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
眼前有些模糊,手卻被人拉住了。帝王怔了怔,耳邊只聽得很飄渺的聲音遠遠傳來:"王上您累了,還是去榻上躺著罷。"
溫熱的溫度,引著他一步步往內室走去。風城啟難眼裡的最後一絲清明也漸漸消失,終於垂了眸子,順從地跟著月嬪走到內室的床榻邊。
月嬪小心翼翼地看著帝王的神色,確定他已經失去了神志,這才鬆了一口氣,嬌笑著親吻上他的唇,語帶誘惑地道:"臣妾替您寬衣可好?"
風城啟難皺眉,身上已經是滾燙一片,卻莫名地有些抗拒這個聲音,太黏軟了,根本不像某人的涼淡清淺的音色。奈何葯勁兒上來,身子完全不受控制,直接拉過那柔軟的身子,加深吻了下去。
芙蓉帳暖,兩廂纏綿。看著帝王溫柔的眉眼,月嬪笑得萬分得意。雖然是下了葯,但是想起最初進宮的時候,帝王對自己也是有兩分情意的。比起其他無寵的嬪妃,她自然還算受寵。寧妃回來了又如何,總能一點點地分走她的恩寵的,今夜就是第一步。
興起,月嬪隨口問了帝王一句:"王上,臣妾與寧妃,誰更溫柔可人一些呢?"
愚蠢的女人和聰明的女人之間的區別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愚蠢女人會問愚蠢問題。也可能是她情不自禁,但是要相信,男人聽著可是會往心裡去的,表面上不多說,心裡也會將你劃到庸俗的行列里去。
比如月嬪此時話一出口,剛剛還有些情動的帝王頓時停了下來,血紅的眼眸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突然起身,有些微晃地走下床去。
"陛下?"月嬪一驚,連忙起身,暗責自己為何要出聲打斷這氣氛,明明都快成功了!當下便拉了衣裳,追過去抱住帝王的手臂:"您現在一定很難過,再晚就不好了,還是讓臣妾服侍您罷。"
風城啟難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雙眸似血,卻是強撐著拿過一旁架子上防身用的匕首,狠狠地朝自己手臂扎了進去。
"啊!"月嬪嚇了一跳,退後了兩步,看著鮮血順著帝王的手落下地面,驚恐地捂住了嘴。
痛意換來了一刻清醒,風城啟難緊皺了眉,也不敢再多留,直接衝出了勤政殿,月嬪想拉已經拉不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帝王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那葯是靜妃給的,藥力很強,帝王有功夫底子,所以她才大膽地下了不少。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再拖延,難免不會損了經脈,武功全失也是有可能的!
仇全守在門外,見帝王突然沖了出來,也是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看清,主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和溫熱的氣息散在空氣里。還是旁邊的守天反應快,連忙追了上去。
風城啟難身形有些晃,僅是強撐著,一路飛往鳳鳴宮。守天在後面跟著,也很快察覺出了不對。帝王氣息太亂,若是正常情況,這腳程理應是比他快得多的,如今他卻可以趕上了。
鳳鳴宮門口有守門的宮人,本來因著主子臉色難看地回宮,大家心裡都不太好受。此時看著帝王遠遠奔來,統統都愣住了。
這是個什麼情況?帝王臉色比主子還難看,也未讓通傳,直接就衝進了白首殿,後面跟著的守天大人也是滿臉沉重,緊聲吩咐她們:"關上門,任何人也不要放進來!"
".……是。"
白首殿里,心寧正在對鏡梳妝,木釵束髮,一身簡單的素雅長裙,脂粉不施,乾淨得像郊外的溪水。
守幽站在一旁,皺著眉頭低聲問:"主子真的決定了么?"
心寧一笑,眼眸深處好似結了一層冰,淡淡地道:"總歸留在這裡也是礙眼,倒不如識趣著些,趁著現在那人沒注意,接了娘親出宮豈不是很好?大不了賠上珍珠綾羅坊不要,只要能離開,重新開始就是了。"
她算看清楚了,擁有得太多的男人反而無法給予全部,虧她今天還有一點點心動,也幸得撞見了剛才那一幕,她才得以及時清醒過來。以前的日子,哪裡還回得去?是她被秋燈節的楓葉燈晃瞎了眼,才會覺得一切也許還有再來的機會。
捂了捂心口,這裡住著的人,是不是早該讓他搬走了?嘴上說得絕情,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眷戀著的罷,不然經年之後,為什麼還是只有這個人可以溫熱她的心?
守幽嘆息一聲,打算去收拾東西,卻突然聽得門口一道低沉的聲音帶著怒氣傳來:"原來你竟是這樣想的么?"
