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血緣的牽絆
「不是剛給你請假了嗎？」吳鈺的口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果果，你就在家裡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去上班？」
韓露一時語塞，看著吳鈺臉上的不快，心中忍不住又有些畏懼起來。
「我……」她還沒說話，就見吳鈺猛地站起來，面色沉鬱地看了她一眼，緊接著向門外走去。
「劉媽，收一下桌子。」她一邊說著一邊走上樓梯，連頭也不回，「我有點兒累了，要去休息一下。」
從頭到尾，就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韓露。
韓露心知是自己拂了她的好意，讓母親心裡不舒服，然而讓她一直在這裡坐著，每天只吃喝玩樂，什麼事情也不做，對韓露來說，不異於是一種折磨。
她已經習慣了忙忙碌碌又緊張的生活，自然沒有辦法讓自己放鬆下來。
看著已經匆忙上樓的吳鈺，她咬了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吳鈺坐在自己床邊，看著手邊照片上的韓露，那小小的一個孩子，滿臉都是笑容的模樣看起來格外討喜，讓她忍不住也跟著露出了一個笑容。
當時那樣可愛的孩子，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她的女兒，在她心裡就是最大的寶貝，公司再大，自己再累，她也希望孩子能夠好好地生活，能夠無憂無慮。
這就是這麼多年來吳氏不斷做大的真正原因。她沒有別的訴求，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回來之後能夠享受到應該享受的好日子。
可是……
她已經有些枯瘦的手指拂過照片上那張無憂無慮的笑臉。
她的女兒已經長大了，那個孩子在那樣的環境里成長起來，漸漸就連怎麼樣享受生活，似乎也已經不記得了。她的生活里好像全都是工作，是那些忙忙碌碌，又庸庸碌碌的人才會在意的那些事情。
為什麼會這樣？
吳鈺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攥著，讓她透不過氣來。
敲門聲響起。微弱，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吳鈺垂著頭，沒有說話。這樣微弱的敲門聲，只可能是韓露。她的女兒，在自己的家裡，卻時時刻刻都在束手束腳，小心翼翼，就像她根本不是這個價里的人，而是一個客人，一個身份地位都不足以在這裡長待下去的客人……
她心裡忍不住又有些發苦。
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對韓露來說，這樣的事情要習慣起來，也是一件不那麼容易的事情。畢竟，從麻雀變成鳳凰，這樣巨大的落差，對她來說，是根本沒有想過的事情。
她敲了幾下門，又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見裡面什麼動靜都沒有，不由自主地抿住了嘴唇。
「媽……」她低聲喚道，「是我不好，您別生氣……」
在屋裡聽著外面那中氣不足的聲音，吳鈺一瞬間就忍不住的落下眼淚來。
「我沒生氣。」
她低聲說著，卻並沒有想到外面也許聽不到，只是用手指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韓露仍然等不到回應，不由自主低下頭去。
她在這裡不過呆了幾天，對著幾個人的態度和心情，實在是完全沒有把握。儘管吳鈺給她了一種非常親近，甚至是讓她覺得可以完全放鬆的感覺，卻不代表她就能這麼快，這麼自然地在她面前卸下心防。
「我只是想回去上班而已……」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絲委屈，帶著一點點擔憂，「媽，我知道您是擔心我，為了我好，可是我也應該自己學會站穩腳跟。您可以，我也應該做得到，才有資格做您的女兒啊。」她說著，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門，「我知道這樣說不太對，可是我現在的條件，比起您剛剛開始做公司的時候，不是已經好了很多了嗎……」
吳鈺無聲地走到了門邊。
「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不是能吃苦的人呢，很多事情我也的確可以做得對到，媽，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怎麼說也是您的女兒，您總不希望我給他們留下把柄吧……辦公室里的事情，您比我清楚啊。」
她又說了兩句，門裡始終沒有回應。終於，韓露也閉上了嘴，臉上難以掩飾那種失望的神情。
「您不想聽，那我就不說了……」她的聲音比剛才又低了幾分，如果不是吳鈺走到了門邊，恐怕真的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媽，那您好好休息……」她說著，轉身向樓上自己的房間走去。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不希望自己坐在家裡，就像自己從前就看不上的那些不知道奮鬥的人混為一談，可是現在，她似乎也成為了他們中間愛你的醫院，什麼事情都不能做，一點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做。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上了台階。
就在這時候，身後的們卻突然打開了。吳鈺的臉出現在門口，因為她站的比較高的原因，她看不到吳鈺臉上那種混合著欣慰和心疼的神情，只能看見她微微顫抖的眼睫。
「果果，你很棒。」吳鈺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但媽媽看著你現在這個樣子，媽媽也心疼。你就在家裡再休息幾天，過兩天讓醫生過來看看，只要醫生說你的手沒問題了，我就不攔著你去上班，你看，好不好？」
韓露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這麼說的意思，就是同意她去上班了？
她猛地轉過身，從樓梯上飛快地跑下來，站在吳鈺對面，瞪大了眼睛。
「媽，你真的答應了？讓我去上班？」她興奮的眸子里映出吳鈺略帶苦笑的神情。
「嗯。」吳鈺微微笑道，「你這樣的孩子，我怎麼攔得住你？行了，你也別想那麼多了，好好去休息，養好了手，才能去上班啊。你們這些孩子啊，現在都是為了奮鬥，自己的身體都不顧惜了。你們怎麼不想想，要是身體不好，還有哪個公司敢用你們？要是手受傷了，你怎麼用電腦，怎麼寫PPT？」
韓露笑著點頭，見吳鈺臉上也顯出了一絲笑模樣，這才大著膽子湊了過去。
「媽，我知道您對我最好了，除了您，誰都不會對我這麼好。可是您想啊，我要是在單位三天兩頭這麼曠工放假的，您的員工還不得人心浮動啊？」
「滑頭！」吳鈺笑罵，「都已經答應你了，你怎麼還沒完沒了起來了？」
韓露笑嘻嘻地閉上了嘴，看著吳鈺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親近。
吳鈺地笑容也忍不住拉大了幾分。欣慰和心疼在她心中交織著，既欣慰女兒明事理又懂事，又忍不住為自己錯過的那十幾年，為女兒這十幾年來受過的苦而心疼。
這孩子，得經歷過怎麼樣的艱難，才會再餐桌上恨不得一點兒剩飯剩菜不留下？
她不是沒見過那些農家裡出來的孩子，不管是哪一個，總會有懈怠的時候，可是這個孩子，只是休息這麼一天就已經渾身不自在，又是吃了多少苦頭，才培養出來了這樣的性格？
她越想越心疼，又忍不住將人摟在自己懷裡，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韓露原本沒打算哭，然而被吳鈺這麼一哭，頓時也有些支撐不住，眼淚不自覺地就落了下來。
「媽，」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一開口就更掩飾不住，「媽——」
為什麼我會不記得當年那些事情？
為什麼我不能早點兒回到你們身邊……
她心裡那些遺憾和困惑也一層一層地翻湧上來，又忍不住覺得慶幸，好在季晟天找到了她，好在，季晟天把她帶回了這個世界……
就在母女兩個抱頭痛哭的時候，樓下書房的門突然「砰」的打開了，江懷遠沉著臉站在門口。
「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