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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最殘忍的人是魚非池

  魚非池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神色微微一動,然後笑道:「官爺,這可不是我不幫你,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你這般行惡啊。」


  「你竟敢毀滅證據!」官爺他看著房中被大火吞噬的各式帳冊,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不該去搶,只能罵道。


  「這裡面可是余大善人的帳冊,你卻要說這是證據,按你這邏輯,余大善人的帳冊有問題了?那帳冊有問題,就是余大善人有問題啊,官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魚非池很講道理地跟官司論著理。


  官爺他看著房中大火,再看看身上的被燒掉了一片衣角的袍子,跟魚非池狠狠地對峙了許久,最終狠聲道:「走!」


  魚非池懶懶著音調:「慢走不送。」


  然後目光微寒,望著這大火:「石鳳岐!」


  石鳳岐從隔壁房走出來,臉上還有些黑灰:「幹嘛?」


  「動手!」魚非池乾脆利落地兩個字。


  「早就等你這句話了!」石鳳岐擦擦臉,笑聲道。


  魚非池與石鳳岐各行其事的兩條線有了第一個交匯的地方。


  那些帳冊其實早就已經看得差不多了,這些帳,簡直是完美,乾淨得一點瑕疵也沒有,任何問題也挑不出,一個銅子兒都沒有錯的地方。


  余岸從不用錢莊,他所有的銀子,都是現銀,所以根本不可能通過錢莊去查到他銀錢的去向。


  那可不是小數目,是天文數字。


  整整六年的財富積累,而且是在名流圈中以如此狂暴的手段斂財,所聚積的財富簡直要堆成一座山,他卻從來不存入錢莊,一次也沒有過。


  他用現銀去各地購買奴隸,用現銀支付所有的開銷,他帶著難以估量的財富遊走於奴隸主之間。


  魚非池故意放出瑞施錢莊要收購長寧城中各大錢莊的消息,並沒有能逼出余岸的任何蛛絲螞跡,反而是一些其他的事情被逼了水面。


  不是所有人都如同餘岸那般,所有的銀子都換作現銀帶在身邊的,其他的人總是要存進錢莊里的。


  魚非池在那成小山堆一般的帳冊里找到幾家錢莊,目測可疑,讓石鳳岐放風聲去逼了一把,音彌生又旁相助了一次,果不其然就把他們逼得跳了出來。


  那些帳冊既然沒有任何問題,余岸就必不用心急,今日他也就不必來這裡找客棧的麻煩。


  能使他們這般心急著要把帳冊搬回去的,哪怕手段低幼,栽贓陷害也在所不惜的,只會是一個原因。


  那些大人坐不住了,他們要抹掉痕迹,而這些痕迹大多在帳冊上留下過,余岸今日派人來此,就是要把帳冊上的記錄抹掉。


  他當初把帳冊交出來的時候,大概沒有想到從不理外事的音彌生會參與進來。


  而那幾個大人與音彌生並非一路人,這是他算漏的地方,也是魚非池無心插柳的地方。


  余岸還有一個厲害的地方在於,哪怕他今日未能把帳冊帶回去,他也可以向那些大人們交差了,至少他跟魚非池有了一次正面衝突,大人們也不好再怪罪余岸辦事不利,只會怨憎魚非池一個外人多管閑事。


  石鳳岐去辦他的事,那幾位大人跳了出來,他肯定是要按著打的,魚非池並不擔心,以石鳳岐的能力收伏那幾個人並不是什麼難題。


  魚非池坐在客棧里認真想著的事情是,余岸的錢在哪裡?


  「他買過奴隸嗎?」魚非池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候賽雷等到了她的提問,笑聲道:「沒有,各個地方公子都打聽過了,並沒有餘岸購買奴隸的記錄。」


  「也就是說,這六年多來他積累的財富,他都還藏著,而我們不知道藏在哪裡,是吧?」魚非池擰著眉頭,似問似答。


  「正是。」候賽雷說。


  「這不是一筆小錢,他能藏到哪裡去呢?」魚非池偏頭細想,那可不是一箱兩箱三箱的銀子金子的事,那麼多的現銀,總是要找地方放的。


  大家都不打擾魚非池,讓她一個人細細地想著事,魚非池想了想,決定換個方向去做考慮:「候掌柜,能不能找到余岸帳冊上的那些奴隸主?」


  「當然可以,如果他寫的奴隸販子,都是真實存在的話。」


  「只怕是很難了。」魚非池說。


  「我會立刻去辦此事,姑娘這幾日辛苦了,還是休息一下吧,那些帳冊公子挪到了隔壁房間,燒的都是廢紙,姑娘放心。」候賽雷下去之前也不忘了給他家公子邀個功。


  魚非池點點頭,其實那些帳冊已經沒有太大用處了,石鳳岐那邊反而用得上一些,她這邊終於走到了石鳳岐所說的,銀子固然重要,奴隸才是最重要的這一塊。


  魚非池遇上了一個有意思的對手,這位對手他萬事準備周詳,幾乎半點破綻不露,魚非池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可以打開缺口的地方,在這種時候,她需要尋找機會。


