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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求你別嫁給他

  第七日,大晴。


  鄴寧城中得到太子大婚風聲的人早就開始的奔走相告,聽說日子定在下月十五,聽算命的瞎子說,那是個大吉大利的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數著日子,大概還有二十天的樣子。


  畢竟是太子的婚事,總不好太過倉促,該準備的東西要細細地準備周全,太子妃的嫁衣,太子的新郎服,還有嫁妝,太子府的翻新,等等等等,都是些瑣碎而零散的事兒,要一點點地安排好,一點馬虎也出不得。


  石鳳岐偶爾坐在院子里,看著太子府上下的人來人往,忙得臉上全是喜氣的下人,有著強烈的陌生感。


  雖然這一切,都與他有關,是他的婚事,可是他卻覺得,自己是個置身事外的人,連府上要重新置辦些什麼,都是上央在幫著打點,哦對了,玉娘也過來幫忙了,但是她好像不開心,一句話也不想跟石鳳岐說的樣子。


  她成日里拉長著一張臉,沒給過任何人好臉色,連上央也敢指著鼻子罵。


  這會兒她吆喝著笑寒忙上忙下,偶爾會提著笑寒的耳朵罵:「你以為若是敢做出這種事,老娘削了你!」


  笑寒便求饒:「不敢不敢,娘,我不敢,你趕緊鬆開,耳朵要掉了。」


  石鳳岐看著他們兩個發笑,笑容被玉娘看見了,玉娘冷冷地哼了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拉著林譽去布置新房。


  笑寒見了,有些尷尬,走過來坐到石鳳岐對面:「公子啊,你真想好了,要成親嗎?」


  「你們不是正忙著這件事嗎?」石鳳岐笑道。


  「我們是我們,你是你。」笑寒有一萬句話不知從何說起,也不敢說起,說句難聽的,隋帝就算兩腿一蹬地去了,上央還在呢,上央依舊能把他們的性命取走。


  石鳳岐沒說話,只是笑了一聲,笑得很是無所謂的樣子。


  「太子殿下,湖那邊的那個小院子,您要拆掉嗎?」府中下人來問,那院子是石鳳岐從砂容城回到鄴寧時封掉的,後來一直沒管,這會兒府里要重新裝點,才有人提起來。


  石鳳岐想了想,說:「留著吧,反正不礙事。」


  笑寒看著石鳳岐,這位兄弟,他以前神采飛揚,後來也是目光內斂沉穩,從未像此時這般了無生氣,所以笑寒心裡的些酸澀,拍了下他的肩膀:「公子,我雖是個下人,但我還是想說一句,如果你不滿意這樁婚事,你還是不要強逼自己了。」


  「如果你是我,你能說不嗎?」石鳳岐問笑寒。


  笑寒啞然,他真不知道,他能不能說不。


  石鳳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們忙吧。」


  他笑得很無所謂的樣子,就好像隨便他們怎麼擺弄,他已經懶得再反抗,也懶得再提什麼意見了一樣。


  隋帝病的這些天,一直是他與上央在代理朝政,準確來說,是他在獨自打理朝政,上央只是從旁協助,就像他以前幫隋帝一樣。


  石鳳岐愕然發現,他已經很輕鬆自如地面對繁雜沉重的政事,里裡外外,他都能打點得妥妥噹噹。


  這就好比當家一般,普通人家自然只是掌好一方門戶就可以,而石鳳岐當的是整個大隋的家,他也把這個大家裡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真的已經可以接過帝位了。


  每日下朝後他去看隋帝,隋帝一開始的時候還會問一問他朝堂上的事,後來見他處理得當,也就漸漸不再問了,他越來越容易累,胖胖的身子迅速地乾癟下去,圓滾滾的滑稽的肚子也不見了,像一個真正的暮色沉沉的老翁一樣,病得懨懨的,再也不能跳起來跟石鳳岐對罵,也不能喊著要掐死他。


  這場婚事里,新郎倌他一臉的無所謂,新娘子也未必有幾分好顏色。


  做好的嫁衣她試都沒試過一次就扔在一邊,蒙了塊紅布蓋住了那些繁複精緻的鳳冠霞帔,一心一意地埋在公事上。


  蘇於嫿她比石鳳岐更加的無動於衷,沒有欣喜,沒有激動,沒有雀躍,她與平常一般,該做什麼做什麼。


  於她來說,這場婚事,遠不如解決一個遠方邊境線上的小小麻煩來得重要。


  說來說去,她心頭挂念的,反倒是魚非池能什麼時候醒過來,手邊的事太多,她需要一個足夠強悍的人與她一起處理,而石鳳岐現在國事纏身,又不大樂意與自己說話,實在不是好人選。


  對此,蘇於嫿也是有些看不上的,怎麼能為因為一些私事,就把自己悶起來來呢?真正重要的,是天下,不是嗎?

