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黑衣人的真正目的
用人藏人,是最好的方法,最不易被察覺,就像水融於水,誰也找不到痕迹。
但魚非池卻否定。
「不會。」魚非池卻搖頭,似嘲似笑:「因為我們都知道,初止不得商帝喜歡,商帝也根本不會再把任何士兵交到初止手裡,初止是招不到新兵的,如果他突然拉起了一隻隊伍,反而是在欲蓋彌彰地告訴我們,那就是失蹤的人口。」
蘇於嫿將手裡的情報一推,眉頭輕蹙:「總覺得初止沒這腦子才是,提早就挖好地道,而且是通向人口眾多的城郡,這樣滴水不漏的安排,不像是他。」
「的確不是他。」魚非池說,「是黑衣人。」
「你覺不覺得,這黑衣人行事手段很熟悉?」蘇於嫿道,「未雨綢繆,先人數步,精密計算,這些做事的風格,都與……」
「與無為山很像,或者說,與我們無為七子很像。」魚非池接住她的話。
「師妹,這一回,我們怕是遇上最強大的對手了。」
「我倒是覺得,我們再一次掉入黑衣人的圈套了。」魚非池卻道。
「什麼意思?」蘇於嫿不解。
「這十萬人是他順手推舟用來吸引我們的目光的而已,他的目的,應該在別處。」
蘇於嫿笑看著魚非池,這樣才思敏捷的魚非池倒有幾分熟悉的樣子,便笑問道:「那依你所想,你覺得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魚非池不說話,她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這個黑衣人行事,特別習慣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用很多五花八門的表面現象來掩蓋其真實目的。
交手多次,黑衣人都是如此,黑衣人用一件非常重要的,魚非池他們不得不去關注的事,引開眾人目光,然後黑衣人再在暗處給眾人以致命一擊。
上過幾回當之後的魚非池這一次警覺性極高,不再被黑衣人牽著鼻子走。
只有走到黑衣人前面,才有可能反制!
所以魚非池迅速地整理著所有有可能被她忽略了的細節和事件,因為這些都有可能成為黑衣人痛擊大隋的致命點。
蘇於嫿見她不出聲,便知她在飛速地想著事情,也就不再打擾,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看到石鳳岐站在外頭,她看看裡面又看看外面,把門合上,遮去了石鳳岐的目光。
「師弟。」蘇於嫿笑看著她。
「你們聊了什麼?」石鳳岐也笑問道。
「總之是對大隋有利的。」蘇於嫿說,「不如我們一起走走吧。」
「好。」
兩人走在軍營里,大隋的軍隊是十分健康的,沒有任何壓抑的情緒在,也不會有過份亢奮的激情,只有一種靜待雷霆一擊的沉默力量,這種力量充滿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美感。
蘇於嫿極擅軍法謀略之道,見此大軍便嘆:「師弟,你若不是生帝王家,做個普通將軍,也是可以名揚天下的。」
石鳳岐發笑:「生在帝王家也無甚不可。」
蘇於嫿瞧了他一眼,這可了不得了,浪蕩的公子有朝一日也會說出這等高覺悟的話。
「對了,多謝師姐你,你來以後,非池至少愛說話了些。」石鳳岐答謝道。
「你知道為什麼她願意跟我說話嗎?」蘇於嫿反而問他。
「為什麼?」
「因為她潛意識裡覺得,我這樣的人是最好的,不會怕失去,也不會怕身邊人死亡,她羨慕我。」蘇於嫿笑道,「她羨慕我可以無情無義,也羨慕我不會有任何情感上的痛苦。」
石鳳岐聞言低頭輕笑:「原來是這樣啊。」
「但她不是我。」蘇於嫿語氣中那種熟悉的鄙夷與不屑又浮起,「她也永遠不可能成為我,她如果連她自己是誰都不記得,連原本的自己都要拋棄,這樣的人,沒資格成為我。」
石鳳岐抬手拂過一匹馬的後背,帶著幾分笑意:「她不會成為你,她只是她自己。」
「那你如何解釋,此時的她?」蘇於嫿三分不滿七分嫌棄。
「她不是你,你也不是她,你怎能體會,她被命運反覆捉弄的痛苦?你有過摯愛嗎?你失去過摯愛嗎?你未曾經歷她所承受的一切,便沒有資格俯瞰於她。縱使她如今深陷泥濘,困於黑暗,她也高於你,終有一日,她會蘇醒。」
石鳳岐跨上馬,居高臨下,王者之姿看著蘇於嫿:「到那一日,你會知道,世間無人可及她。」
那一日,會來嗎?
在蘇於嫿想著這一天是不是會到來的時候,魚非池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一把抓住蘇於嫿的手臂:「我知道黑衣人要做什麼了!」
蘇於嫿奇怪地看了一眼石鳳岐離開的方向,見鬼了吧,石鳳岐剛說魚非池會蘇醒,這麼快魚非池就跑來證實了?
