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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余岸出獄

  在外面的百姓為余岸奔走呼籲時,寧靜肅穆的南燕王宮中有著近乎詭異的平靜。


  一處透著迷人閨香的宮殿里,蘭香正裊裊升起,逶迤垂地的紗幃隨著清風微微飄蕩。


  一角細風起,吹響珠玉作的簾,叮叮鐺鐺的清脆玉響,像極十八女子的歌喉,如鶯嘀囀。


  簾后一隻白藕般的手臂,斜斜懶懶地垂在榻沿,手指頭勾一勾:「你這方法,真的能把余岸之結了?」


  抱著這美人嬌軀的另一人翻過她的身子,讓她看著自己,手指頭也是勾一勾,勾開她胸前薄衣,如玉肌膚上泛著粉嫩的嬌羞:「不試試怎麼知道?」


  「你討厭。」美人嬌嗔,睡在這人懷中,雙手伸出勾著對方的脖子:「你怎麼想出這方法的?竟找來這麼多奴隸為余岸求情?」


  「有問題嗎?」


  「當然沒有,南燕百姓一向很蠢,被人利用得團團轉而不得知,但是從來沒有被利用得這麼徹底過,想想挺好笑的。」美人嬌聲懶笑,「余岸這些年過得極是得意,也不知他此時是何想法。」


  「那並不重要,最重要是你現在不是如願了?」


  「就知道你最好。」美人翻個身,柔軟的身子撲倒在對方身上,咬著對方的唇:「等事成之後,你說,我該封你一個什麼職位好?」


  「什麼都可以,只要是你給的。」


  說話的人躺在寬大的床榻上,錦緞華被捲曲著曖昧的弧度,隱隱約約間的暗影與碎光交織著迷離的風情。


  這人的眼神幽深長遠,手掌輕輕搭在美人背上,那是一雙漂亮的手,輕輕滑動,一抹意味幽長的笑,越抿越深。


  似乎是為了映證這人的話,天牢里的那道聖旨宣道:余岸之事經世子殿下與刑部明查,並無實證,余岸即日釋放出獄。


  魚非池的手指險些將椅子的扶手抓出一個坑來,緩緩咬緊的牙關像是忍著一口巨大的鬱氣,慢慢吞入腹中,一語未發。


  余岸則放聲狂笑,扶著牆壁站起來,鄙夷神色看著石鳳岐:「我說過,石鳳岐,六年後,你已不是我的對手!」


  石鳳岐鐵青著臉色不說話,緊握著雙拳。


  「走吧。」魚非池站起來,輕輕拉過他的衣袖。


  「還有你,我不會放過你的,你與石鳳岐,都不會有好下場!」余岸可未忘記他此時身上的累累傷痕,那都是魚非池一刀一鞭造成的,他總會討回來。


  魚非池平靜地回頭,看著余岸,輕笑道:「憑你?」


  「憑我!」


  「憑你這垃圾,想在我這裡找場子,再練上百年吧。」魚非池緩緩抬起下巴,睥睨一般地看著余岸。


  他在百姓的熱烈歡呼聲中走出刑部,奴隸與百姓對他夾道相迎,高聲歡呼,而他面帶著仁善又溫和的笑容與他們一一問好,像不像那年,魚非池在大隋鄴寧城外時的景象?

  偶爾他甚至會回頭,臉上那仁善又溫和的笑容都是嘲諷的味道,遠遠地看著拿他束手無策的魚非池與石鳳岐,像個得勝者一般招搖著他的旗幟,羞辱著他們。


  魚非池撣撣衣角,看著余岸一步步走在回他那破落候府的路上,神色平靜卻也莊重,她說:「不瘋一把,他們還真以為無為七子之名,是白來的。」


  「我……很抱歉。」音彌生站在不遠處,看著魚非池,半晌之後面色難過地說。


  「抱歉什麼?」


  「不能殺了他。」


  「最不需抱歉的人是你,本來這一切,你也是迫不得已。」魚非池笑了笑,「只是你這長寧城,我怕是要抱歉地說一聲對不住,要壞一壞他的寧靜了。」


  長寧城中的百姓已開始往世子府里扔臭雞蛋與爛西紅柿,音彌生出門之時會受到他們的唾面之辱,這位素來無爭無欲的玉人世子,在他初初開始像一個真正的儲君那樣去執政時,就遇到了他掌權生涯中最大的危機。


  雖說王權至上,但是一個不得人心,被人戳著脊梁骨痛罵的世子,想坐穩東宮之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奴隸百姓為余岸喊冤是假,對音彌生暗中逼迫是真,誰叫音彌生,聯合挽家迫害了他們心目中有如神明一般高貴善良的余大善人?


