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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老街上的老伯酒館

  夜深了幾人才散去,石鳳岐又在魚非池的房門外站了很久,卻始終沒有進去,在沒有把傷了魚非池的人全部解決之前,他覺得他無顏面對魚非池。


  少年郎他的臉上開始有了些堅毅的線條,那是緊咬著牙關才突現出來的。


  房門「吱呀」一聲拉開,遲歸一張疲憊至極的臉露出來,見到石鳳岐,他臉上寫著不痛快:「你來做什麼?」


  「她還好嗎?」


  「吃了你帶回來的葯,又熬了些參湯喂下去,這會兒已經比之前好些了,但是仍舊沒有醒過來,小師姐身上好像有許多的舊傷,連學院里的大夫也有些棘手。」遲歸嘆氣道,又看石鳳岐面色有些蒼白,善良的他總歸不忍心,便問道:「你也受了傷,現在怎麼樣了?」


  「我沒事。」石鳳岐有些難過地笑笑,「你要照顧好她,除了南九,你怕是她唯一願意多說幾句話的人了。」


  「那你呢?」


  「我?我把事情解決之後,自會向她賠罪。」


  其實石鳳岐,真的沒有多大罪。


  那等情況下,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在整個廝殺過程中,他未使魚非池受到半點傷害,若非是那最後一刀看著令人心驚肉跳,他幾乎已經成功地將魚非池送走了,拼著他滿身的傷。


  此間他身上各處傷口仍在隱隱作痛,可他卻不肯歇息片刻,他想著,或許等她醒過來,把事情都解決穩妥,讓最怕麻煩的她不再煩心,是最好的交代與彌補。


  在那之後,以魚非池的性格,怕是連看都不願意再看見自己了吧?

  一想到這裡,石鳳岐便難過得不知該如何說話。


  他可以面對所有的陰謀不害怕,卻莫名害怕魚非池再不想見他。


  狠心如魚非池,若被她厭惡,她定是再也不願意放軟心腸的吧?

  他步子有些蹣跚,一日奔波,他的身體早有些撐不住,搖搖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間,身上的白袍都有些飄,像是隨時要倒下去一般。


  房間里還有人在等他,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用最不讓人擔心的狀態笑對上央與玉娘。


  「你們都聽到了?」他問的是剛才與韜軻的那一番話,上央與玉娘應是聽見了。


  「聽到了,你打算怎麼辦?」玉娘走上去扶著石鳳岐坐下,眼中有些心疼的神色。


  這麼多年來,這孩子不管面對多大的事,從未在他臉上看到如此落寞與內疚的神色,看來隔壁房間里躺著的女子,已是他心頭肉,她痛一分,這小子要痛上十分,百分。


  石鳳岐讓玉娘坐下,看著上央的眼神晦澀難懂,透著幾分掙扎與遲疑:「上央,你真的想那麼做嗎?」


  「公子,你知道這是我畢生所願。」


  「那我們就做吧,我會幫你把前路掃平,上央,不要讓我失望。」


  「公子你的意思是……」向來溫潤平和的上央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


  「我的意思是,現如今時間與火候都差不多了,明日我會替你引薦司業,這件事你要與他們商量一番,那些老怪物們見的事多,想得也深遠,如果你真的要做那件事,最好問問他的意見,看有沒有可以調整的地方,要做,就做到最好。」


  石鳳岐臉上的疲累之色再掩不住,閉了眼揮手讓他們下去:「回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公子,你要注意身體。」上央擔心道。


  「我無妨,這點傷算不得什麼。」石鳳岐閉眼說著,只是一閉眼,便能看見魚非池沖他飛奔過來的樣子,於是怎麼也無法入睡。


  他睜著眼睛坐在窗邊靜了一夜,不知想了多少事,在這個少年身上,總是有太多的秘密,誰也不知道他的內心裡藏著怎樣的錦繡乾坤。


  只知道,他是一座寶藏,不論何時打開,都能給人以無限驚喜。


  這一天晚上同樣不能入睡的人還有學院里的幾位司業,倒不是因為大隋國的事他們覺得不好處理,而是單純地擔心他們寶貝的那幾個弟子。


  畢竟無為學院,總是護短。


  三位司業坐在屋中,以他們的武功,就算是在這樣的天氣里也不會覺得寒冷,屋中一盆碳火只是裝模作樣的燃著,三人圍著碳火就著杜康,有一席夜話。


  「你們有沒有發現,非池不知在何時起,已經能牽動其他幾位弟子的心了?不止石鳳岐與遲歸,還有商向暖與韜軻。」


  「她身上一直有這種魅力,或許是天生的領導才華吧,不需多做什麼,自然也能吸引眾人靠近她。但這一回,不知她是不是要錯過大隋國的事了。」


  「我擔心的倒是石鳳岐會不會因壓力太大,急於求成。」


  「不會,他十歲起便周遊列國,十三歲到大隋結識隋帝與兩位皇子,十五不到便扶卿白衣上帝位,其間還去過其他五國,都有些不同凡響的事情,這樣的人不會急於求成。我擔心的倒是他會不會因為非池受傷之事,心中有恨意用力過猛,把大隋的風向給改了。」


