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血艷紅,你痛如我痛
心寧不由地微微一笑。今日這人當真是到得齊,連白朮和南宮七都去而復返。這樣一來,怕是他們想去大牢轉轉也不行了。
"你……你又是何人?"十幾個衙役就這樣倒下,顯然是嚇壞了兩個姓魏的,剩下的衙役紛紛退到城主身後,刀劍出鞘,戰戰兢兢地看著白朮。這人,好可怕。
白朮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衙役們跟著後退,慌忙地讓出一條路,看著這人面無表情地走到囚車邊,朝那玄衣的男子跪下。而與此同時,魏國道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啊!!"
眾人都是一驚,連忙回頭,可是誰也沒有看清楚他的左眼上如何就插上了一根金針,任他用手捂得死緊,鮮血還是噴涌而出,順著他的手指間流出來,很是可怖。
"大人!大人!"幾個衙役手忙腳亂地扶住魏國道那肥碩的身子,看他痛得滿地打滾,人人額上都流下了冷汗。
"來人!去叫護城軍來!膽敢刺殺城主大人,這些人是反了!"魏掌柜退後兩步,色厲內荏地朝衙役吼道,卻是不敢再靠近囚車一步。
魏國道表情猙獰,瘋狂地喊著:"將空水台給我圍起來,這些人,亂刀砍死!一切後果本官負責!"
鳳盛駱皺眉,一抬手,幾枚暗器已然夾在了指間,眼眸中殺意漸濃。普通的衙役還是好說,但若是護城軍,便沒有這般好對付了。顯然這城主是怒火攻心,什麼話也聽不進去了。想脫身,倒不如直接殺人滅口。出了永清,一切就好辦了。
獨孤紫襲也拿起了長劍和白綢,顯然,這兩個殺人不眨眼的貨是一個思維方式。
"等等。"心寧按下了鳳盛駱的手,也示意紫襲停下來,只冷眼看著衙役跑去叫人,低聲道:"在場人這樣多,沒必要給自己扣上殺人的罪名。護城軍雖然難對付,卻也不是可以輕易調動的,若真為這事,城主就能調動護城軍,那麼.……"
轉頭看向風城啟難,心寧笑道:"風城公子就該好生地徹查一下護城駐軍統領與城主的關係了。好不容易完整的江山,可別毀於蟻穴。"
帝王側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蒼白的唇邊笑意漸濃,輕輕地點了頭。
守天和白朮站在帝王身後。白朮的眉頭自看見帝王的臉色開始就沒有鬆開過,加上鳳盛駱身後那人眼觀鼻鼻觀心,完全不理外事的樣子,讓他更是火大,一張臉能結出霜來。
"主子。"白朮低喚了一聲,在風城啟難耳邊說了幾句話,見帝王沉默,隨即點了頭,便飛身離開了。
南宮七眼睛瞟啊瞟,往白朮離開的方向瞟了半天。心寧見狀也有些好笑,低聲問他:"你可是惹了白朮大人生氣?"
這兩人在一起總是特別奇怪,白朮一向是冰山,南宮七又跟個火球似的,難得在一起還挺和諧。只是這一年多不見,不知道他們剛剛是不是又吵架了,總之白朮的神色是不大好看。
"我惹他做什麼?"南宮七不屑地哼了哼,袖子一甩,很正派地站在自家主子身後,底氣兒十足地道:"我可沒有跟他動手。"
動嘴而已,誰讓他那麼不經氣?
鳳盛駱唇角一勾,在這樣緊張的氣氛里還能笑得這樣百花齊放的,也只有這妖孽了。看著心寧含了笑意的眼神,他扶額朝帝王道:"風城公子,別的咱們不說,什麼時候結個親家也是可以的。"
風城啟難挑眉,難得的沒有什麼意見,倒像是在仔細考慮。末了,點頭道:"可以。"
南宮七的臉綠了,眾人都笑了。
魏國道被送回了城主府醫治,只有魏掌柜還帶著人圍著他們。本來是萬分氣憤和緊張,這群人卻自顧自地調笑起來了,竟絲毫沒將外面的人放在眼裡。見此,魏掌柜當下也是怒極,拿過一旁衙役的刀就朝心寧擲了過去。
心寧是背著他站的,內力沒有恢復,自然反應就慢了。還是獨孤紫襲眼疾手快,捏住了那刀鋒。
帝王和鳳盛駱的神色霎時冷了下去,一齊將心寧扯到後面去護著。寒冬似的眼神狠狠地刮過魏掌柜的臉。
"我看,你是嫌站著很累是不是?"鳳盛駱眯了眯雙眸,往前踏了一步,嚇得魏掌柜趕緊退到衙役身後,抓著別人的身子擋在自己前面。
被他抓住的衙役顫顫巍巍地看著走過來的鳳盛駱,二話不說便甩開他,退到了一邊去。魏掌柜愣在原地,還沒有反應過來,膝蓋上就是一陣劇痛,當即便跪了下去。
"嘖,雖說天氣涼不該讓你行此大禮,不過你還是跪著罷,省得礙眼。"鳳公子用看螻蟻的眼神看了他半晌,冷冷地道。