  所以,必要的退卻與避讓也就成為了最好的選擇,至少可以挽回一些音彌生此時的聲譽。


  故而,魚非池神色很是鎮定,她只是去挽將軍府上,與挽將軍對質了一番,何以當初答應過的事,要反悔。


  挽將軍年紀大了,耳朵不好,只當聽不見魚非池這番憤怒的質問聲,柱著拐杖站在桃花樹下,一個人不知念叨著些什麼。


  這裝聾作啞的樣子,就連他的寶貝兒子挽瀾都有些看不下去,冷著小臉哼一聲,小手拉著魚非池邁著大步子離開。


  他倔倔地昂著脖子,緊繃著一張小臉:「那余岸,我早晚會幫你殺了他的,將軍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


  挽瀾雖不認同老將軍的做法,但畢竟父子連心,總不能幫著魚非池罵他父親,卻也覺得於魚非池有些愧疚,於是梗著脖子地說些好話,想平息一下魚非池的怒火。


  魚非池提著挽瀾的衣領,嚴肅地跟他說:「這是大人的事,你不準摻和!」


  「我就是我挽家的大人!」小挽瀾正聲說道。


  「等你長到十八歲了,再來跟我說你是大人,十八歲之前,你都是小屁孩,小屁孩上一邊兒玩泥巴去,大人的事跟你沒關係!」魚非池鬆開他,鼻孔看著他。


  「你……哼!」挽瀾覺得魚非池不識好人心,平白讓自己拉下面子跟她說這番話,氣得扭頭就走。


  而魚非池只望著遠處桃花樹下,正與挽平生低聲交談著的石鳳岐。


  一老一少兩人相對而立,老人的銀髮閃爍,少年的墨發輕揚,翻飛的花瓣輕輕拍打著他們的腳背。


  老人似語重心長地與少年說著些什麼,少年的面色很凝重,氣勢逼人的眉目中凝著一道道隱忍的厲色。


  他看著比自己涵養要好得多,受了這麼大的背叛也不見氣成什麼樣子,還能心平氣和地與老將軍說話。


  沒有挽平生的首肯,音彌生是不會放出余岸的,畢竟當初抓著余岸進天牢的人就是他挽平生的寶貝兒兒子挽瀾,挽平生也是音彌生在朝堂上最大的依仗,他們二人在余岸之事,可謂是同氣連枝,同出一室。


  這一場與余岸的交手中,似乎是魚非池與石鳳岐的全面失敗而告終。


  輸這種事,人生常有,無甚好沮喪,但魚非池此次卻絕不會甘心。


  換個人都好說,她從不看重輸贏,輸了就輸了,可是這余岸,卻是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低頭的。


  不說他萬種罪惡,只說南九一事,余岸的命,魚非池都是要記下的。


  客棧里的南九還躺在床上,看著窗子外面一路受百姓歡呼慶賀而走回去的余岸,從來無甚太多情緒的他,胸口劇烈起伏。


  「小師父。」遲歸弱弱地叫了他一聲,手裡端著一碗苦湯藥。


  「阿遲,在你們的世界里,是不是有些壞人,可以永遠逍遙法外?」南九目光一直望著窗外,低沉的聲音問道。


  遲歸放下藥碗,關上窗子,還有些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擰著眉,他緊緊地盯著南九:「不會的,壞人都會得到報應的,只是報應來得早與晚而已。」


  「那他這算什麼?」南九問道。


  「小師姐不會放過他的,小師父,你要相信小師姐!」南九雙手用力地扶著南九,看著他的眼睛:「小師姐不可能讓你受這麼大委屈而忍讓,你難道忘了,當年在鄴寧的時候,葉華明只是對你言語不敬,小師姐就殺了他全家嗎?」


  南九低下眼眸,很長很長,又濃又密的眼睫半遮,他沉默了很久,又說:「如果是因為我,我卻是希望小姐就此作罷。」


  「為什麼啊?」遲歸不解道。


  「因為我不想小姐受苦,更不想小姐為了我受苦,我……我不配。」南九小聲地說。


  「你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是我。」門口魚非池走進來,端起桌上的葯塞到他手裡:「喝下去,如果不想我難過,就早點好起來,別的事不需你操心。」


  「小姐,下奴……」


  「閉嘴。」魚非池粗暴地打斷他,看看他漸漸消腫的傷口,「你筋骨盡斷,至少要在床上休養兩三月的時間,等你休養好了,我們就離開南燕。」


  「小師姐你要去哪裡?」遲歸趕緊問道。


  魚非池替南九掖著被子:「回老家。」


  「我也要去!」遲歸想也不想就說。


  「好,小師姐帶你一起去。」魚非池伸手捏了捏遲歸的小臉,笑道:「到時候我們三個開個麵館,安安份份地過日子。」然後拉住遲歸與南九的手:「我們什麼也不管,也沒有什麼東西與我們相關。」


  門口的石鳳岐聽到「我們三個」這四字時,握緊了手裡提著一些小點心,捏得裡面的糖餅成粉末,輕輕靠在門口的柱子上,抬頭看著天上的雲。


  果然,她是天上的雲,自由瀟洒成習慣,任誰也無法把她拉下地。


  若是要禁她自由,怕是正中她厭惡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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