  若不是有人提醒,她幾乎都快忙得要忘了這場大婚之喜。


  提醒她的人,是蘇游。


  少年遊俠,蘇游那天夜裡來到蘇於嫿的房中,暖黃的燈光下蘇於嫿正坐在書案之後,身後的書架上堆滿了各式她常用的書籍,蘇游看著在燭火下正寫著什麼東西的蘇於嫿,嘶啞的聲音喚道:「表姐。」


  帶著些謹慎,帶著些緊張,還帶著些又見她后的小小欣喜。


  蘇於嫿沒看他,只是執筆寫字,平平淡淡地問道:「我並沒有召你前來,你為何出現在此處?」


  「表姐你真的要嫁給石鳳岐嗎?」蘇游絕望地看著蘇於嫿,期盼她能看自己一眼。


  「你不是知道了嗎?怎麼還問這樣毫無意義的問題?」蘇於嫿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得像看陌生人。


  「你明知她與魚姑娘之間……表姐,你不能這樣做。」蘇游的聲音帶微微的顫抖,有著哭音。


  「你不過是為了你自己而來吧,何必拉扯別人?」蘇於嫿輕鬆地戳破了蘇游的幌子,毫不留情。


  「表姐……」蘇游站在那裡,風塵僕僕,他從很遠很遠的地方趕過來,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得知蘇於嫿要嫁給石鳳岐的消息,他一開始覺得這是個笑話,怎麼可能呢?他的表姐明知石鳳岐與魚非池曾經那麼相愛,怎麼可能還會嫁給他?

  後來的消息越傳越真,由不得他不信,他終於趕了過來,見到了鄴寧城漸漸掛起的紅綢,看到了太子府門前一車車的婚嫁事物,最後他看到了蘇於嫿閨房中的新娘嫁衣,他不得不信。


  「沒什麼事,你就走吧,我還有事。」蘇於嫿沒有半絲為蘇遊動容的地方,由著他表情絕望,由著他聲音嘶啞,蘇於嫿視若無物。


  其實她不止是對蘇游這樣,她對所有人都這樣。


  蘇游在她這裡沒有任何不同,不會格外地冷淡他,也不會格外地善待他,她待蘇游,與普通人無異。


  即使蘇游喜歡了她那麼多年,當牛作馬,拋棄尊嚴,也不會讓蘇於嫿有一絲一毫地動搖,畢竟,蘇於嫿就是這樣的人呀,她明知嫁給石鳳岐,魚非池會有多麼痛苦,她也沒有為魚非池的痛苦而停步。


  在她這裡,只有絕對的利益,無關其他。


  她沒想過要傷害魚非池,但是她也絕對沒想過要照顧魚非池的心情,她不屑那些東西。


  蘇游的腳像是生了根一般地定在那裡,低著頭不敢正眼看蘇於嫿,他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蘇於嫿,想告訴她不要為了得到更穩固的權力就放棄自己一生的幸福,想說石鳳岐絕不是她的良人,也想說這樣做魚姑娘怕是會心碎至死。


  他想了有許多,卻什麼也不敢說。


  是的呀,他不敢說。


  他從來不敢違背蘇於嫿的意願,所有蘇於嫿的命令他都無條件執行,哪怕是去殺害一個無辜可憐的人,去做一些喪盡天良的事,只要蘇於嫿說,他就會去做。


  「怎麼還不走?」蘇於嫿終於抬起頭來看他。


  「表姐,可不可以求你,不要嫁給他。」蘇游卑微地哀求著。


  「不可以。」蘇於嫿的回答,平淡無奇,毫無份量,卻也重如千鈞。


  蘇游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氣,連繼續哀求的勇氣都不再有,沉默地離開了蘇於嫿的房間,沉默地走掉。


  遊俠兒蘇游,他本是世上最快活逍遙的少年郎,有著最勾人心癢的痞笑。


  他提著劍,慢慢走向太子府,那裡張燈結綵,應該是在布置著新婚大喜事,他看了看手中的劍,想著,如果這樣衝進去,有幾成把握可以殺掉石鳳岐?

  還是說,把一切的真相告訴他,告訴他魚非池以前到底是誰,告訴他,如果他娶了蘇於嫿,他將殺死過去的一切。


  應該是可以衝進去的,上央雖然一直有派人手在太子府里盯著,可是他們並不認識自己,自己的輕功也很好,可以輕鬆避開所有耳目,直接去到石鳳岐的房間。


  他已經在腦海里演算了無數次,確定可以直接見到石鳳岐而不被任何人發現,到時候如果他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那就把他殺掉好了,反正這樣薄情寡幸的人,活在世上也是一種恥辱。


  他想好笑之後,臉上揚起笑意,明媚又俊朗的少年,他笑得天真無邪,唇角在一邊勾起,小姑娘們一看呀,就會臉紅心跳,抓心撓肺地想對他好。


  他步子一點,剛要起身飛過去,一道人影從空而降,手裡握著一截樹枝,指著蘇游的脖子處,若這是一把足夠鋒利的劍,蘇游的脖子應該被劃破,陳屍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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