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汙點
沈亦川的房間一直都沒有人過來打擾，像是沈老爺子有意留給唐染跟沈亦川的獨處時間。
這令唐染很珍視這次見麵，沈亦川遲遲都不肯醒來，她便安分守己的坐在一邊等候著。
有時他額頭出汗，她就會幫他擦拭幹淨，見他嘴唇有些幹裂，她也會拿沾濕的棉球滋潤他的唇。
東西都是事先準備好放在一旁的，唐染用起來自然也沒客氣，隻有像這樣親手照顧他，接觸到活生生的他，唐染才會感覺到踏實。
這種心情，她已經許久不曾體會過了，這些天她過的都有些渾渾噩噩。
而她身上那股子從監獄裏帶出來的濃鬱的悲慟跟戾氣，也似乎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消散了。
如今見也見了，碰也碰了，唐染現在還想聽聽沈亦川的聲音。
醫生說，沈亦川今天差不多就能夠醒過來，可是今天也都已經過去大半的時間了，唐染也不知道她心底這個小小的要求是否能夠實現。
他明明是那麽強大的男人，竟然也會在病床上躺這麽久。
唐染輕聲喊，“沈亦川。”
沈亦川睫毛都不動一下。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房間的門才被敲響。
唐染一愣，從椅子上起身，臥室的門已經從外麵被打開，忠管家從門後露麵，“唐小姐，我們家老爺有請。”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唐染點了點頭道，“有勞。”
隻是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沈亦川，看來今天她不是很幸運。
唐染跟隨忠管家離開房間，在走廊裏正好看見之前在醫院負責照顧沈亦川的那名護工，對方也看到了唐染，並沒有如何意外，隻是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態度非常的輕慢和鄙夷。
唐染輕勾了一下唇角，有些自嘲。
沈家的人真的都很討厭她，哪怕是她身前一直笑容和煦慈眉善目的忠叔，一旦沈老先生跟她撕破臉麵，也一定會立即對她冷下麵容。
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明知道再次來到沈家老宅，必定不會發生什麽好事，尤其還是在沈老先生許了她一點好處為前提的情況下，接下來會麵對的局麵怎樣會糟糕，真的非常難說。
唐染並不會產生沈老先生忽然接納她的這種無聊的僥幸心理。
忠管家將唐染直接引至第一次她與沈老先生見麵時的那件書房。
打開門的瞬間，就有芬芳馥鬱的茶香撲麵而來，令唐染的精神鬆懈幾分。
出於禮貌，她主動跟沈崇山打招呼，“您好，沈老先生。”
沈崇山年紀偏高，唐染跟他沒什麽交集，所以以她的立場稱呼沈崇山為沈老先生才是最合適的。
沈崇山微微頷首，麵上也並沒有流露出什麽明顯的情緒，客氣的慢聲引她坐下，“坐吧，唐小姐。”
忠管家站在一旁，低垂著眉眼，並沒有參與到兩個人之間的意思，而是恭順的在一旁斟著茶，分別送到兩個人跟前。
唐染接過茶以後大方的道謝。
一片茶霧嫋嫋中，沈崇山這才開口，“唐小姐可知這次我請你來沈家老宅，是所謂何事？”
唐染聞言默默垂下了頭，她聽出沈崇山這一次似乎是不準備同她再客氣，於是點了點頭道，“沈老先生是要同我聊一下沈總的事情吧？”
正好唐染也不打算再繼續裝糊塗，於是誠懇的道歉，“關於沈總受傷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沒有過多的解釋跟綴述，拖累了別人就是拖累了別人，這一點唐染看的很透徹。
沈崇山的眼底閃過一絲滿意，隨後才讚許道，“唐小姐真是個聰明剔透的人。”
麵對他突然拋出的誇讚，唐染放下了手裏的茶杯，不動聲色的微笑，“唐染愧不敢當。”
豈止是愧不敢當，想到沈崇山接下來可能說出的話，她是完全擔待不起。
果然，下一秒沈崇山的臉色便淡下去了幾分，“如果唐小姐能夠一直保持住這份聰明跟冷靜就好了。”他說話時語氣很緩慢，卻字字都帶有份量，“讓一次邀請唐小姐來沈家，我們聊的很愉快，我還以為唐小姐已經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
唐染一笑，她笑起來的時候，會微微眯起眸子，十分的嬌憨可愛，但是對於沈崇山的話，她選擇了沉默，暫時並未表態。
說起上一次，沈崇山全程都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態度，哪怕是敲打她，也並沒有直接言明，而是將喬霽月叫過來借力打力。
唐染當時深以為沈崇山是開明，但是現在一想，也並非全是如此，他可能也有一部分心態是真的不想自己出手。
沈崇山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像現在這樣的態度語氣跟她講話，顯得他特別拿身份和氣勢壓人。
他此刻之所以願意開門見山，可見也是終於對她忍無可忍。
見唐染不說話，沈崇山也看出唐染是在思考，於是繼續道，“不可否認唐小姐是一個十分優秀的人，哪怕不依靠那臭小子，也一定會擁有可觀的未來，所以你完全沒必要非要將自己的時間和青春放在一段沒有前路的感情上麵，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唐染聞言，神色不禁多了些許認真，“沈老先生高瞻遠矚，是目光長遠之人，但未來這種東西，本身就是不存在定數的，所以不到最後，結果究竟會如何，我們誰也沒權利輕易下定論不是嗎？”
她的這番話依舊是笑著講出來的，表情前後幾乎沒有太大變化，但無形中卻多了一些氣勢。
氣勢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對旁人的心裏影響卻不可忽視。
不僅是忠管家表情微頓，就連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沈崇山，臉色也不禁變了幾變。
因為他根本想不到唐染會將話說的這樣直白，那語氣，就好像她很篤定未來她會跟沈亦川在一起似的。
放在沈崇山眼裏，這是多麽荒誕，又多麽油鹽不進的想法。
他一雙沉斂的眸子，頃刻間就散發出鋒銳的光芒，“唐小姐，可是你現在要清楚，喬霽月才是我兒子的未婚妻，他未來的妻子，而你的存在，注定隻能成為他人生當中的汙點。”
汙點。
聽到這兩個字時，唐染的瞳孔短暫的瑟縮了一瞬，她是從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被人形容成是汙點。
沈老先生認真起來的時候，說話也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唐染那點苦苦支撐的尊嚴，在他的言語攻擊跟前，看起來似乎不堪一擊。
在沈崇山眼裏，唐染大概是看不清自己身份，妄圖攀附權貴的，甚至還破壞別人未婚夫妻感情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用這樣的詞匯來定義她，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