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先過幾招
那時韜軻早已先回去了,只落得魚非池一人坐在太守公審堂上,看著石鳳岐飛揚跋扈地不將一個大隋朝臣放在眼中,她越看,眼中陰霾越重,後來連她心頭都蒙上了薄薄迷霧色,只得輕輕嘆口氣,像是把心頭的壓抑吐出去,又眨了眨眼睛,竭力不去想有些事。
怕只怕,一旦想得多了,她會毫不猶豫就立刻離了這地方。
扶起地上跪著的苗家男子,魚非池輕輕的聲音打斷了石鳳岐與朱究界的對罵:「石鳳岐此次為這位苗家男人的狀師,若大人不能將此案特殊處理,尋回苗芽兒,我無為學院,定不容忍世間有此無能官員霸佔太守之位,動搖大隋國基。」
本就讓石鳳岐嚇得夠嗆的朱究界聽了魚非池的話,更是慘白了臉,但他依然想不明白,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失蹤案,不是被拐了就是被抓了,有什麼好值得他們如此上心的?
朱究界問:「這苗芽兒跟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魚非池抬了下眉,看了看石鳳岐,然後好生自然地說道「萍水相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向是我院教條,此乃我等……佛之本性。」
能如此大言不慚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等話,石鳳岐對魚非池也是有幾分佩服的。
那朱究界今年或許是官運不太亨通,臨近年末了,遇了這兩煞星,雖有不甘,但仍舊不得不照著石鳳岐的要求去做,當天便下令全城尋人,將衙門中的衙役都派了出去,動靜便鬧得很大,全城紛擾。
百姓們紛紛稱奇,這朱究界是不是被什麼妖物附了身,竟也開始關心起鄴寧城中百姓的苦難了?
但是百姓們不知道的是,朱究界前腳剛安排完這邊的差事,送走了兩尊煞星,後腳就去了葉家的府上。
葉二公子翹著腿,臉色更顯蒼白,南九那一掌可不好受,他都未曾想到過,南九身上的功夫如此了得,強要是要不到了,只能智取。
因著想得入神,越想越覺得那南九是個好寶貝,無論如何也要弄到手,便連朱究界的說話也略去了幾分,只是聽得斷斷續續幾句,聽到石鳳岐與魚非池時,他才抬了抬眼皮,來了一點點興趣。
朱究界道:「葉公子,下臣實在不明白,他們找這麼個無關緊要的丫頭做什麼?」
「那丫頭的身世可查過了?」葉華明問他。
「查過了,並無特殊之處,再普通不過了。」朱究界答。
葉華明手中把玩著一個小玉雕物件兒,物件兒正是一雙女子秀足,他反覆的摩挲許久后,才有些冷笑:「你先退下吧,此事你便照他們說的做,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翻個多大的浪。」
「公子可是已有對策?」朱究界問了一聲。
葉華明瞥了他一眼,這人面貌生得不夠看,便不能討他喜歡,所以語調也冰冷:「這是你有資格問的嗎?滾出去。」
朱究界再不敢多留,立時彎腰哈背退下,只覺得流年不利,這麼件小事,怎地兩頭都不討好?
葉華明坐在椅子上想了許久,在想石鳳岐與魚非池揪著這麼件小事大做文章的原因,想著想著便也想到了些可能,但又覺得這太過荒謬,他們兩個,難道真的以為,一個小小的女子,能動得了整個葉家?
「來人啊,徹查奴隸場,看有沒有這個叫苗芽兒的女奴。」
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屋子裡,有些人出來應聲,然後又退下。
奴隸們端來一個玉盆,玉盆里泡著冬日裡極少見的玫瑰花,伺候著他脫了鞋襪,泡在這玉盆中。
他一邊細細感受著奴隸按足的力道,一邊回想著南九,想著想著,他眼中泛著炙熱又狠毒的光:「魚非池,這可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
朱究界前去找葉華明的事,自然是瞞不地韜軻,他在鄴寧城中的眼線極廣,輕易便能將朱究界的行蹤探到。
他將這消息告訴魚非池時,魚非池正細細端詳著那個放在人群中也不會怎麼顯眼的苗芽兒的畫像。
「朱究界本就是葉家黨羽,會向葉華明通風報信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石鳳岐給韜軻倒了杯茶說道。
「我已經叫人去打聽了,再過不久,應該就會有苗芽兒的消息,不過,未必會是在奴隸場,畢竟年輕的女子失蹤,很難講她現在是生是死。」韜軻說道,他說的情況的確有可能發生,誰也不知道那可憐的苗家女兒是不是被惡人所害,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獨行外出的女子總是會有一萬種遇害的可能,也許只是你多了一個微笑,便會被人盯上。
外人還會說,一個女子就不該單獨出門招惹是非,也不該微笑勾引男人,遭了厄運也只能怪這女子不潔身自愛。
卻鮮少有人去責罵肇事者,頂多罵上一兩天,卻將更多的時間用以去討論受害人死去時遭遇過什麼樣的侮辱,細問那女子容貌長相,出事時所著衣物,往日里作風如何,再用審視者的目光來說一說這女子被害,是必然還是偶然。
這難道,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嗎?