魏掌柜痛極地嚎叫一聲,雙眼通紅地便想撲過來。卻不想,剛剛自己擲過去的刀,被人狠狠地刺進了他撐在地上的手掌邊一寸。刀身輕晃,寒氣撲人。
"本想再多作些用處,可是你的行為太該死。"帝王捂著胸口站在原地,顯然剛剛扔那一刀扯裂了傷口。他臉上沒有多少顏色,一雙眸子里卻是滔天之怒:"賜你五馬分屍都是便宜你了。守天,將這裡的人都處理了,不用留情。至於其他人,我自有定奪。"
"屬下遵命!"守天終於鬆了神色,長劍出鞘。
"哎呀,就等你這一句話了。"南宮七瞬間活了過來,臉上的笑容燦爛的刺眼:"既然風城公子都開口了,我們就不客氣了。"
獨孤紫襲一甩白綢,擰住魏掌柜的脖子,一擰,瞬間有鮮血迸出,濺出老遠。她顯然也是忍了許久,此時終於飛身上前,乾淨利落地收拾了好幾個一旁的衙役。
心寧眼眸猛地睜大,看著那滿地的血,腦子裡突然一痛,禁不住紅了眼。
相府門前,也曾經是這樣的鮮血滿地。看著魏掌柜的頭慢慢地滾落,她心裡竟湧上一種無法言語的恐懼。魏掌柜的臉,突然變成了左天清的。她想閉上眼,卻還是死死地看著,腦海里有瘋狂的鏡頭不斷閃過,刺得心一陣一陣地痛。
突然,有乾燥溫熱的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心寧一愣,便聽見有人低聲在她耳邊道:"對不起。"
對不起?他在說對不起她么?可是,人是他下令斬的,她攔都沒攔住,此時再給她說對不起,有什麼用?難不成娘親還能復生么?……
"只是歌兒,她什麼都不知道,希望王上不要太過為難她。"
"夫人是愛女心切,倒忘記了當初是誰硬將她送到孤的榻上的么?"
"將左府各房各院的人都點齊了,斬立決!"……
滿地的鮮血,龍輦上他冰冷的表情,以及她離開時,左夫人臉上最後的哀痛神色。此時此刻,突然無比清晰了起來。
"啪!"心寧紅著眼睛,突然狠狠地揮手打了面前的人一巴掌。金色的面具落了地,帝王蒼白的臉上浮起掌印,幽深的黑眸里,漸漸地盈滿了痛苦。
周圍都安靜了,心寧只覺得胸口堵得厲害,眼前再也看不見其他,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徹底地昏在了風城啟難的懷裡。
"楚兒!"鳳盛駱大驚,連忙飛至心寧身邊,卻見她雙眸緊閉,唇邊染了艷紅。
"主子!"不言趕緊將心寧從帝王懷裡抱出來,著急地朝正在收拾最後一個人的獨孤紫襲道:"獨孤姑娘快回來!帶主子走!"
紫襲聞言,一劍刺進那人的心窩,然後飛身回到心寧身邊。怔了一會兒,便將她抱起,往馬車飛去。
帝王靜靜地站在原地,懷裡最後一絲溫度也被慢慢風乾,他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鳳盛駱和南宮七追上了馬車,唇邊有一絲苦笑。黑色的衣襟上,有自己的血,也有她的,此時被風吹著,倒是涼到了心底。
"主子.……"守天皺眉低喚了一聲,看著風城啟難臉上的傷痕,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高貴如帝王,竟這樣生生受了一巴掌。偏生他還不能攔,不能阻,這比拿刀殺了他還難受!他所知道的帝王,什麼時候會容忍一個人到這種地步?
有整齊的馬蹄聲紛沓而至,守天側頭,卻見是永清城的守城軍到了。此時人群四散,周圍全是屍體,只有他們兩人還立在這裡。
"你們好大的膽子!"領頭的人怒喝一聲,百名騎兵就將他們重重包圍。看這樣子,是不打算讓他們活著離開了。
風城啟難低著頭,絲毫沒有注意周圍的情況。背上的傷口在結痂,撕扯開了的,又繼續在凝固,此時隨便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不過也慶幸胸腔里的東西已經痛到麻木,背上的反而不痛不癢了。
有一瞬間,他覺得快窒息了一般。一想到此生她有可能再也不會原諒他,他就像又回到了那空空蕩蕩的鳳鳴宮,手裡捏著一封信,眼前儘是無邊無際的空落。
剛剛,她是想到了丞相府外的那一天了么?可是,他想到的,卻是浣衣局裡她血染了一裙的模樣。
彼此都在掙扎,都有折磨。她在心痛,他何嘗不是?可是,歌兒,我該如何做,才能減少你的痛苦?是不是只有拿我的命來償,才能真正抵得了我曾給你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