  「難說啊,隋帝這老東西看似糊塗,但七國之中怕是少有比他更精明的帝君了,商帝雖說頗有韜略,但終究年紀輕些,若是大隋再得石鳳岐相助,商夷未必會是大隋的對手。」


  「石鳳岐若真打算要推大隋一把,非池那丫頭……」


  「那丫頭嘴上厲害得很,心裡卻是會幫石鳳岐的,否則以她的性子,今日怎會為了石鳳岐犯這種險?」


  「那咱們這一回……」


  「先前幾次下山,好似從未遇上過這樣的情況,多是咱們司業與帝君過招,弟子旁觀學習,這一回換換也無妨,就看看他們能做到什麼地步吧。反正這大隋國趣事多,實在不行了,咱們把他們撈回來便是。」


  「也對,真箇把他們幾個折在這裡了,回山之後鬼夫子怕是要剝我們一層皮,都是最有潛力成為無為七子的人,是鬼夫子的心頭寶貝。」


  「我看那上央很有趣,你們意下如何?」


  「是個有意思的,當年其實有打算把他帶上無為山,無奈他自己不願,所以才放過了這麼一個有用之人,此次下山,不如再打磨打磨?」


  「正有此意。」


  「夜深了,睡吧,明日那些小子們該有動作了。」


  待到次日雞啼第一聲,天邊微露熹光,白雪映得天地亮堂,司業們還在熟睡,石鳳岐早起洗了一把臉,藏起滿腹心思。


  明玉樓後面的老街是一條極為複雜的街道,鄴寧城很多年前有過一次整修,前方的大街越見繁華,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多的是迷人眼醉的好風景,而後方的老街卻日漸凋敝,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大多聚在這裡。


  除了地痞流氓外,這裡還是整個大隋國最多的他國探子聚集地,所有的情報與消息在這裡彙集又分散,一個最不起眼的賣油翁或許都是某國的細作,那些在街頭的流鶯將手中的帕子一揮,或許就是送出了什麼消息,勾心鬥角與掙扎求生在這裡交織出殘酷的血腥味。


  若是某日清晨你在街頭見到無人收屍的死人,不必訝異也不必奇怪,那或許就是暴露了身份的細作遭人滅了口。


  石鳳岐帶韜軻喝酒的地方便是這老街上頗為有名的老伯酒館,老伯酒館在一眾蕭索的店鋪里一點也不扎眼,普通無奇,生意也一般。


  偶爾有幾個不得志喝不起好酒的士子們來這裡叫一碗黃米酒,對著對面明玉樓的繁華吟幾句狗屁不通的破詩,抒發一番鬱郁不得志的苦悶,是最常見的事。


  老伯酒館只有黃米酒,這酒說實在的,賣相一般,口感一般,價格一般,什麼都一般,跟他這酒館裝飾一樣,什麼都一般般。


  韜軻坐定望望四周,對石鳳岐笑道:「這倒的確是個妙處。」


  「多妙?」石鳳岐給他倒著大碗的黃米酒。


  「對面便是鄴寧城最大的紅粉地明玉樓,左邊是我商夷國的據點筆墨店,右邊是白衹國探子的落腳地棺材鋪,你說這酒館妙不妙?」韜軻喝了一口渾濁的黃米酒,對石鳳岐嘆道,「師弟是怕我心懷不軌,給我來個下馬威了?」


  「韜軻師兄想多了,我來這裡,不過是因為這地方的黃米酒好喝。」石鳳岐端著碗黃米酒,笑著搖頭。


  在商夷國的時候,商向暖做了些極其瘋狂的舉動,這些舉動給她帶的影響是十分直接的,她失去了在商夷國發言的重要地位。


  有心人可見,在無為學院這一行人中,韜軻漸漸取代了商向暖原來的主導地位,不再隱於商向暖身後收斂心思與手段,漸漸表現出了他真實的水平。


  這是一個連石鳳岐都有些提防著的人,他有多強,可想而知。


  「這是你在等的人?」韜軻手中的酒碗一指外邊。


  蕭索安靜的老街上,積雪被人來人往踩得臟污難看,看似低調的馬車裡走出來的女子卻是個貴人,她面上覆著面紗,身上的衣裳華美,微皺著眉頭看著這四周,眼神里透著高傲與不屑,像是這種地方根本不值得她落下金貴的雙足一般。


  石鳳岐見了說道:「讓太宰之女來這種地方見客,當真是委屈她了。」


  「你如何知道她今日會在這裡出現?」韜軻好奇道。


  「葉家在這裡有一個奴隸場,養的全是他們四處收來的奴隸,每過一段時間,葉家的人都會派人過來看一看,如今葉廣君在皇陵,葉家的獨子葉華明也跟了去,葉華儂自然會來此。」石鳳岐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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