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遲遲歸
遲歸做過太多事,讓人無從理解,遲歸還有很多事,是旁人不可知。
他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動了手腳,怕是一場長達十三年的秘辛,要說上三天三夜才能講完。
石鳳岐把他關在石牢里,在房中搓著魚非池一雙手,苦惱不已:「他不見你,是不會開口的。」
「那就不要開口好啦,我又沒興趣去聽反派的心路歷程。」魚非池也是洒脫得很。
石鳳岐聽著好笑:「你真不想?」
「好吧,有的事情還是蠻想知道的。」魚非池反口也是反得利索得很,比如當初南九的事,總是太過令人不解,她還是很想知道的。
「但我不你想去見他,你被他瞧上一眼我都覺得泛噁心。」石鳳岐苦惱不已。
「那你想怎麼辦?」魚非池瞅著他。
「我去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可拉倒吧,你說你去動之以刑,曉之以罰我倒是信。」
石鳳岐笑著親了下魚非池額頭,「不管用什麼辦法,有很多事,我的確是要問一個明白的,不止南九,還有韜軻,蘇師姐,甚至卿白衣和卿年,還有很多很多人,他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真不讓我去嗎?」魚非池拉住石鳳岐衣袖。
「他太危險了,你去陪著綠腰,告訴她,我們兩口子,會給她報仇的,讓她別心急。」石鳳岐拍拍魚非池手背,讓她放心。
他支開了所有的人,坐在椅子上看著遲歸,遲歸靠牆坐著,並不准備開口的樣子,神色中也只浮著淡淡的嘲笑。
石鳳岐也不著急,與魚非池的越來越沒耐心不一樣,他是越來越有耐心,他的心底如同一把不知可以壓到什麼地步的彈簧,再多的壓力也不會使他折斷。
「說吧,你不就是故意被我抓住,故意來到這裡的嗎?有什麼目的。」石鳳岐端一杯茶,輕輕拔著茶杯蓋,聞著茶香。
遲歸眸光動了動:「你居然想到了。」
「你根本沒準備逃,就算我不去抓你,你也會自己回到這裡。給商夷大軍下毒,不過是你順手為之的事情罷了,成了最好,不成也無礙,不是嗎?」石鳳岐老神在在地玩弄著茶水,語調輕淡。
「不錯,我最後,的確是要回到這裡的。」遲歸動了動,拖動了鐵鏈嘩啦啦的響:「先前這裡關過許清淺吧?」
「嗯,你是第二個客人,我想,應該不會有第三個人被關此處。」石鳳岐隨口應道。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這裡,那你知道,許清淺為什麼成為我的傀儡嗎?」遲歸說。
「因愛生恨唄,你兩一個德性,難怪狼狽為奸。」石鳳岐瞟了他一眼。
遲歸呵了一聲,道:「你這麼清楚,不如說說看。」
「卿年是你殺的。」石鳳岐的聲音終於沉了些,丹鳳眼輕抬,掃過遲歸的面孔時也帶著寒意。
或許很多人都已經不記得卿年了,但是石鳳岐記得,他與卿白衣親如兄弟,卿年猶如他親生的妹子般,那樣如花年紀的可人兒,那樣嬌俏又懂事的后蜀長公主,死得那樣草率倉促,那根本不是什麼意外,那是一場被安排好的伏殺。
「她自己找死罷了,我又沒想殺她。」遲歸懶笑一聲,「我要殺的人是……」
「音彌生。」石鳳岐打斷他的話,「你想殺的人是音彌生。」
「對,那你可知我為何要殺他?」
「因為你不想非池身邊再出現第二個我,也討厭一切對她抱有愛慕之心的人,所以你要把危機扼殺在搖藍中,所以你要殺了音彌生。」
「不錯,我討厭他,非常討厭,就像討厭你一樣。」遲歸笑起來,他的笑容始終人畜無害的無邪模樣。
「當時很湊巧,后蜀國有一個愛你成痴的人,我想,我應該救她,讓你跟她在一起,石鳳岐,在那時候,我並沒有想過要對你如何,我只是希望你離開小師姐。我給許清淺服了止息露,又用藥水毀了她的容貌和身體,還廢了她的嗓子免得她開口被人發現端倪,教她輕功,我想著,這樣一個人,日後總是會派上用處的,我太知道,用情至深的人,是多麼可怕。」
遲歸說著看了石鳳岐一眼:「我比你更早知道如何利用人性。」
「你如果真的知道如何利用人性,也不會要靠藥物控制許清淺,她也不會在死之前求著我們殺了你。」石鳳岐說道。
「她後來是變了,她把對你的愛都轉化成了對小師姐的恨,在南燕那次,她擅自行動刺殺小師姐,我險些殺了她。但是她的確愛你,石鳳岐,我敢保證,不會有人比她更愛你,真是個可憐的人啊,你說呢?」遲歸挖苦地笑著。
「不,有人比她更愛我,你非要逼我說出那人是誰嗎?」石鳳岐淡笑著看著他。
