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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青絲藏雪,顏隨心老

  有一瞬間楚歌想的是,帝王手刃無罪之人算不算犯法?可隨即又笑了,天下都是他的,即使他犯法了又如何,他可以改法,或者是給她一個罪名。要不怎麼說,掌權的人都是對的呢。


  風城啟難武功極好,劍氣也就強。劍身未至,她的心口已經痛成一片。心裡忍不住想,若是她今日被他殺了,他以後會後悔么?

  不,她忘記了,左天清已經開始失勢,或許她現在死了是對他有害。但是時間一長,等他完全奪回了江山,她這個人對他來說,也就不算什麼了罷。念及此,不過一笑,便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劍尖刺破了一人的手掌,沒有如預想中那樣刺進她的心口。楚歌睜眼,便看見一襲粉紅的宮妝衣袖上染了鮮紅的血,停在她的面前。


  守幽恭恭敬敬地將劍撥出自己的手心,然後跪在風城啟難的面前,道:"貴妃娘娘若說話有失,便是奴婢的督導之責。娘娘與王上是親近之人,王上萬不能殺了娘娘,若要責罰,奴婢全擔了就是。"

  鳳鳴宮一群奴才統統跪在了門外,不語跑了進來,也跪在帝王面前,連連磕了幾個頭,啞聲道:"王上恕罪,主子若有過錯,我們願意代主受罰,懇請王上,不要再傷害主子了。"

  仇全站在門外,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風城啟難收回劍,扔在地上,也不看地上跪著的一群人,只看向上官取露道:"凌王妃今日受委屈了,孤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今日便到這裡,皇后和眾愛妃也早些回去歇著。至於佳貴妃……"


  眼神一暗,帝王面無表情地開口道:"仇全,傳孤旨意,佳貴妃挑動宮闈不和,降回昭妃,扣除三月俸祿,著其搬回鳳鳴宮。"

  話落,大廳內的人一時表情各異。自然有幸災樂禍的,有微微皺眉的,還有欣喜若狂的。獨佔聖寵的左楚歌,一旦遇上了上官取露,註定被打回原形。


  這也是今日皇后拉上官取露來這裡的目的之一。


  方錦繡不露聲色地坐著,看著楚歌平靜地朝帝王行禮,道一句"謝主隆恩"然後便彎腰去扶自己的丫鬟,心下雖然高興,但也還是要說場面話:"王上,昭妃妹妹也非惡意,這俸祿.……"


  "皇后不必多言。"風城啟難淡淡地看她一眼,道:"孤心已決。"

  楚歌勾唇一笑,心裡倒一時安寧,扶了不語和守幽起來,只在看見守幽手上的傷口時愣了一下,然後屈膝對帝王道:"臣妾這便回鳳鳴宮。"

  風城啟難別頭,沒有再看她。


  楚歌端端正正地行了禮,扶了守幽,帶著一眾奴才往外走去。她的背挺得很直,不必看臉也猜得到是怎樣一副倔強的表情。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帝王的視線。


  上官取露看了楚歌的背影一會兒,嘴角含了冷冷的笑意。


  乘船而來,乘船而回。楚歌看著守幽蒼白的臉色,心中也不免氣惱,低斥道:"你怎的這樣傻?拿手擋做什麼?好好的一隻手,以後要是用不得了可怎麼辦?"


  守幽淡淡一笑,看著楚歌將白布一圈一圈地纏在自己手上,也不好意思提醒她其實不能這樣纏,只能任她將自己的手包成了粽子,笑道:"奴婢當時可以擋,就沒有看著王上殺了您的道理,這是我該做的,我不後悔。"

  頓了頓,守幽繼而道:"而且奴婢認為,若是王上今日這一劍真傷了您,他日一定會後悔。奴婢也不想王上以後來難過,倒不如由奴婢來受了。"

  不語小心翼翼地扶著守幽的手臂,蹙眉道:"誰知王上真狠得下心拿劍對主子,若不是守幽姑姑擋得快,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們恰好趕到門口便看見王上拿劍指著主子,旁邊的皇後娘娘一臉事不關己,上官取露則是滿眼的得意。身後的一干妃子,平日里見著主子是客客氣氣的,這會子卻沒一個人站出來攔一攔。


  真是醜惡的嘴臉!

  不語氣得不行,卻沒有武功,無法像守幽那樣飛快地擋在主子面前。只能眼睜睜地在旁邊看著。而平日里看起來那樣疼寵主子的帝王,狠起來,竟可以如此!