  而那些與余岸進行交易的,記在帳冊上的奴隸販子顯然不是一個好機會。


  她耗費了十日的時間,好像只做了一場無用功,但很多事情都從無用功開始的,魚非池並不氣餒也不心急,至少她得到了一個確切的答案是:余岸為今日準備了整整六年了。


  所以魚非池只是白費了十日,根本算不得什麼,不能指望十日破他六年之功。


  在魚非池重新理著余岸之事的頭緒時,石鳳岐也心情沉重地走在街上,他站叉路口,想著往左還是往右。


  往左是將軍府,往右是世子府。


  今日去把那幾隻蟲子捉了,是把功記在挽將軍身上,還是記在音世子身上?


  記在挽將軍身上自是好的,將軍本來就有意要對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進行處理,總是順了他的意,可是這些蟲子太小,怕是給老將軍他塞牙縫都不夠。


  記在音世子身上也是好的,音世子他平日里幾乎不理政事,難得有了一個小小的動作,石鳳岐如果再拉一把,就可以把音彌生徹底拉進南燕的朝堂之爭中,他就離儲君之位越近,離魚非池越遠。


  可是石鳳岐覺得,近日來他不要臉的事做得太多了,再做下去,他這張臉真的沒法兒要了。


  所以他思慮了很久。


  最後他走向了音彌生的府上,不過他問音彌生:「有幾個你們南燕的貪官要抓,你要不要去?」


  音彌生奇怪地看著他,覺得他居然會來問自己的意見簡直是奇迹,然後說:「你不是很了解我嗎?」


  「別說這些廢話,你就說你去不去吧。」石鳳岐心中有些惱火,理智上他覺得他應該繼續坑音彌生,但是吧,還是忍不住來問問,「那是余岸的人,余岸有很大的問題,情況我告訴你了,你自己看著辦。」


  音彌生微微一笑,笑起來很是清潤好看:「既然我都幫過她一次了,就不在乎第二次。」


  「音彌生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啊!你離她遠點!」石鳳岐惱火道。


  「走吧。」音彌生溫和地笑道,與石鳳岐一同去捉蟲子。


  真的只是幾隻小蟲子,在長寧城這樣的國都里,像這幾位大人這樣的人物太多了,他們所貪的那點銀子也與余岸的財富對比起來,也實在是算不得什麼,所以石鳳岐捉這幾隻蟲的時候根本沒有費什麼力氣。


  音彌生進宮請道旨,說有貪官要拿,燕帝高興得不行,一天到晚不務正業的儲君要辦正事了,麻麻利利地就批了聖旨讓他盡可放手去辦。


  再提著聖旨去了那幾位大人家中,與那錢莊里的帳目一對,好傢夥,一條條肥蟲,肥得流油。


  最後把這幾位大人往刑部一塞,說這是世子殿下捉的蟲,仔細審著。


  石鳳岐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但是石鳳岐心裡一點快活的感覺也沒有,他走在河邊柳道下,表情鬱郁。


  音彌生看著他:「我都不見有幾分不快,你何需做出這副表情?」


  石鳳岐看他一眼:「這本來就是你份內之事,你有什麼好不快的?」


  「那你呢?」音彌生笑道,「我知道今日這件事的確是小事,但是是一個信號,一個我開始插手朝政的信號,這個信號勢必會引來許多人的圍觀,我想離開儲君之位也就越難,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事情嗎?」


  「對啊。」石鳳岐說,「所以我心情不好又不是因為你。」


  音彌生倒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搖頭道:「石公子,你真是世上最殘忍的人。」


  「不會啊,最殘忍的人是魚非池。」石鳳岐嘆道,「我心情不好,是因為我覺得余岸之事沒有那麼簡單,他好像,是故意給了我們幾個人,就像是一種挑釁一樣,他施捨於我,羞辱於我。」


  「你是想說,你之前一直小看了余岸嗎?」音彌生問道。


  「也不叫小看,是沒想到。」石鳳岐說,「沒想到,六年不見,他已蛻變至此。」


  「當年在你手下未死的人,活到今日,都是可怕的。」音彌生說。


  石鳳岐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當年在他手下未死的人,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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