「你閉嘴!」遲歸突然掙紮起來,扯著鐵鏈向石鳳岐低吼,「你不許再說這種話,她總有一天會不再愛你的,你不適合她!你跟她從來都不是同一種人!」
石鳳岐看他稍有些憤怒的樣子,停了片刻,他並不想在此時把遲歸激怒,因為還有太多事要問他。
於是石鳳岐決定說一些旁支末節的話,讓他冷靜一些,「我後來查過,你們在鄴寧城附近開麵館的那段日子,我少了一個細作,被人一掌穿心而死,細作之間互相暗害的事本來就很多,在當時看來,或許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但是如果那個屠夫也曾經對非池示好過,那他死在你手下的可能性極大。」
遲歸像是被勾起了回憶,目光變得有些茫然:「你知道他死在哪一天嗎?死在你從西魏回來,找到我們的那一天。那天晚上我坐在麵館門外,手裡提著一筐紅雞蛋,是鄰居家辦喜事送的,說是讓我們沾沾喜氣。我那時候真的以為,我可以跟小師姐還有小師父一輩子就那樣過下去,你為什麼要找到我們呢?你去做你的帝王好了,為什麼要來打擾我們?」
「石鳳岐,你知道,當我發現小師姐意外小產的時候,我有多心疼嗎?她不敢讓我和小師父知道,自己一個人去配藥,熬藥,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去藥房里買那種葯,你知道會遭多少白眼嗎?你知道那對她的身體傷害有多大嗎?我當時恨不得去殺了你!你後來因此得心疾,你活該,你死有餘辜!」
石鳳岐沉默了一下,他便知道,這場談話,他不會輕而易舉就能全身而退,他曾經犯下過的錯,今日都會被拿出來鞭刑,陳列舊傷給他看。
「你的確是這樣做的。」石鳳岐在良久的沉默之後說,「在西魏的時候,西魏王后薛微妙半夜突然來勾引我,定是受人指使,我一直以為是初止,其實不是,是你派了許清淺過去對吧?還有在雨林里的那些戰術,我看著極是眼熟,當初在學院里我們推衍過,也是你給西魏帝君紀格非出的主意,對吧?」
「沒錯,我把戰術寫在一封信里,我告訴西魏王后,如果想救西魏,就在夜間去找你,那晚給你下的葯,也是我配的,可以讓你產生幻覺,你會把其他的女人當作是小師姐。事成之後我自會將作戰之法給她,然後我又讓紀格非趕過去,撞破你們之間的姦情,以魏帝紀格非對薛微妙的感情,一定會崩潰,他不會殺了你,他也殺不了你,但是他會生恨,恨你入骨,你想靠遊說拖延之法勸服西魏投誠便不可能,西魏會陷入戰爭,你便會被困在西魏很久很久。」
遲歸說著笑了一下:「我過目不忘啊石鳳岐,你們在學院里沙盤演練時用過的所有戰術,我都記得。我根本不在乎什麼西魏,什麼大隋,有什麼好在乎的?我只想讓你遠離小師姐。」
石鳳岐看著他,目光刺人:「你了解我,如果我碰了其他女人,我必無顏面見非池,這樣,你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什麼叫帶走,她本也不屬於你。不過你說對了,我就是這樣想的,那時候總是有很多人很煩,老是說你在西魏的事,小師姐一天比一天動搖,我不會對小師姐怎麼樣的,我只要讓你永遠不會找過來就可以了。」
遲歸臉上露出了天真的笑意:「那樣,我們就可以一直生活在沒有你的地方。」然後他臉上天真的笑容黯淡下去,眼中充斥著悲傷和憂鬱:「可是你還是找回來了,你為什麼要回來呢?你不來找她的話,該多好。」
石鳳岐看著這樣憂鬱的遲歸,有些不解地問道:「遲歸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這些舉動,你讓西魏陷入了戰火,而本來,我是可以用最和平的方式來解決西魏之事的。那樣的話,也許,紀格非與薛微妙都不會死在沙場,也許他們就不會在臨死之前都抱著遺憾,紀格非到死都不信,薛微妙愛的人是他,就因為……就因為這樣的一個原因,你讓一個國家以最慘烈的方式亡國,你讓一對本是佳偶的夫妻死前反目,你想過這些嗎?」
遲歸聽著卻輕笑不止,笑得連肩頭都在聳動:「石鳳岐我說了我不在乎啊,西魏會不會亡國,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亡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都是只是我順手利用的工具而已,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