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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不過咱們的帝王想錯了一點,誰告訴他楚歌就必須回鳳鳴宮去休息了?

  於是當風城啟難跨進鳳鳴宮的時候,只有跪了一地的宮人。不語、守幽都在,唯獨不見他想找的那個人。


  帝王怒了,問守幽:"她人呢?"


  守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字正腔圓地轉告自家娘娘的話:"主子說心裡悶得慌,出去散散心。還特地交代了,若有客來,統統請回,勿尋勿找,時辰一到,自動歸位。"

  風城啟難:"……"


  帝王人生中的第二個閉門羹便出現在了自家的後宮里,生生被一個妃子甩在了這兒曬太陽。守幽低著頭,不忍心去看帝王臉上青白交錯的顏色,心裡卻默默地為自家娘娘鼓掌。


  娘娘真乃女中豪傑也,這種事兒除了白朮大人敢做,世上恐怕也只有娘娘敢了。想當年白朮大人將王上關在鬼谷之外,王上是怒得差點燒山的啊。如今娘娘倒好,偏留一座空宮,王上有火也無處發。


  真是讓人膜拜的無比強大的娘娘啊。只不過,若是被帝王找到了,娘娘,您就自求多福罷。


  "啊嚏!"


  楚歌走在路上,突然打了個噴嚏。抬頭望望高掛的太陽,明媚得刺眼。莫名其妙地攏了攏衣裳,楚歌疑惑地想,這麼熱的天,難不成她也能傷寒了去?


  前面是一條僻靜的宮道,也不知通往哪裡。楚歌便就這樣走著,細細地想著一些事情。知了聲聲,夏日傍晚的氣氛寧靜幽雅,註定了會讓行人有不同的境遇。


  這不,沒過多久,一聲輕笑便在前方響起。帶了三分驚喜七分好奇,風城啟月執著玉笛,微笑著看著楚歌道:"昭妃娘娘如何會在這裡?"

  楚歌一愣,抬頭,便看見那張與風城啟難一模一樣的臉。同樣的眉,同樣的輪廓。只不過,此時的這張臉上沒有冰冷的涼意,也沒有袖手旁觀的漠然,有的只是盈於眉間的溫柔。風城啟月便這樣看著她,微微彎腰行了小禮:"昭妃娘娘。"

  "啟月王爺。"楚歌怔了怔,朝他行了個福禮,道:"王爺安好。"

  風城啟月挑眉,眼神里劃過一絲戲謔,便又朝楚歌行禮道:"昭妃娘娘安好。"

  楚歌:"……王爺不必多禮。"

  "嗯。"風城啟月走近了她,在一步之外站定,笑道:"我也想說,昭妃娘娘也不必如此多禮。"

  夏蟲多喧囂,楚歌卻覺得心裡突然好受一些了,抬頭看著面前的風城啟月明朗的笑容,不知為何,也被帶得彎了眉。


  "王爺素來是瀟洒之人,倒是我落了俗套。"楚歌呼了一口氣,轉了一下手中的紙傘,眉目間輕鬆了許多,眼梢上自然也就帶了笑意。


  風城啟月身上總有一股寧靜祥和的氣息,像水一樣,溫和無害,包容一切。哪怕只是靠近他,你也會覺得心靈被洗滌了一回。


  此時此刻於此地遇見他,楚歌想,該是上天終於憐她辛苦,給她一片樹蔭清幽之地,讓她暫時休息一會兒。


  "人在紅塵,難免都在俗套里打轉。"風城啟月輕輕一笑,便和楚歌一起往前走。低低的聲音劃過燥熱的空氣,傳進楚歌的耳里,意外地帶來一些清涼。


  "剛剛在遠處便看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來這宮裡的生活你也該是累著了,有空出來走走也好。"

  楚歌微笑,看了一眼旁邊的男子,嘆息道:"本是兄弟,為何差別如此之大?王爺與王上,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風城啟月聞言一笑,想了想,搖頭道:"王兄那性子,自小便是那樣。許是他身上的擔子太重了,也無奈。倒是我,因為一直在溫太妃的庇護下,所以沒什麼權勢牽扯,倒也省了不少的心。"

  同胞所生,不同的命運卻造就了不同的性格,她倒真不知風城啟難是幸還是不幸。有時候覺得其實帝王也挺累的,想到這裡,心裡莫名地有點兒疼。


  不過楚歌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很久的事兒。


  "王爺,太后還健在罷?"楚歌看著風城啟月,愣愣地問。


  風城啟月點頭道:"當然,太后仍在壽康宮,只是……據說很少出來,也不管後宮的事。"

  "這是為何?"楚歌好奇地問。


  風城啟月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半晌,楚歌只聽得他一聲低低的嘆息:"紅塵孽障,污穢不堪,你還是莫要問了。"

