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犯癮的君子
與此同時,簸灣南城警署防止罪案科高級警司辦公室里,祝濤穿著規規矩矩的制服,後背心起了一溜的汗,向佑進來的時候,他正煩躁的用報紙扇著風。
「小妹,電什麼時候來!」祝警司扯著領口,嗷嗷叫:「你姐夫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過夏天……咦?你老公不是給你請假保胎嗎?中肅醫院的病例都開了,怎麼又跑回來了?」
向佑蹙眉:「我什麼時候需要保胎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祝濤不贊同的訓她:「馳沖已近而立之年了,你肚子里的是馳家未來的希望,註定含著金湯勺出生,他這麼緊張也是人之常情……署里別的孕婦,即便想讓中肅醫院走後門開證明,都不一定辦得到呢!」
「請了多久?」向佑毫不懷疑自己丈夫手眼通天。在港城,只要馳二爺有心,基本沒有他辦不到的事兒。
祝警司說:「兩個月。視情況延長……」
「上兩周的班,請兩個月的假!」向佑撇嘴:「這是哪門子上班?跟玩兒似的……」
祝姐夫一巴掌拍在桌上,贊同道:「可不就是玩兒嘛!你找的那點薪水,在外面吃一頓飯、請一次馬殺雞,就已經走遠了。難道,還真指著警署的工作過活?」
向佑吸了吸鼻子,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郭小濤的案子有進展了嗎?」準確來說——是詹天的案子。
祝濤扯了一把紙巾擦汗:「CID查明,拋屍的地方應該在遇害者住家附近的「南郊巷」,通過勾掛箱直接轉移到了垃圾收運車裡。」
「CID怎麼就那麼肯定是「南郊巷」?」向二小姐不解的問:「那裡的監控設施壞了,應該是看不到的。況且,從「南郊巷」至金科垃圾站途中還要經過好幾個收運點,混在垃圾堆里的屍體,不會這麼容易被發現。」
祝濤頷首道:「照通常情況來說,的確如此……但是那天非常湊巧,垃圾運輸車的駕駛員當天上班的時候,身體不適,為了儘快趕去醫院,向上頭領導彙報了情況之後,只拖運了「南郊巷」的生活垃圾,就直接去了金科,大大縮短了運輸時間,所以……」
聞言,向佑腦海中一道電光閃過,迅速拿起桌上的鉛筆和紙,在上面龍飛鳳舞寫下一排編號:NCWSS0125—張梅,NCWSS0077—李秋素。「姐夫,讓CID查查這兩個人,說不定會有線索!」而後,她在李秋素的名字下方劃了一條橫杠:「重點是這個人!」近段日子以來,她總是覺得當天在南郊巷碰到的女人很怪異,至於具體怪在什麼地方又說不清楚……
祝警司看著紙上信息,意味深長的打量了小姨子一眼:「妹兒啊!要不姐夫把你調到CID去?說不定在那裡,可以無限發揮你的光和熱……」
「好啊!」向二小姐嘻嘻一笑,欣然接受。只要留在警署,去哪裡不都一樣嗎?她不挑的!
「好什麼好?」祝警司無語:「這麼快就忘了上班第一天,我是怎麼對你說的?」不要逞強,一切以安全為重。
向佑吐吐舌頭,對於他的啰唣,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
祝濤把紙條鎖緊了抽屜里,抬頭時神色嚴肅的問她:「小妹,你知道「風雲會」發生的事嗎?」顧正林心臟病再次複發,太子爺顧威恐將面臨牢獄之災,顧夫人梅之宜香消玉殞,兩個堂主宣布脫單……如果上頭沒有料錯,用不了多久,「風雲會」必亂。到時候,「新城」是否會趁機反撲,兩大幫派兵戎相見,誰來穩定局勢?屆時港城又會有怎樣一番景象?
