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互不相交
過了十五，將軍府上門提親的人漸漸能踏破將軍府的三幅門檻。
但這些人全都被紀將軍以各種理由推拒，以至於紀府的二小姐長到十六歲，一直還不見嫁出去。
又是一年杏花微雨，華太後突然染了重病，藥石無醫，紀淺汐跟著華茹入宮遠遠的就見明桓與純貴妃守在外麵，不知與身旁的宮人在說些什麽。
紀淺汐腳步一頓，她聽聞皇帝近日在為明桓選妃，如今在壽康宮偶遇，紀淺汐有不好的預感。
華茹卻沒紀淺汐想的那麽多，僅僅隻是皺了皺眉，回頭拍了拍紀淺汐的後，拉著她上前給兩位貴人見禮。
純貴妃與明桓皆是一愣，未想在此時遇見了許久不曾見過的紀淺汐。
自三年前那次宮宴一別，這個將軍府的二小姐就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無人在公眾場合見過她，即便偶爾出現，也是遠遠的躲在人群後麵，露了臉便又不見了。
如今明桓再見此人，不由有些感慨，當年那個縮在華太後懷裏的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越發內斂沉穩一笑傾人，再笑傾國的女子。
一身白衣雖樸素，卻依舊遮擋不住她一身華貴。
有些人生來便是如此，一身氣度無論如何遮掩，也是藏不住的。
明桓不由多看了兩眼，在純貴妃授意下正要與之搭話時，緊閉大門的壽康宮突然開啟了宮門。
小丫頭機靈的見了禮，笑嘻嘻道，“對不住娘娘，太後娘娘說您近日是事務繁忙，就不必來侍疾了，這裏有紀夫人和華夫人照顧就可以。”
純貴妃本就不是真心來為華太後侍疾的，隻是象征性的過來看看，既然不召華太後待見，她也就不往前頭湊了。
“既然如此，本宮便改日再來。”純貴妃淡淡看了明桓一眼，轉身走了。
明桓也適時告辭。
此次相遇，明桓於紀淺汐並未說上話。
*
“紀府那丫頭長得標誌，本宮聽聞她已是二八年華，你可要快些。”純貴妃伸手摘下一朵迎春，對身邊的明桓說道，“娶了她就好比娶了將軍府和華府，往後對你登位，可是數不清的好處。”
明桓跟在純貴妃身側，聞言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來，“母妃盡管放心，兒臣心中有數。”
“嗯？”純貴妃多多嘴問了一句，“你想如何處理？”
明桓便笑了一下，“三年前她讓兒臣丟盡了臉，三年後兒臣自當討回來。母妃說呢？”
純貴妃隻是笑，聽明桓繼續道，“兒臣聽聞紀府的四小姐一直心係九弟，又縫九弟昨日來了家書，倘若兒臣將此事告訴四小姐，母妃說她當如何感謝我。”
純貴妃用手帕掩唇，“你自己心裏心數就好。本宮近日新得了一個寶貝，等會便叫人送到你府上去。此物難得，你可要好好利用。”
明桓一抬袖，“兒臣遵旨。”
*
元和十七年，將軍府四小姐邀二小姐出遊，回來時路過關雎樓，聽下人說關雎樓新出了菜品，四小姐一時興起，拉著庶姐同行。
未想庶妹蛇蠍心腸，已在新的菜品裏加了東西。
自此，將軍府二小姐在京城世家貴族間再難以抬頭。
房間昏暗，紀淺汐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睜著雙眼想著自己是不是被丟盡了溫水裏，熱氣滾滾，她聽見了開門聲。
她偏頭看了一眼，發現進來的人一身玄衣，恍然間與當初在桃花下所遇見的那個少年模樣重合。
他眉眼如畫，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冰涼的手試探著她的額頭，緩解了身體裏的一絲難耐。
紀淺汐輕輕歎息一聲，匆匆忙忙之際抓住了對方的衣袖，笑得像個孩子，“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她聽見少年這樣輕輕應了一聲。
爭吵的聲音在耳邊炸開，紀淺汐睜開雙眼，入眼的是紀玉兒那張能吃人的臉，旁邊還有魏王明桓。
她慌慌張張去找紀淺汐方才見到的人，見到的是衣衫不整的護在她身前的明桓以及同樣是衣衫不整的自己。
這似乎已經能很好的說明一切。
麵對紀玉兒的責罵，紀淺汐一言不發，沉默的撿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的穿回去，無視滿屋子看戲的人，挺直了背脊，高傲的如同一隻孔雀，維護著她僅剩的自尊。
滿京城將她的事情拿出來議論，紀玄暗掛不住臉，要打死她，所幸明桓此時出現，三媒六聘娶她為妻。
出嫁那天，華茹躲在房裏不願意見她。
紀淺汐什麽也沒說，跪在竹韻院外麵重重磕了三個頭，起身時，毫無留戀。
到了魏王府，她由明桓牽著去了正廳，路上突然刮起了一陣風，將她的蓋頭吹起，衣衫和鳳冠迷住雙眼，隔著這些阻礙，她看見紅蓋頭被一個人撿了起來。
那人一身玄衣，長發如墨，眼如枯井，是那年她在桃花樹下，見之不忘的人。
少年曆經風霜，眉眼已經張開，他拿著蓋頭一步步走來，勾著唇角，眼裏噙著隻有她才能看懂的瘋狂，是那樣柔情，又是那樣薄情。
“皇嫂若是喝下這杯酒，本王便把這蓋頭還給你。”
紀淺汐聽見他涼薄的唇畔裏吐出這樣的戲謔的話，自此一聲皇嫂，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明桓在一旁看著，似乎並不打算幫忙。
紀淺汐也從不指望明桓能幫她什麽。
她是伸出手接過了明桓遞來的杯盞，是一個往唇邊送去的姿勢，但卻在快要挨到唇邊時，她手一揚，杯中酒被她灑在了地上。
“臣妾昨日染了風寒，不宜喝酒，王爺見諒。”
話音落下，她從明曄手中抽出紅蓋頭，重新覆蓋在了鳳冠上，隔絕她看著他的所有希望，也隔絕了他對她的一切相思。
自此，他為君，她為臣，再無交集。
*
房間裏靜悄悄的，一片安靜。
榻前有人沉沉睡去，皺著眉，即便姿勢艱難，也還死死拉著她的手，一直不曾鬆開。
隻要她輕輕一動，這人便會有所察覺。
可是……
紀淺汐深深看著他，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那份埋藏在心底的思念，還是全部被她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