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翁婿
他站在書房門口,腳步稍稍頓了一頓,又轉頭看了一眼被吳鈺拉著向走廊盡頭而去,卻仍然擔憂到轉過臉來看了一眼他的韓露,心裡微微湧起來一股暖意。
這麼多年來,面對什麼樣的事情,無論有多兇險,他從來沒有畏懼過,這一刻,在這個地方,他心裡卻不由自主地升起來一點點忐忑。
深吸了一口氣,他抬起手,敲響了書房的門。
又等了十幾秒,或許是幾十秒——在他心裡,對時間的認知已經不是那麼清晰,只覺得這樣的等待,好像要耗盡人心裡所有的力氣一樣,讓他的心臟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進來吧。」
門裡傳來了江懷遠低沉的聲音,顯然還帶著火氣。
季晟天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臉上的表情調整到了一個平靜的模樣,推開了書房的門。
那一邊,吳鈺已經將韓露拉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樓梯口就剩下了江佩涵一個人,有些愣怔地看著自己面前空蕩蕩的走廊和樓梯,她眼中微微閃過了一絲水光,緊接著,一絲冰冷的微笑就從她的唇畔揚了起來,讓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走廊盡頭,吳鈺眼中同樣微微含著一絲淚光,打開了面前的一扇門。
韓露順著她的目光向屋裡看去,頓時愣住了。整個房間里,處處都是粉色的布置,那精緻的床帳看起來就像是公主的居所,更不要提那床上放著的幾個大大的布娃娃,一個個看起來都有一人多高,柔軟又蓬鬆的模樣,幾乎要讓人的心都隨著那些布娃娃融化掉了。
韓露屏住了呼吸。這個小小的房間曾經出現在她的夢中,在那些生活條件並不好的,寒冷的夜晚,她無數次夢想過,想要這樣一個房間,有自己喜歡的布娃娃,將自己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的暖暖的粉。
眼前的這一切,簡直就像是她那個夢境的完美還原。她忍不住轉過臉去看吳鈺,眼睛一時之間都有些模糊起來。
「媽……」前所未有的溫暖感覺從她的心臟深處生髮出來,「我……」
「喜歡嗎?」吳鈺一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的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從你不見了那個時候開始,我每天都讓人來打掃,就想著你哪天要是回來了,看到家裡你的房間,你應該也會很喜歡……」
吳鈺的聲音也哽塞了起來,帶著喜悅和更強烈的難過。
「當時也真的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一個轉身的工夫,你就不見了……你知道這麼多年,我們有多擔心……」
「媽……」韓露哽咽著,幾乎也說不出話來,看著吳鈺期待的眼神,整個人心裡更是柔軟成了一團,「我回來了……」
吳鈺慈愛地將她抱在懷裡,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濕熱的眼淚一點點打濕,她心裡那長期乾涸,長期被格雷的傷口,就在這一瞬之間得到了莫大的滿足,彷彿有什麼一直以來缺失的部分正逐漸地被填滿了起來,被一點點地填塞起來,讓她得到了一種巨大的滿足……
與此同時,書房。
季晟天走進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江懷遠坐在書桌後面,雙手放在桌上,臉上還帶著意思冷郁,看著他的目光更像是刀子。
季晟天卻絲毫不在意一般到向他點了點頭,臉上還帶著一點笑容。
無論他心裡已經緊張到了什麼粉兒上,這時候面對著江懷遠,他臉上的表情就沒有絲毫的變化。
「爸……」他點了點頭,「這次的事情都是我的錯,你千萬不要怪小果。」
「你不該是這樣的人。」江懷遠似乎想說什麼,猶豫了半天卻也直說了這麼一句,緊緊盯著季晟天的眼睛,臉上露出一絲說不上是疲憊還是憤怒的神情,「小果是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
「都不記得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時候我一時情急……」
季晟天淡淡地說到這裡,就被江懷遠猛然傾身靠近的動作打斷了。
「你是說,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你就強迫她跟你結婚了?」
江懷遠的聲音更加冷淡了下來,聽起來彷彿是帶著極大的火氣,「是誰給你這個權利的?!」
「我記得,我家和您家早就商量過聯姻的事情,」季晟天的聲音卻還是淡然的,彷彿並沒有被他的態度所影響,「既然是這樣,我正式地向您提出,我這一聲,最想娶的就是小果,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道光,如果您同意,請不要再……」
「我不同意。」江懷遠並不准備聽完他的告白,目光也冷了下來,「你只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有沒有問過小果要什麼?你這樣的行為,完全可以夠上……」
「司法制裁?」季晟天微微笑了一下,「爸,您捨得嗎?」
江懷遠怒視他。這句話說出來,說明他的確是動了肝火,可是這件事情,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他也的確做不出來。
不是因為這件事情他會放過,而是因為,無論是看在兩家人的交情上,還是看在季家的權勢上,他都沒有辦法動季晟天。
季晟天的嘴角帶起來一絲絲的笑意。
「我已經是一本正經來向您道歉,也是真的想要留住小果。這件事情是我操之過急,可是請您不要再和小果置氣了。畢竟她剛剛回到我們的這個世界里,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他這句話說出來,江懷遠的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
「你是在指責我?」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帶著一絲陰鶩,「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沒有要指責您的意思,」季晟天繼續說道,「只是,這件事情,木已成舟,我只是在希望,您不要拆散我們兩個。」
江懷遠臉上那種堅硬的,冰層一樣的神情已經淡化了下去。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像是一瞬之間沒有了自己的主張。
「既然你一定要這樣說。」他的聲音放低了幾分,「那你就做給我看。男人的諾言是最不可以相信的東西,你不要指望著有你這幾句話,我就會把小果交給你。」
「您大可以一直看著。」季晟天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已經放鬆了幾分,「畢竟在對小果的事情上,我們是一樣的,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他這樣說,江懷遠反而徹底地沒有話可以說了。他幾乎是有些憤憤然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身板筆直的季晟天,無奈地揮了揮手。
「那你和佩涵之前一直以來的關係又算什麼?」他的聲音裡帶著意思不耐煩,又帶著一絲擔憂,「你是要說,你對佩涵,只是移情?」
「佩涵在我眼裡,就是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或者說,是一個妹妹一樣的存在。」季晟天一本正經,「不是說我不喜歡她,但她對我來說,一定不是那個共度一生的人選。」
他說完這段話,像是覺得自己的話也有些多了,緊緊閉上了嘴。
江懷遠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這一次,是真的一句話也不能說出來了。
門外,江佩涵獃獃站著。被她輕輕拉開一條縫的門裡,那兩個人的對話聲傳了過來。
只是朋友,只是妹妹,一定不是共度一生的人選。
她的眼中帶著淚光,嘴角的笑容看起來卻越發地明媚,像是一朵迎風招展的罌粟,展開自己美麗的身姿,引誘著周圍所有的目光。
如果我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的話,那麼……就把你變成我最重要的人,就把我變成你生命中唯一的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