兩人都是一怔,側頭,便看見風城啟難渾身僵硬地站在門口,青色的衣衫有些凌亂,卻還是好好穿著的,那雙眸子紅得可怕,狠狠地看著心寧,冷聲道:"我要是現在不在這裡,是不是明天回來就看不見你了?"
看到她那身平民的裝束,帝王只覺得心裡悶痛,幾步跨到了她的面前,瞪著她有些錯愕的臉。他真的不知道,怎麼會有一個人,讓他如此又愛又恨!他都要將全部給她看了,她卻還一心想著要走?還是捨不得鳳盛駱么?
守幽看這情形,也不敢多留,便默默地退了下去。關上門就看見一旁等著的守天,他面色有些沉重,看著她欲言又止的。
"怎麼了?"守幽疑惑地看著守天問。
守天搖搖頭,只示意她離殿門遠些。如果沒猜錯,今兒個不是寧妃娘娘死,就是主子亡了,他們還是遠離得好。
殿內,心寧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裳,淡淡地道:"王上不在勤政殿,倒來這裡做什麼?如果是臣妾打擾了你們的興緻,那明日臣妾去請罪就是了。"
"慕容心寧!"風城啟難神色一沉,猛地捏住心寧的肩膀,咬牙道:"那不是我自願的。"
心寧冷笑一聲:"不是自願,還有人逼著您么?燕王陛下,您是這燕國的主宰,現下左天清不在了,凌王也暫時去了邊疆,還有誰能逼著您做您不願意做的事?"
風城啟難臉色一黑,看著她淡漠的神色,心裡怒火高漲,身上的溫度也就更燙了些。心寧被他捏得生疼,忍不住低喝一聲:"放開我!"
"不放!"帝王抿唇,眸色一深,狠狠地吻了上去。
心寧只及他的胸口高,此時他捏著她的肩膀,低下頭來吻她,倒是有些彆扭。不過帝王顯然適應能力極好,心寧掙扎也沒掙開,只能狠狠瞪著他的眼睛。
不過,湊近了看才發現,帝王的睫毛竟然這樣長,還帶著些顫抖。皮膚不算白,卻沒有任何的瑕疵。看起來很像一塊和田玉,溫溫潤潤的,沒有平時高高在上的嚴厲。
半晌,心寧才反應過來,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這種時候,自己竟然還有心思打量風城啟難的臉么!現在應該做的是狠狠咬他一口罷!
手微抬,正打算推開他,卻不經意碰到了一處溫熱濕潤。她一驚,連忙抵著帝王的胸口,低頭去看。
左手手臂還在流血,看樣子也是被利器划傷的,傷口很深。
"喂,這是怎麼回事?"心寧皺眉,看向風城啟難。卻不想,抬頭就撞進了一汪紅色的眼睛里。
帝王呼吸漸漸沉重,也沒聽見心寧說什麼,只捏住了她的下頷,再次吻了上去。身子很熱,手上的傷卻是一點也不痛了。舌尖糾纏,他顧不得她想開口說話,只急切地想留住她,留她在身邊就好。
這一身素衣太刺眼,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心寧傻了,身子被他撲在床上,風城啟難的眼裡已經沒有了焦距,有的只是心痛和不顧一切的瘋狂。唇齒生硬地磕著她,帶著些疼。
"你……瘋了么.……"
???
與此同時,鳳盛駱坐在房裡,手裡捏了一封信,署名是月流離。在他離開珍珠綾羅坊的時候,不言順便還告訴了他一些事,是關於月流離和獨孤紫襲的。
半年了,月流離一直沒能找到紫襲,如今倒是查到了珍珠綾羅坊,但是紫襲卻是去賑災了。不言說,她是因為知道到長安就必定會被伏羲宮發現,所以才故意去的南方。只是看著剛剛她說話的神色,似乎還隱瞞了什麼。
鳳盛駱搖搖頭。若不是心寧太看重獨孤紫襲,這忙他也不想幫。只是獨孤紫襲,為什麼偏要這麼躲著月流離?步祈已經死了這麼多年,雖然作為他的主子,他是希望獨孤紫襲能為步祈守節的。但是冷眼旁觀這麼久,覺得也許獨孤紫襲願意退一步,也許於大家來說都是好事。
"小七,派人去找罷,找到了就帶來長安。"嘆了口氣,鳳盛駱將信遞給身後的南宮七。
南宮七點頭,轉身關上門便出去了。
今晚月色很好,鳳盛駱看著窗外發獃,卻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狠狠地痛了痛。
捂了捂心口,他奇怪地看了看一旁鏡中的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像被什麼重創了一般,連呼吸都是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