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媽媽為什麽哭啊
唐染受了相當嚴重的傷。
她的手臂因為護著身體,被撞到骨折,後腰也被尖銳的樹枝刺穿。
事發當天搜救人員將她一路風風火火的送到了醫院,雖然最後是從手術室裏被醫生把性命救回來了,但人卻還是遲遲昏迷不醒,整日整日的發著高燒。
唐染自己的神智,也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
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身體每一處鑽心的疼痛,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體溫驟冷驟熱,反複無常,但就是掀不開眼皮,仿佛眼皮有千鈞重。
耳邊總能聽到有人哭泣,還能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這些聲音都是來自於不同的人,並且聽起來十分遙遠。
恍恍惚惚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母親長年體弱多病,喜歡將自己憋在書房裏,唐染推門進去,就會看到她手裏攥著不知道什麽東西,小小的,放在胸口,眼淚流個不停。
好像很傷心很傷心。
“媽媽為什麽哭啊?媽媽很難過嗎?”
唐染每次都會心疼的問出疑問,但每次最終得到的結果也都是一樣的。
“因為媽媽想念家人…”
“可是媽媽的家人不就是我跟爸爸嗎?我們都在這裏陪著你啊。”
然後母親就會停止再解釋下去,隻是將唐染小小的身體抱在懷裏,繼續哭個不停。
等著眼前的畫麵再一轉的時候,唐染就已經長大了,被唐山狠心的趕出家門,獨自一個人在米國流浪。
肚子裏懷著孩子,生活也處處碰壁,找到一份模特的工作,第一次要出門拍攝的時候,卻差點被潛規則。
那個時候,她也還年輕,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隻有一腔孤勇,用腦袋生生將導演撞的頭暈眼花,然後拚命的往大街上跑。
還好最後被好心人救了下來,才沒有再次落到那群人渣手裏。
可那個時候是真的疼啊,渾身都疼,手臂像是被擰斷了,腦袋也痛的要炸開,就像是現在一樣…
現在一樣?
現在又是什麽時間了?
夢裏的一切,像是走馬燈一樣循環往複,唐染遊走在過去與現在之間,一遍又一遍,那些痛苦的,開心的,清晰的湧入她的腦海,離開時卻也什麽都不肯留下。
這令唐染隻覺得疲倦。
她的體溫又開始升高了,煎熬的她難受,渾身上下像是燃了一把大火,幾乎要將她焚燒殆盡,讓她再也沒有餘力去夢見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往。
痛苦的呻吟,無法控製的從嗓子裏溢出,斷斷續續的。
不多時,就有冰涼的觸感,一點一點撫平她眉心的褶皺,並著一道低沉又熟悉的聲音,“是不是又在做噩夢了?怎麽那麽累?連夢裏也要胡思亂想。”
她也不想的,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一直這麽辛苦。
她很累,真的很累,什麽時候才能停下來腳步?什麽時候才能歇一歇?
唐染也想要一個答案,她卯足了勁兒的睜開眼睛,拚盡全力,也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但這身影,她卻認識。
“沈爺…”
一聲微弱的聲音突然從唐染毫無血色的唇中溢出。
沈亦川高大的身型猛然一震,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湊近唐染,“你醒了嗎?唐染?你剛剛是醒了嗎?”
他沒聽錯,唐染剛剛一定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可是不管沈亦川怎麽問,她都沒有回應,就好像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場幻覺。
兩天的時間過去,沈亦川也變得憔悴了,眼底暗青,眼中有輕微的血絲,連下巴上也蓄出了胡茬。
他何時如此不注重過整潔?
黎姐站在病房一旁的角落裏,看著沈亦川這個樣子,也有些於心不忍,“沈總,你歇歇吧?醫生都說了,她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發燒也是傷口引發的,在所難免,但是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確定唐染是不會睜開眼睛,沈亦川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對黎姐的勸解充耳不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開口道,“阮黎,去幫我接點溫水來。”
聽到這句話,黎姐就知道自己又勸說無果,隻好服從命令。
拿著水壺剛從病房門走出去,就看到醫院的走廊裏坐著另一個頹然的身影。
司南彎著腰,後背像是被什麽壓垮了一樣,聽到聲響,就抬起頭來,臉色跟坐在病房裏的沈亦川比起來,沒強到哪裏去。
黎姐無奈的歎了口氣,隱隱感到頭痛,這一個兩個都怎麽了?
“黎姐…染染她好點沒有?”
黎姐蹙著眉心,“這麽重的傷,肯定不會好的那麽快,但凡事都得有個過程不是嗎?你們現在再著急也沒有用啊?”
“就這麽耗下去,別等唐染還沒醒,你們卻都先倒下去了,聽黎姐一句勸,趕緊回去睡一覺,養好了精神再過來照顧她。”
司南搖了搖頭,“我已經休息好了過來的,我沒事,等沈總累了,我就去替他…”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微微緊張,腦海裏全是那天唐染被抬起來渾身是血的畫麵,像是夢魘一樣狠狠的桎梏著他。
他們每個人都在後怕。
視線落在黎姐手裏的水壺上,司南才回過神來似的,“黎姐,你要去打水嗎?”
黎姐點了點頭。
司南忙將她的水壺接到了自己的手裏,“讓我去吧,我想做點什麽…”
不然他實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
不一會兒,病房門打開了,看到走進來的人是司南,沈亦川並沒有什麽意外的表現,淡淡的將視線收了回來。
司南兀自走到床邊,將水倒到一個器皿當中,才遞到沈亦川的手中。
“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行…”司南皺著眉心,神情中難掩倦色。
“應該很快了。”沈亦川沉靜回道。
隨後拿起麵前,沾染了溫水,一點一點沾濕她因為高燒而幹裂的唇。
動作小心翼翼,卻難掩笨拙。
生來都是別人照顧他的,他何時親手照顧別人?
等她醒來,他一定要將這份辛勞一一從她身上討回來,沈亦川這樣想著。
兩個男人圍在病床前,誰也不說話的時候,氣氛就會寂靜到詭異。
知道唐染身上的體溫再次降下來,情形不再那麽緊張的時候,沈亦川才將清淡的目光放在了病床對麵坐著的人身上,突兀的開口,“你和唐染,認識很久了?”
沒想到沈亦川會主動開口聊天,司南也是微微錯愕了一下,才誠實的點了點頭,“認識了也有兩年多了。”
肯定不如唐染和沈亦川認識的久就是了。
沈亦川點了點頭,視線又重新移向唐染,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寡淡,仿佛任何事物都提不起他的興趣似的。
可是一個又一個問題卻相繼從口中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