  太陽陰了些,楚歌沉默著走在風城啟月身邊,腦海里始終迴響著他這句話,卻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再往前走便是一彎小河了,那河名為相思流,不大,卻可以流到宮外。每年都有宮女寫了字在紅葉上,隨著水流出去,不知到了哪個有情人手裡。此後便兩隔宮牆,相思長。


  風城啟月走到河邊的楊柳樹下,朝楚歌招手道:"過來歇會兒罷,這裡的景色極好,容易讓你心情好些。"

  楚歌本是不信的,宮裡的景色,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終究是精緻得沒有生命一般,被阻隔在這四方天之中。


  抬步走了過去,楚歌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從這個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潺潺的河水不斷地往宮外奔涌。兩岸楊柳拂風,夏花爛漫。沒有刻意雕琢的痕迹,這相思流就像一塊璞玉,遺留在皇宮的這樣一角,初見卻讓人傾心。當真是極好的景色。


  "你看到的是什麼?"風城啟月微笑著問她。


  "自由。"楚歌看著那河水,眼裡不自覺地充滿了羨慕之意。長水迢迢,到底還有出去的一天,而她呢?機會還剩多少?這一步一步,哪裡錯了一招,她都有可能老死宮中,或者,喪命宮中。


  風城啟月挑了挑眉,眼裡流出些許讚許,卻不予置評,只拿起玉笛,吹了一首<長相思>。那調子帶了些明快的悲傷,聽得人心裡很安靜。


  楚歌在旁看著他,漸漸的,倒沉入了那笛音里去。


  "一相思,思未成,牆頭馬上再難逢。


  再相思,思遠征,夢裡幾起覺難成。


  三相思,思難守,一處相思兩處愁。


  長相思,與白首,同沐風雨至死休。"

  面前這男子眉眼如畫,清朗絕佳。一支剔透玉笛橫在唇間,雙眼微閉,精緻的輪廓帶了柔和的光暈,楚歌腦子裡很自然地便浮現了一句話: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當真是美好極了。


  如果不是背後突然響起了掌聲的話,楚歌一定會繼續這樣看著風城啟月的。這樣美好的男子,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王兄。"風城啟月聽得聲音,放下了玉笛,朝後面走來的風城啟難微微一笑,眼裡瞬間多了幾分歡喜。


  楚歌盯著湖水,假裝沒聽見。僵硬著脖子沒有回頭。直到冷冷的聲音在自己耳側響起。


  "愛妃可真是好興緻。"帝王看著這神仙眷侶似的一對人,冷哼一聲,眼裡暗潮翻湧,面無表情地看著楚歌。


  "臣妾參見王上。"楚歌無奈地行了一禮,順便瞥了一眼一旁的風城啟月。他們這樣被帝王撞見,算不算她紅杏出牆?雖然他們什麼也沒有,不過腦子清醒過來的楚歌發現,自己今天的行為有些出格了。


  她居然單獨和啟月王爺呆了這麼久?啟月王爺是向來不拘小節的,但是……著實不代表風城啟難不介意啊。雖然他不喜歡自己,但她怎麼說名義上還是他的妃子罷?

  帝王的臉色不好看,但也沒為難風城啟月,只道:"七弟是從溫太妃那裡出來么?"


  風城啟月點頭,笑道:"剛出來便遇見了昭妃娘娘,娘娘似乎心情不太好,臣弟便將這相思流介紹給了娘娘解悶。"

  風城啟難掃了一眼那小河,臉色又沉了三分,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一把扯過獃獃站著的楚歌,對風城啟月道:"天色不早了,七弟也早些回府罷,孤同歌兒便先回宮了。"

  風城啟月點頭,站在原地目送帝妃走遠,又看了那相思流半晌,方才離開。


  "王上,您扯痛我了。"楚歌被風城啟難拉著手腕,快速地往鳳鳴宮走著。手被抓得痛了,不禁低呼一聲。


  帝王沒有反應,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


  手腕處的痛感更甚,楚歌使了勁兒也沒能掙脫開,心裡一急,便喝道:"風城啟難,放手!"

  一聲冷哼,帝王依舊沒有理會她,鳳鳴宮已遙遙在望。


  "痛……"楚歌覺得那手腕已經快要不是自己的了,無奈萬分,只得喊了一句:"阿蕭。"

  前面的人稍微頓了頓,轉過頭來看著她。楚歌正慶幸手腕得到了解救,身子卻被人打橫抱起,來不及驚呼,便被風城啟難抱著飛進了白首殿。


  在殿外的不語和守幽驚恐的眼神下,帝王大袖一揮關上了殿門,將懷裡的女子狠狠壓在榻上,一雙眸里滿是怒氣,沉聲道:"孤倒是小看了你,左楚歌,你真是到哪兒都能勾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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