強盜邏輯,總是人們的證明自己偉大不凡時經常運用的。
尤其是魚非池現在將事情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成為了街頭巷尾的談資,這苗芽兒便被放到了一個極為耀眼的光點上,哪怕她都未曾露面,也要接受眾人的審視。
魚非池想了這許多,最後放下了那苗芽兒的畫像,對石鳳岐與韜軻說:「你們認識這鄴寧城中茶樓里的說書先生嗎?我有些故事,可以讓他們去說上幾回。」
石鳳岐抬頭,看著魚非池有幾分不解:「找幾個說書人這倒不難,不過你這是……」
「我們利用了苗芽兒失蹤的事件,就有責任讓這姑娘不被流言蜚語所傷害。我會去找他父親聊一聊,看看這苗芽兒姑娘往日里有何故事,哪些是我們需要幫著遮掩的,哪些又是我們可以放大,博取眾人同情的。」
魚非池有些無奈地笑了一聲,怎麼現如今,她還是走上了操弄人心這條路?
韜軻有些不明白魚非池的話,本來還想再問,卻被石鳳岐拉住,只是搖了搖頭,讓魚非池一個人上樓去。
他是知道的,魚非池最厭不過就是這些事,這一回,她願意這麼做,大概真的只能解釋她那黑乎乎的心肝脾肺腎里,還是有些柔軟的善良的。
「師兄,城西李家你問過了沒,他們跟苗家之前有沒有什麼異樣?」石鳳岐問道。
韜軻點了下頭:「問過了,李家的人也就是看不上苗家窮,想讓他家兒子娶個員外的女兒,只可惜那員外家中富有,又有些看不上李家,這一來二去的,李家算是兩頭落空了。」
石鳳岐皺皺眉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便對韜軻說:「不如再去探一探,李家到底有多大決心要娶這員外女兒吧。」
「好,這個沒問題。」韜軻說,「不過,我現在就是擔心,我們這麼做,葉家其實也看得出我們的意向來,會不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所以我們要趕緊,至少要趕在葉家之前找到苗芽兒,不論生死,都要找到。」石鳳岐說。
年輕人手腳麻利,做起事來雷厲風行,速度極快,比方那商向暖去張貼的苗芽兒的圖像的事就辦得很迅速,未過幾天,滿城都可見苗芽兒的畫像貼在顯眼的地方,又有官差衙役拿著畫像四處尋人搜索,還比方魚非池與苗芽兒他爹一夜長聊后,挖到了不少苗芽兒姑娘的往事,很多都足編成小故事,感動得路人潸然淚下,同情心泛濫。
漸漸的,這件事演變成了一場全城尋找苗芽兒的浩大行動,在魚非池與石鳳岐的有意引導和造勢下,苗芽兒姑娘的生死牽動了全城百姓的心。
葉華明見到這個趨勢時,有想過散播一些不利於苗芽兒的事情出去,隨便安點什麼罪名什麼黑點都可以,壓住百姓過份高漲的熱情,以及愚不可及的善心,免得若到最後真的找到苗牙兒在他奴隸場里,便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只是魚非池對此早做了準備,每當葉華明扔出一個消息來時,魚非池總有更動人的故事傳出。
今日是幫助鄰居的婆婆挑水劈柴,明日是幼年喪母與爹爹相依為命卻也不抱怨。
花樣翻新地將苗芽兒塑造成一個善良可憐的天真少女形象,令得葉華明無計可施,他總不能下令,讓全鄴寧城的百姓都不許再去找苗芽兒。
魚非池不過是利用了人們同情弱者的心理,尤其,是這樣一個在如花年紀的少女弱者。
葉華明漸漸覺得,魚非池有點讓他覺得煩心,總是這樣被魚非池早早料到下一步的打算,她早早做了準備有對應之策,總是令人厭煩。
而且葉華明有把握,魚非池做這一切,只怕還有另外的目的。
他需要在魚非池動手之前,先行把她的計劃打亂。
於是這一天,雲客樓里有人來訪,來訪者直奔魚非池,哭得淚水漣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