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誓言之城（九） 五彩生暉

  刀歌醒來的時候，全身都很熱，他一摸才發覺衣服都濕透了。應該是做了個惡夢，但他卻記不起了。正要起身，刀歌感覺手臂傳來一陣痛，這才記起昨天晚上受傷了。他想揭開布看看傷口，卻發現布沾在傷口上了。


  刀歌看看外面，天色還很早，便小心翼翼地起了床。來到街上，刀歌發現街上的行人比平時要多很多，而且都在買東西。


  「怎麼都這麼早？」刀歌覺得有點奇怪，但他沒心思去想這事了，他得趕緊去看坤奇會不會在今天行刑。


  刀歌急忙忙跑到刑場時，卻發現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刀歌等了一會，也還是沒有看到動靜。再想起剛才街上不尋常的情景，刀歌猜想今天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所以不行刑。想到這裡，刀歌便回去了。


  回到家裡，刀歌便找子嫣，想問問她是什麼情況。他在後院找到了子嫣，當時子嫣正在洗著什麼東西。刀歌以為他今天起床得夠早了，沒想到子嫣比他還要早。


  「子嫣。」


  「哥哥？」子嫣有些意外，「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


  「呵，當然了，我起這麼早肯定是有原因的嘛，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刀歌想套子嫣的話。


  「誰不知道啊……」子嫣繼續洗著盆里的東西。


  「嫣兒——」這時候裡面傳來刀嫣的聲音。


  「哥哥，你幫我看一下，不能要小鳥來吃哦。小鳥要吃的我放在那裡了，不能讓它們到這裡吃。」說完子嫣就進屋裡去了。


  刀歌順著子嫣指的方向一看，在木盆的不遠處擺放著一隻小碗，裡面裝著一些五顏六色的顆粒，和盆裡子嫣正在洗的一樣。刀歌沒見過這種東西，他便蹲下來觀察。


  這些小東西跟蠶豆般大小，呈橢圓狀，看起來好像是吃的。刀歌捏一顆起來聞一聞，有一股很淡的香味，應該是豆子之類的食物吧，刀歌這樣猜。但顏色艷麗的東西一般有毒，這不會有毒吧？刀歌想著又放下了。


  這時候小姘過來了，手裡端著個小木盆，裡面裝的也是這種五顏六色的顆粒。


  「小姘，早。」


  「少爺早。姐姐呢？」


  「她進屋去了。」


  小姘把自己端著的盆里的東西倒進子嫣開始在洗的大盆里，然後用手在裡面攪動，她的動作很熟練。


  「這是什麼東西？」


  「少爺的家鄉沒有嗎？」


  「沒有，沒看到過。」


  「它們叫生暉。」


  「什麼？」刀歌似沒聽清。


  「生暉呀。它們在每年的這個時候成熟，成熟之後在晚上掉落，我們在第二天太陽出來之前把它們撿起來。」


  「為什麼要在太陽出來之前呢？」刀歌覺得非常奇怪。


  「因為經過太陽的照射，它們就會變成灰生暉，就不能吃啦。」


  「不能吃？」


  「嗯，就是會有毒。」


  「有毒！？」刀歌心想看來自己的猜測沒錯。


  「是呢，灰生暉吃了會說不出話來，要過一個多月才能好，如果吃得多，就要好多年才能好。還有毒性很大的，像那種灰得很深的，吃了就會變成啞巴，永遠都說不了話啦。所以他們說那時候違背了誓言的人就會被罰吃灰生暉，這樣他們就不會再隨便發誓了。」


  「難怪我和阿奇覺得這裡的啞巴很常見……」刀歌想著。然後刀歌問：「那……你們怎麼知道它們有沒有被太陽照射，萬一吃了有毒的怎麼辦？」


  「少爺你看呀，被太陽照射過的會變成灰色，就是我剛才說的會生暉，它們就有毒。沒毒的就是紅色、白色、黃色、藍色、棕色……」


  「還蠻有意思的呢！」刀歌看著這些小東西說。


  「嘿嘿，你不要看它們小，可是很好吃的哦。因為它們長了很久很久，吸收了很多很多的陽光，還經歷了很多次很多次的風沙，所以吃的時候，要慢慢地吃，慢慢地嚼。」


  「長了很久？」


  「嗯，四年呢！生暉都長在西邊的很乾燥的荒漠里，種子種下后，要四年的時間才能長大。雖然西邊的風沙很大，很猛烈，但是它們總是能長大，除非被埋掉了，照不到陽光，就枯萎了。最後在餘暉之日的前一天成熟，生暉就掉下來，落在地上。然後母株在第二天的傍晚的時候就會枯萎。」


