著這血在夜色里飄灑的盛宴。
不過眨眼功夫,那些喊聲已經全部消失了,院子里恢復了安靜。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屍體。那士官飛似地逃走了,余萬則不知道什麼時候趁亂逃跑了。
余涼沒有追,他扔掉手裡的刀,對刀煥說:「必須趕緊離開,他們還會回來。刀歌,你去把馬車駕來,大家收拾迅速收拾重要物品,在門口集合。」
於是大家立即分頭行動了。
只有一輛馬車,但是有六個人,加上兩個下人,共八個。雖然可以擠在一起坐下,但肯定跑不快。
刀歌:「我們還需要一輛馬車。」
余涼:「不,我們必須集中,兩輛車容易走散。」
那兩個下人一直以來都在刀家,一個幫忙給刀家上下打雜,還一個是原來布匹店的夥計。他們兩個便說不走了,要留下來,說那麼大個屋子,要有人照看。
下人用近乎乞求的眼神要求留下,刀渙知道再勸也沒用,他知道他們的用心,便點了頭。於是六人上了馬車立馬,離開了。
他們來到東城門,發現城門已經關上了。
「城門已經關閉,下一步就是全城搜捕我們。」余涼說。
刀歌這時說:「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可以先躲在那裡。」於是他把大家帶到了余廟的藏身處。
余廟可是大吃了一驚,突然這麼大的動靜,他還以為藏身處暴露了,是有人來抓他。一看是刀歌,他才放心下來。
余廟打開暗門迎接,問刀歌:「怎麼……」
刀歌:「等下再跟你解釋,先下去。」
地下室里很安靜,從剛才的吵鬧與匆忙中緩下來,大家都感覺好了許多。只有子嫣和小姘還哆嗦著,沒有恢復過來,剛才發生的一切對她們來說太突然了,那殺人流血的場面,更是她們從未見過的。
看到眾人驚魂未定的模樣,余廟問刀歌:「到底怎麼回事?」
刀歌便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大概給余廟講了一遍。
「我這裡還是比較安全的,你們可以放心。但一定不能隨意出去——最好是不要出去,你們需要什麼,可以跟我說。」
「嗯,多謝你幫忙,等有機會了我們再出城。」
「出城?坤奇還在牢里,不救他了?」
余廟的話讓大家一驚,所有人都看向了刀歌。刀歌低下了頭。
刀煥:「歌兒,阿奇他怎麼在牢里?發生什麼事了?」
「我瞞了你們,其實阿奇他……被抓走了……」
「他不是去了朋友家嗎,怎麼會被抓走的?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是……」於是,刀歌就把他們和余廟相遇以及救余千里,救坤奇的過程都說了一遍。
刀煥沒有責怪刀歌,他反倒是有些自責:「唉,都是我的錯,不該只是嘴上說說讓你們少出門的……」
「不,叔父,您已經做得很好了,是我和阿奇沒有聽您的話。」
「唉……」
這時,余涼說道:「阿奇的處境十分危險,必須把他救出來。」
刀歌立即答應:「好!」
「你們既然已經去過一次了,大牢肯定加強了防守。我們現在不能再承受任何損失,所以我想只能等行刑的時候去。餘暉之日還剩幾天,我們需耐心等待。且在救人之前,我們首先要確保這裡的安全。」
余廟:「你們放心,這幾天我在上面把風,你們就待在下面,不會有什麼問題。」
刀歌:「麻煩你了,余廟。」
余廟擺擺手,然後打開門上去了。
白天眾人都躲在地下室不出來,晚上偶爾才上來聊聊天什麼的,畢竟待在下面很悶。
余廟、刀歌還有餘涼三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他們組成瞭望風的隊伍。
「天氣真是越來越差了,竟然不見好轉,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余廟抱怨著。
「的確。」余涼的話不多。
「還有兩天。刀歌,你想好有什麼計劃了?」余廟問。
「沒什麼特別好的計劃,我想要不這樣:和那天救余千里一樣,我到時候就在人群里製造混亂,你們上去救阿奇。我武功太差,上去只怕是個累贅,在下面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倒可以。」其實刀歌根本就沒有武功,非得說個「武功太差」給自己留面子。
「嗯……這樣也行。」
「上次我們三個人都救出了余千里,這次有了涼叔的幫忙,應該可以救出阿奇的。」
「這次他們肯定會提高警惕的,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引出我們,我們要多加小心。」
「嗯。」
餘暉之日第八天,夜晚。
余涼換下了余廟,在外面把風。刀歌在下面悶得慌,便上來透透風。他坐在余涼的旁邊,半天沒有說話。
「涼叔。」
「嗯?」
「你……武功怎麼那麼厲害,之前我們都不知道啊。」
余涼輕輕一笑。
「真厲害啊,一個人可以打那麼多,我要是有這麼好的武功就好了。」
「武功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好,它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毀掉你。」
「毀掉我?」刀歌從未聽過這種言論,在他看來,武功可是非常好的東西。
「武功作為一種能力,最關鍵的不在於它厲不厲害,而是你要如何使用它。你需要分清對錯,在對的時候使用,你可以幫助他人;在錯的時候使用,你則成了惡人。」
「分清對錯……」刀歌顯然不理解,他接著說,「有人要傷害我的家人,我用武功保護家人,這是對的吧?」
「這是對的。」余涼知道刀歌在疑惑什麼,接著說,「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所要接觸的不僅僅再只是家人,你會面對越來越多的問題。你要去權衡它們的輕重,界定它們的對錯,再決定該如何使用你自己的能力,這才是最關鍵而又是最困難的。」
「可是我覺得這好像並不困難啊。我把親人、朋友放在第一,錢財等其他的事情都在後面,這樣從重到輕排好,不就很好決定了嗎?」
余涼點點頭,卻又沒接著往下說了。
「涼叔,怎麼了?」
「你還年輕,還有許多事不懂,有些事情現在就算我跟你講了,你也不會明白的。」說完余涼起身了,他說,「現在,你還是多想想該怎麼救坤奇吧。」說完余涼竟走到院子里去了。
刀歌覺得余涼有點小看了他,他追上去說:「涼叔,你跟我說嘛,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明白呢?」
然而余涼還是不理會刀歌。刀歌開始胡攪蠻纏,他跟在余涼後面,一個勁地念,讓余涼繼續和他說。
最後,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后,余涼回到了屋裡,他說:「那是你的原則。」
「我的原則?」
「你把親人看得比錢財重,把它作為你的原則,於你而言,這沒有錯;你依照你的原則處世,於你而言,這也沒有錯。但有的人把錢財看得比親人重,他把這作為他的原則,他依照他的這種原則去處世,如果有親人拿了他的錢,他就殺了這位親人,這於他而言,有錯嗎?」
「他殺自己的親人,當然……」刀歌本覺得這個問題非常簡單,可說著說著,他覺得不對了,他意識到這個問題好像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最後刀歌愣住了。
「你無法給出答案,是因為你覺得他是錯的,但你又覺得他並沒有錯。」
殺掉自己的親人而不算一種錯,刀歌的觀念受到了巨大衝擊,此刻他心裡波濤洶湧,難以平靜,連心跳和呼吸都加速了。
刀歌看著余涼,想繼續聽他講。然而余涼卻又不繼續講了,他說:「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你好好想想吧,我去院子外走走。」余涼拍拍刀歌的肩膀,然後出去了。
看著余涼的背影在夜色里遠去,最後消失了,刀歌覺得他一種說不清的神秘感。而剛剛那些話語,更是回蕩在他耳邊,久久消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