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孤注的一擲
南城遠郊一座廢棄廠房的地下室里,燈光昏暗,陰冷潮濕,「瘋狗」詹天穿著一身單薄的夾克衫,正有條不紊的擺弄著兩隻造型獨特的電子鐘,桌上擺放了一碗金燦燦、熱騰騰的桂花飯,香氣四溢。
滿臉疤痕的老婦人戰戰兢兢的坐在他對面的位置,以手代替餐具,埋頭食用已經散發著餿臭味的食物。常年生活在陰暗的環境里,婦人的視力已經非常模糊了,她懼怕光線,眼中的物體逐漸呈黃色。但是,她卻一點也不敢表露出來,因為,對面的瘋子從來不會留下無用之人。
「李阿姨,我已經見到小五了……」男人放下手中的鐘,坐姿端正、脊背挺直,開始像軍人一樣一絲不苟地享用他的食物。
李秋素喉嚨里發出風箱般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發不出。
「她還是像以前那麼漂亮純潔。」男人顯得異常興奮,醜陋的臉龐紅光滿面,話也較往日更多:「你知道嗎?小五已經完完全全屬於我了。就在醫院裡,我得到了她……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聞言,老婦人的手顫抖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這個瘋子從來沒有態度如此平和的同自己說話聊天過,反常即妖……
詹天著筷子及用餐的姿勢標準端正,幾乎可以作為教學的範本:「我原本想帶小五一起回來,她卻不肯!」男人低著頭,一邊說話,一邊享用食物,絲毫不見半分禮儀上的瑕疵:「她的心裡始終惦著報仇,倔得很……她要我殺了她的情敵和名義上的丈夫,那兩個人一直在折磨她!」
李秋素微蹙著眉。果然,這人看中的女子同他一樣,都不是什麼好鳥。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天生一對!
「我知道,小五其實一直在利用我!」詹天噎下了沾滿蛋液與香油的飯粒,唇角含笑,眼神複雜:「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從小就這樣,她是我的女王,我容許她在我面前任性放肆,耍性子……如果換作旁人,我會把他(她)的骨頭全部敲碎。」
老婦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不知是冷的,還是被嚇的,手心全是汗。
碗里的食物已經快見底了,詹天進食的速度越發的慢:「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小心謹慎。原本我還打算認真籌謀一下,過段時日再找機會下手。可是,小五現在的情況很嚴重,已經等不了那麼長的時間了。如果她出現任何意外,那麼我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用濕紙巾仔細地擦拭著嘴角:「所以我決定,今晚就動手,將她討厭的人一次清理乾淨,再帶她離開港城,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免得日後夜長夢多……」
此時,一股子酸味兒自李秋素的喉嚨口涌了上來,她快吐了!
「其實,要幹掉一個女人和一個腰纏萬貫的大老闆並不難,難的是如何順利潛入淺微山馳宅。我聽說,那裡的安保是目前世界一流的,也不知道傳言有沒有水分……」男人起身,在地下室角落裡一面殘缺的鏡子前認真整理著自己的衣衫,過了一會兒,他悠然道:「不知馳家的狗腿子和我部隊里那些弟兄們比起來,是一塊塊豆腐呢,還是一群野獸?我很期待謎底揭曉!」
李秋素艱難地站起身,像往常一樣準備收拾他的碗筷。
「李阿姨,不用了!」男人出聲制止了老婦:「你的桂花飯真是越來越難吃了,裡面沒有放鹽,全是味精……我想,小五一定用不慣的。她的嘴很挑,腸胃也不好,如果吃到這樣的垃圾,她會朝我發脾氣!」
李秋素怔愣在原地,突然意識到自己眼睛的問題已經暴露了。驚懼的老婦膝蓋一彎,「噗通」跪在了地上,向男人不住的磕頭。
「李阿姨,你的白內障加重了!」詹天滿意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然後轉身走到李秋素麵前,像拎小雞一樣,直接將跪在地上全身發抖的婦人拎了起來,扔回籠子里,落鎖!