「什麼?」蘇於嫿問道。
「糧草!」
魚非池兩個字一出,蘇於嫿立刻明白過來話中含義。
她奪了馬追上石鳳岐,跟石鳳岐借了三千輕騎。
魚非池跟在她後面急著喊:「你帶上我,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幹嘛?你會武功嗎?正面打上了,我還得顧著你!」蘇於嫿毫不留情地嘲諷。
「我……」魚非池讓她嗆得沒話說,惱火地瞪著她。
石鳳岐看著好笑,抱著魚非池上了馬:「師姐真不用我再派幾個副將跟著?」
「來的人是初止,你派再多人也白搭。好好看著你心尖寶貝吧,別讓她跟來壞事。」蘇於嫿白了他們兩人一眼。
魚非池又氣又惱,拍了一把石鳳岐的大腿凶著蘇於嫿:「就你能耐!」
「比你強。」蘇於嫿再一記嘲諷。
石鳳岐心疼大腿上的肉怕是要紅一塊,倒吸著冷氣,看著這兩人無奈道:「師姐可有把握?」
「對別人不敢說,初止那雜碎收拾起來卻是綽綽有餘。」蘇於嫿翻身上馬,「等我好消息!」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是行軍打仗不變的鐵律。
石鳳岐跟商帝那場戰事必將持久,瞿如一路行軍而來,所帶輜重之物定然也不是很足,他自己這方的儲糧倒有不少,可是等瞿如他們趕到時,將會加快消耗。
因此,自武安郡那邊運來的糧食就變得格外重要。
飯都吃不飽,還打什麼仗?
所以,黑衣人的目的就可以推測出來了,那十萬人到底會被運往何方無人知曉,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個黑衣人絕對會利用起這批人手,對大隋運糧部隊進行阻擊破壞。
從他們藏身的地方,趕去阻截糧草並不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地方離得近,方便前往,時間也對得上。
等到十月戰事起,糧草若是未到,石鳳岐大軍戰力必將大打折扣,那大隋,也就離失敗不遠了。
石鳳岐環著魚非池細腰,看著蘇於嫿率領輕騎離開,笑道:「這黑衣人挺厲害的,想到的都是我們差點忽略掉了的地方。」
魚非池擰著眉頭:「我不放心讓蘇師姐一個人去。」
「你是擔心她會遭遇不測吧?」石鳳岐輕聲道:「你很害怕大家離開你的視線,去面對危險,你,你怕你保護不了他們。」
魚非池不說話,是的,她就是這樣想的,她是怕。
她怕任何人離開她身邊,怕目光一抬看不到她,怕他們離自己稍遠一些就不能予以保護。
她怕再聽到任何壞消息。
所以,她寧可把這些人都聚攏在自己身旁,看得見,摸得著,也就不必替他們擔憂,萬事來了她自己去扛,只要他們無事就好。
她怕得不得了。
石鳳岐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望著蘇於嫿離開的方向,柔軟溫暖的聲音沒入魚非池耳間:「但你要知道,他們是不願意受你保護的,都是些驕傲又狂妄的人,哪裡肯被你庇護在羽翼之下,豈不是要辱沒了他們的尊嚴?」
魚非池緊了緊手心,還是有些不放心,說:「那五千輕騎靠得住嗎?」
「放心吧,軍中精銳,蒼陵勇士,忠誠無比。」石鳳岐說。
「現在運送著糧草的人是米婭,走的是沙漠里的路,這條路旁人不知道,是一條廢棄了很久的商道,只有我們跟米婭知道怎麼走,那麼,他們應該是安全的吧?」魚非池似是向石鳳岐求著肯定的答案。
石鳳岐憐惜心疼著魚非池此時的戰戰兢兢,擔驚受怕,她小心翼翼地想把所有的危險都想周全,像是一隻被千刀萬劍所傷過的小獸,聽到風雨聲都怕顫慄發抖。
她承受得起無數針對她的傷害,卻承受不起任何身邊人受傷。也可以對敵人萬般殘忍不留情,卻做不到用任何身邊人去換勝利。
大概是因為她真的覺得她虧欠別人太多,太多的歉疚壓在她心頭,她活得太累,太小心,太謹慎。
「非池,你不要忘了,那是蘇師姐。」石鳳岐擁緊她,說,「那可是蘇於嫿。」
魚非池蜷在他懷中沉默不作聲,她的內心其實知道,蘇於嫿此去危險不大,初止能不能找不到米婭的運糧大軍尚是未知之數,再說蘇於嫿最擅長便是戰術博弈,初止真不是他的對手。
就算是黑衣人,也未必能在蘇於嫿手下走過幾回合,可是她還是怕。
當初笑寒,不也是想得萬般周全,想得點滴不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