向佑眉頭微皺。今天一大早,各大新聞媒體已報道了顧家遭逢的變故,她雖然與顧夫人梅之宜只有短短的三面之緣,但那位長她一輪的大姐也算性情中人。如此結局,真正叫人惋惜。
「小妹!」祝濤見她神色悲憫,料想馳家與顧家總會有人情往來,彼此熟識也不稀罕:「如果有一天,港城局勢動蕩……你會獨善其身嗎?」第一次拋開了家庭關係,以警務工作者的身份平等對話的男人,看著馳家大夫人、自己的屬下,臉上表情異常嚴肅。
向佑怔愣了片刻,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祝警司不自覺露出了笑意。他忽然憶起前幾日與總署倪燁廷處長會面的情形,那人曾私下對他說過,指不定未來的某一天,穩定港城的關鍵,不在「風雲會」、「新城」,也不在任一個牛逼哄哄的部門,而在簸灣南城警署一個小小的女警員身上。
向二小姐看著自家姐夫臉上的姨母笑,打了個大大的寒顫,不欲與之再談,轉身準備離開辦公室。
「——等一等!」祝濤叫住她,關切問道:「馳沖的傷,好些了嗎?」雖然上方曾下令嚴密封鎖消息,但對於家裡面的人正常的表達關懷,應當不違背紀律。
「傷?什麼傷……」快走到門口的向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祝姐夫旋即瞭然。這位大夫人恐怕還被她那個寵妻的老公瞞著掖著,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情。「沒什麼,你下去吧!」既然如此,自己也沒必要撞破馳家家主的一片善意。
向佑眉頭一挑,好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
渾渾噩噩地在警署過了大半天。下午,素有「拚命三郎」美譽的向二小姐請假了。她已經從毛言壽、楊釗遠那裡探到了馳沖在壽宴發生意外的來龍去脈,並且從黎櫻口中證實了消息的真假,也得知這些時日自己的丈夫從未回過淺微山馳宅……零碎種種表明,自己永遠是那個不在馳家核心圈的女人,永遠也無法或者說不配接觸到馳沖的內心世界。她是被馳家擯棄在外的正房妻,始終在猜測丈夫愛與不愛的話題,一直在被動的接受所有好與不好的結局。
從來心事深藏的女人第一次生出了向人傾訴的慾望,卻發現根本無人可訴。馳家二房與三房之間已經有了隔閡,因為肖毓青的出軌和黎櫻對馳沖堅韌的感情,維繫平衡關係的那層薄膜紙被捅破后再難修復。文金貴與阮阮……有時候,太熟悉、太在乎的人反而不願憑添他們的煩惱。
如此游遊盪盪的,卻不經意來到了席楠楓家門口,拍了兩巴掌,無人答應。她從又臟又破的地墊下找到了一把備用鑰匙,推開房門,裡面永遠是黑黢黢的凌亂模樣。
「師傅!」向佑進屋喵叫了兩聲,無奈看著地上散亂的報紙、鞋襪和速食麵盒子,對於席楠楓頹廢的生活模式不敢苟同。她提起門口的掃把,正準備幫忙捯飭一下,突然聽到裡面的卧室傳來輕微的響動。那種夾雜著迷亂和痛苦的呻吟,彷彿掙扎在垂死邊緣的無助絕望,讓人心驚膽戰。
尋著聲響,向佑踮著腳摸進了裡屋,打開燈,眼前的一幕叫她眉頭緊蹙,試探地喚了一聲:「席楠楓!」
蜷縮在地的男人身量單薄,形容狼狽,全身不停震顫,呵欠連連,鼻涕口水糊了滿臉。見此情景,向佑知道席楠楓毒癮犯了,而且已經進入了戒斷癥狀,定然痛苦不已。
眼睛模糊的人聽到了熟悉的叫聲,神智有短暫的清明:「……徒弟,快拿繩子……把我捆起來,捆……捆結實些!」席楠楓強忍住下身的亢奮,手臂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向二小姐自然不敢大意,從客廳里找來結實的尼龍繩,顫巍巍將男人的手腳一併捆了,捆得結結實實,毫不手軟。
已經在房裡待了兩天的人好笑地看著她防色狼般的神情,虛弱道:「正常生理反應……你師傅我即便再饑渴,也不會動自己的徒弟!」
待終於看清男人青一塊紫一塊腫脹不堪的臉,向佑大吃一驚,顫聲道:「他……他怎麼可以讓人把你打成這樣!」
席楠楓忍著滿身疼,嘴裡發出「嘶嘶」的叫喚:「你老公是個大醋罈子。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