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家在哪裡
搭著計程車到了江佩涵說的飯店門口，韓露的眼睛頓時就不夠用了。
這地方進進出出的全是金髮碧眼的老外，談笑風生里說著好幾種她壓根兒就聽不明白的語言，唯一能聽懂的英語還帶著不知道哪個州縣的口音，濃重得也一樣像是在聽天書。
她有些猶豫地看看他們一個個穿著的小禮服，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一套，和這樣的場合完全格格不入的衣裙，不覺有些窘迫。匆忙摸出手機來，預備給江佩涵打個電話就走，卻聽見身後穿來一個嬌媚的女聲。
「啊呀，果果姐，你這麼早就到了！」江佩涵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絲笑意，向她看過去的時候目光里還帶著關切，「你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
她臉上帶著一絲絲彷彿不能理解的詫異，站在她身旁的那個女孩，卻完全不掩飾地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這是你堂姐？」那女孩撇撇嘴，嬌媚的小臉上帶著情事和鄙夷的神情，「我說，佩涵，你沒跟她說今晚是酒會嗎？她哪怕就穿一身正常點的衣服，也比現在這樣好吧？你看看她現在那個樣子……」
「雨菲，你別胡說。」江佩涵壓低聲音勸解了一句，再看向韓露的時候，目光里就帶上了幾分歉意，「對不起啊，果果姐，雨菲也就是圖個嘴快，根本不過腦子的……」
她這麼說著，眼中卻飛快地閃過了一抹快意。
韓露，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來。她看著對面的江佩涵，臉上的赧然十分明顯。
「我……」
「啊呀，是我忘了告訴你，今天這是場酒會……沒事的，果果姐，你索性就當時來看個熱鬧，吃點兒東西吧，怎麼樣？」
韓露愣了一愣，有心拒絕，看著她臉上那一抹笑容，不知怎的，那句「還是算了吧」就別再嗓子眼兒里，沒好意思說出來。
「佩涵，你就帶這麼一個人進去，也不怕到時候大家笑話你。」歐雨菲又掃了一眼韓露，臉上的表情更加難看了幾分。她已經認出了韓露，就是之前那個和她搶何寧的人，如今還要跟著他們一起去酒會，這樣的事情讓她怎麼高興得起來，臉上不由分說，先就露出了幾分不快。
韓露也認出了歐雨菲，只是當著江佩涵的面，有些話又是不好說出來的，只能無奈地別過臉去，權當是不認識的，向對方點了點頭。
「還沒介紹呢……」江佩涵已經查過了韓露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她過去和何寧的關係，這時候見她臉上露出有的那種不悅又隱忍的神情，心中正是一陣爽快。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很出，依然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笑著說道，「這位是R市集團總裁的千金，歐雨菲。雨菲，這是我堂姐，江果果。」
她簡單地介紹了一句，就一手挽著歐雨菲，一手拉著韓露，向飯店走去。
「果果姐，你別看這方人多，其實吧，好多人跟咱們都沒什麼關係，公司雖然是跨國企業，但還沒有到這麼大的份兒上，你不用那麼糾結。」
她笑眯眯地說著，韓露卻覺得自己像是一瞬間被無數雙眼睛盯住了一樣，整個人渾身都在冒汗，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下班的時候我聽說，陳主管讓你下周跟著那個項目去一趟R市。正好，雨菲在那邊可是有不少的人際關係，我介紹你們兩個人認識一下，到那邊有什麼搞不定的事情，你也可以找雨菲幫忙了，這樣一來，我也能安心不少。」
韓露心中微微有些感動，臉上也顯出一絲赧然來，然而不等她說話，就見江佩涵轉向了歐雨菲，笑道：「我這個堂姐呢，之前遇到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這些年來，都沒有怎麼跟我們一起相處過。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你可千萬不要跟她計較。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幫忙的地方，千萬伸伸手，別讓我們江家在外面丟人。」
歐雨菲沉著臉應了一聲，韓露默默地轉過臉去。她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江佩涵雖說是在請對方照拂一下她，卻也同時將她同江家整個隔開了。
這個她還沒見到的家再一次不要她了嗎？
韓露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江佩涵一點兒不漏地將她臉上的表情看在眼裡，嘴角慢慢彎起了一絲弧度。
江果果，這些事情你可千萬不能怪我，她在心中冷笑道，誰讓你不好好地消失，非得跑在這麼多年以後還冒出來找自己的存在感呢？既然你非得要冒出來，那我也一定會讓知道，什麼人你碰不得。
韓露腦子裡恍惚一片。越是想得多，越覺得整個世界都已經開始坍塌，黑暗如影隨形，帶著中立啊，將她從頭到腳地包裹起來，動彈不得……
一片絕望之中，她忽然聽見了一個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個聲音渾厚中又好像帶著一絲暖意，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季晟天含笑對她說道，「當然要按照我們喜歡的布置。我又經常不在家，自然就要按照你喜歡的布置。」
季晟天……
家……
那個人的臉忽然出現在了韓露的腦海里，那張堅毅的，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會有幾份嚇人的臉上，正帶著一點點微笑，那雙略顯狹長又氣勢逼人的眼睛，正帶著一絲戀慕的疼惜，望著她。
韓露猛地像是從夢裡驚醒了過來，只覺得自己十分地想要回去。
想回到那個家裡，那個雖然現在似乎沒有那個人，卻是那個人留給她，並且承諾了一定會回來的家。
知覺恢復了。世界像是突然有了光，有了空氣，有了色彩，有了聲音。
她的心神也像是突然之間鎮定了下來，站住了腳。
「果果姐？」感覺到她的抗拒，江佩涵側過臉來，略帶問詢的眼神向她飄了過來。
韓露微微一笑，加你給自己的胳膊從她手裡抽了回來，臉上依然帶著那一絲笑容，腳下卻向後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佩涵，還有這位歐小姐，我實在是不知道今天你是這樣的場面，穿成這樣來參加酒會，確實有些不合適。我還是回去比較好。」
她說著，想兩個人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身後傳來江佩涵有些驚訝的聲音。
「果果姐，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吃飯的嗎，你不要……」
「這樣的場合，如果我現在這樣進去，才是對公司很嚴重的形象傷害，更容易貽笑大方。」韓露轉回身，看著她們兩個衣香鬢影，亭亭玉立的模樣，臉上帶著一點點羨慕，笑容卻依然如故。
「謝謝你的邀請，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吃吃飯，但是現在，的確不是最好的機會，所以……我想我還是先回去了。」
她說著，又禮貌地想兩個人點了點頭，轉身飛快地走開了。
隨著自己的腳步往前，韓露只覺得自己的心裡，然升騰起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莫名的輕鬆感。
就像是放下了什麼巨大的，一個人無法承擔的包袱，連整個世界都豁然開朗了起來。
在她身後，江佩涵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神中的陰鶩飛快閃過。
該死，她本來就想讓她在今晚出個丑，一來可以襯托自己，二來還能讓她留下一個把柄。可誰知道，布置下了圈套，臨近踩套的時候，獵物卻反而退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