李秋素滿面驚恐,不停的搖動著鐵籠,喉嚨里發出殘破的單音,既像詛咒,又似告饒,凄厲無比。
詹天將剛才擺弄的一隻電子鐘擱在離鐵籠只有一步之遙的小板凳上,對婦人和氣道:「李阿姨,原諒我不能帶你走。因為,你對我和小五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他低頭調試著電子鐘背後的按鈕,時間開始在靜謐里流淌。
老婦嚇得幾乎斷了魂,伏地無聲哀嚎。
「我做的炸彈厲害無比。阿姨,你放心,不過一瞬間的事兒……沒有痛苦的!」男人面無表情,將另一隻鍾揣進了小巧的背包里:「如果這一次,我和小五能夠成功脫險雙宿雙飛,明年的今日我會記得給您上一炷香,感謝您這三年的照顧!」
李秋素爬了起來,弓身朝鐵籠外吐了一口唾沫,恰好落在男人腳邊。人之將死,她也再不用向那隻瘋狗搖尾乞憐,終於找回了這幾年被侮辱欺凌的一點點尊嚴。
詹天沒有生氣,反而贊了一句:「有骨氣!」旋即,他用鞋底抹去了地上臟污的痕迹,對婦人憐憫的說:「李阿姨,記住我這張臉吧!到了下面的奈何橋,不要喝孟婆的湯。那樣,下輩子才能找我報仇。」
婦人看著昏黃燈光下那張模模糊糊、漸行漸遠的面容,忽然發現,那隻「瘋狗」的臉龐和曾經的自己是那麼相似,尖酸刻薄、毫無人性。原來,她竟不知,整整關了自己三年的仇人,究竟有著一副怎樣的嘴臉。
李秋素仰天悲鳴,喉嚨卻幹得難受,發不出一點聲兒。周遭沒有人,偌大的屋裡,只有那口鐘發出揪心的滴答響動,猶如僧侶敲下的喪魂樂,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十分鐘后,伴隨著一聲巨響,火光四濺,倉庫坍塌,地下室淪為一片廢墟。
……
入夜,港城的天漸漸變得不安分起來。盛夏日,雨季時,氣候陰晴不定,前一刻還一片安靜和氣,轉眼之間風起雲湧、雷鳴電閃,格外熱鬧。
淺微山馳宅,坐落於超級富人區的一顆璀璨明珠,此刻正沐浴在淼淼夏雨的洗禮中。危險來臨,卻被黑暗遮蔽,隱藏在夜幕下,悄無聲息。
「馳家!」詹天一記手刀打暈了夜裡查看雨情的保安,只用十來秒時間就將人利索地拖到了茂密的草叢中藏匿起來,將一切恢復如初。瘋狗的唇角高高揚起,原來,所謂的最強安保,不過是一塊塊裝點門面的水豆腐。不知道那位斥巨資打造了這一切的港城首富,被人狠狠的打了臉,會是什麼表情?
馳家的主宅與眾不同,一眼就能辨出來。「瘋狗」無需花費多少力氣,便可以順利登堂入室,不請自來。但素來謹慎心細的男人依舊在夜色的掩藏下,前後查看了主宅的地形和每一處可以做文章的細節,直至確定馳家並沒有部署任何伏擊的力量,才小心翼翼地進入了中心地帶。
沒有光亮的空間,寂靜無聲,彷彿一個巨大的黑洞,充滿誘惑力和壓迫感。警惕的軍人自推門而入的一剎那就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那種與生俱來卻在後天的鍛造中愈發敏銳的第六感,竟讓歷來無畏生死的亡命之徒心尖一顫。
一道電光閃過,瞬間照亮了漆黑的夜。短暫的白晝中,馳家主宅的客廳一覽無遺。此時,一襲白色襯衫的男人正悠然閑坐在正對玻璃門的沙發上,一杯香茗,矜貴優雅,氣質凜然,魅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