  「餘暉之日？這節日和餘暉城的名字一樣，我看今天街上的人多了很多，也都在買東西，很熱鬧，看樣子是個重大的節日……」刀歌心裡想道，他又猜測，「是不是正好碰上了這個節日，所以今天的刑場不會處決犯人呢？」想到這些刀歌稍微寬了心。但立即刀歌又有些難過了，他心裡想著坤奇在牢房裡會不會有生暉吃呢。坤奇一向喜歡看新鮮的東西，他要是看到生暉，一定會很高興的。


  「在風沙中長了四年才結出果實，真頑強呢。」刀歌說著，他心裡有些敬佩這些小顆粒了。


  四年的時間，它們的一生，就是為了綻放出這五顏六色的美麗。但命運還偏偏把它們生命里的最後一刻也是最燦爛的一刻安排在漆黑的夜晚。沒人發現，這些美麗給誰欣賞？握著一顆生暉，刀歌不禁心生感慨。


  「它們那麼努力地生長，結出的果實那麼好吃，但老天爺對它們竟然那麼殘酷。」小姘也為這小小顆粒抱不平。


  「它出生在那樣惡劣的地方，因此要遭受這些，這都是安排吧。貓生下來是貓，它們要抓老鼠；牛生下來力氣很大，所以被用來耕田；我們人也一樣，有的生在富貴人家，一出生就什麼都不用愁；有的出生在窮人家，從小就要吃很多苦，不是嗎？」


  「嗯，少爺說得很有道理呢。」


  「來，我們一起洗吧。」刀歌也幫忙洗起來，他把手伸進那盆里，問，「這水怎麼這麼涼？」


  小姘：「嗯，是有點涼，少爺不要弄到身上了。」


  小姘剛才說生暉長在西邊的荒漠里，刀歌記起西城門被封鎖了，不允許任何人進出，便問道：「西城門那邊不是不允許出去嗎？」


  「是呀，所以今年的生暉都是城主派人送來的。」


  「看來這個城主還挺愛民呢……」刀歌心想，「但是又不像啊……」


  子嫣回來了，她看了看天，估計太陽快出來了，便要把那一大盆生暉抬進屋裡去。本來子嫣和小姘兩個女孩子抬一個盆子挺好的，刀歌非要幫忙，結果三個人抬著盆子根本不好前進，水都盪出來了。刀歌便叫她們都鬆手，他一個人把盆子搬進去了。子嫣連連誇他厲害，刀歌心裡樂呵呵的。


  「呀，小鳥吃的還沒拿進來呢！」於是子嫣趕緊跑出去把那一小碗生暉拿進來了，說，「幸虧記起來了，不然小鳥都要遭殃了。」


  「遭什麼殃，小鳥不是本來就不會說話嗎？」


  「小鳥會叫呀，吃了灰生暉，它們就不會叫了。」


  「啊？不會吧！！」刀歌覺得子嫣總說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話。


  「哥哥你真笨啊，你沒看到經常有小鳥在樹上蹦來蹦去嘰嘰喳喳的嗎，還有一些小鳥只蹦來蹦去，不嘰嘰喳喳，它們就是吃了灰生暉的。」


  「不是吧……」刀歌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想想又覺得好像平時確實有這種鳥。


  「怎麼不是呀，小鳥不認識灰生暉，但是生暉那麼好吃，它們又嘴饞，所以就吃了，然後就不能叫了，真可憐。」


  「正好，每天早上都嘰嘰喳喳的，煩死人了。明天我要把院子里撒滿灰生暉。」刀歌故作幸災樂禍狀。


  子嫣信以為真，說：「不許！哥哥……那我再也不理哥哥了！」


  「嘿嘿，我就要，誰叫它們要吵醒我睡覺的，明天就聽不到嘍，真好啊。」刀歌大笑起來。


  子嫣哼了一聲，氣走了，刀歌在後面喊她也不回答。


  小姘也跟著走了，房裡就剩下刀歌一個人。他從屋裡走了出來，走到院子里，發現空蕩蕩的，少了什麼一樣。是的，少了坤奇，他真有些不習慣。走在街上看到什麼東西或者什麼有趣的人，刀歌有時候還會轉過頭來想對坤奇說句話，卻發現旁邊沒有人。


  無奈，刀歌只得發出一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