  "罷了,你們也不必記恨誰,總之今日一場,你們主子我徹底看清了自個兒的份量。以後便也不會惹事了。我們就好生在鳳鳴宮呆著,能過多長的安樂日子就過多長。總之大家都好好的,便已足夠。"楚歌握了握守幽和不語的手,認真地道。


  不語紅了眼眶,咬著唇點頭。守幽則是有些擔憂地看了楚歌一眼,見她神情堅決,倒也不好說什麼了。


  只是,依她這麼多年在宮裡的經驗來看,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先前娘娘得了那麼多的寵愛,若是現在失寵,想必日子會十分難過。


  不過也罷,既然娘娘想這樣,那麼她們便儘力就是。


  回到鳳鳴宮,楚歌舒了口氣,換了一身輕便的宮裝,便隨著她們將東西一樣一樣擺回原處。看著這沉寂的鳳鳴宮,竟有一種多年未見的錯覺,還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不語整理好了床鋪,暖暖地熏了香,走過來低聲對楚歌道:"折騰了這麼久,主子今日還是早些休息罷。"

  楚歌點頭,脫了繡鞋卧上床去。一頭烏髮去了束縛,隨意地披在雙肩,倒如瀑布似的,落在枕上,再滑落床單。不語讚歎地看著,卻突然臉色大變。


  "主子!"


  楚歌疑惑地抬頭看她,卻見不語緊張地撲了過來,抓起她散在床上的一撮頭髮,眼睛睜得極大。


  "白……白髮!"不語無法置信地捻起那一撮頭髮中的幾根,顫顫巍巍地看了半晌,低聲道:"怎麼可能,主子,您才十四歲,如何來的這白髮?"


  微微一驚,楚歌接過不語手中的頭髮,眯著眼睛看了看。


  還當真是白髮,晶瑩如雪,倒像鳳盛駱的那一頭銀髮。楚歌微微皺眉,挽過自己的頭髮,細細地找著。不一會兒,便找出了一大把白髮。


  "這.……"淡定如楚歌也不禁微微驚慌,白髮?難不成她竟衰老至此了么?

  人生自古見不得,英雄遲暮,美人白頭。她才活了區區數十載,沒有理由這般早地告別韶光,眼看自己一天天白頭罷?

  "不語,你去請醫女來。"楚歌想了想,將頭髮放在身後,低聲道:"不必驚動任何人。"

  "奴婢遵命。"不語急忙往太醫院跑。守幽姑姑手上有傷,娘娘讓她去休息了,此時能做事的,也只有她了。


  ???

  放下帘子,楚歌伸出手腕給醫女把脈。那醫女沉吟了半晌,起身跪在地上,顫聲道:"奴婢無能,並不知娘娘有何處不舒服。就脈象來看,一切正常。"

  "正常?"楚歌微微皺眉,思考了半晌,道:"有勞醫女了,請起罷。"

  沒有道理無緣無故白頭,如果不是醫女故意隱瞞,那便是連醫女也診斷不出來。如果是後者,那便只有一種可能。


  她中毒了。


  可是,在湖心小榭的時候,只有鳳鳴宮的人在她左右,誰能尋得機會下藥?而且還要神不知鬼不覺,連她都絲毫不覺有異。阿蕭一貫同她一起用膳,若是她中毒了,那他呢?


  "不語,拿我的衣服來,去一趟翔龍宮。"楚歌眉頭皺起,吩咐道:"順便讓人將白朮大人也傳去。"

  不語一愣,張嘴想說什麼,卻在看見楚歌表情的一剎那停了口,匆匆行了一禮,便同醫女一起退下。


  主子仍舊是不放心陛下,說得那樣雲淡風輕,可心裡卻還是惦念著的罷。有本古書上怎麼寫的來著,"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不過也就是因憑了這個天性,自古以來男子才可以肆無忌憚光明正大地三心二意。而女子註定必須從一而終。否則,就會被世人所詬病。


  不過不語小看了自家主子。綱紀倫常,有時候遇上愛情,是攻擊無效的。


  楚歌披了衣服往翔龍殿而去,心裡暗道,她不過是想看看他是否也中了毒,以此來判斷兇手的目的,也沒有了其他的想法。


  若是風城啟難沒有事,那麼很明顯,這是沖著她來的。若連他也中了毒,那兇手是何意,便不得而知了。


  殿外,仇全執著拂塵站在離殿門遠些的地方,看見楚歌乘著月色而來,不禁臉色大變,急忙攔住她道:"昭妃娘娘,王上已經安歇了,娘娘還是回去罷。"

  楚歌朝仇全頷了頷首,有禮地道:"仇公公,我有要緊的事要求見王上,煩請通傳一聲。"

  翔龍殿燈火明亮,阿蕭怎麼可能睡了?不過是不想見她。她又何嘗想這樣巴巴地跑過來,不過是想看看他是否安好!他現在已經吝嗇得連見她一面都不行了么?


  "娘娘恕罪,王上他.……"仇全為難地看了一眼身後。


  緊閉的大門之中,有女子婉轉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輕若飛蚊,卻聲聲砸在楚歌的心上。


  "王上,您許久不曾召幸嬪妾,如今倒終於想起了。可是吃厭了昭妃姐姐那口,喜歡上嬪妾這樣的了?"

  這聲音頗為陌生,楚歌站在門口,雙手緊握,猶豫著要不要開門。帝王的聲音卻沉沉地傳來:


  "好好的,提那掃興的人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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