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傍晚
夜裡下起了大雨,第二天早晨噼里啪啦的又接著下了起來,山窩太淺,雨水至上而下朝脖子里猛灌,我和王保振用衣服蓋著臉,任由雨水肆虐,死魚一樣挺著肚子躺在泥水裡。到了下午,雨才漸漸停了。
傍晚,山下炊煙裊裊,十公裡外,綠皮火車穿過田野,一群鳥飛落在電線杆上。
看了看幾隻死雞,苦於沒有乾柴,沒法生火了。
「知道我在想什麼嗎?」王保振用一根樹枝挑著死雞。
「想女人了?」
「溫飽思淫慾,肚子都填不飽,想個屁女人?我現在想起一個人來了。」王保振說。
「誰?你媽嗎?」
「唐吉柯德。」王保振說。
「聽起來這名字耳熟啊。」
「一個西班牙作家寫的小說里的人物,一個屢戰屢敗的騎士,你應該想起來了。」王保振說。
「想他干球?能當飯吃?」
「這老頭日子過得不錯,平常吃砂鍋雜燴,裡面是牛肉羊肉燉點土豆,到了星期五吃扁豆,星期六吃煎腌肉和攤雞蛋,星期日弄只小鴿子吃。」
「這你都知道?厲害。」我說。
「小時候,記得我那時候也就八九歲吧,我爹一心想把我培養成偉大的文學家,買了一些名著讓我背,我也挺爭氣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凡是和吃,和女人有關的,我是過目不忘,比如就這個唐吉柯德,每天吃什麼,我記得很清楚,還有《金瓶梅》里的什麼,王奶奶說的,潘驢鄧小閑。」
「還王奶奶?這王婆被你叫得真慈愛啊,你八歲,你爹就給你看《金瓶梅》?」
「《金瓶梅》被他鎖在柜子里,我偷拿鑰匙,一夜讀完。王保振唾沫星子亂飛。「我給你說,這《金瓶梅》里的美食不少,什麼烹龍肝、炮鳳腑、黑熊掌、紫駝蹄、洛鯉、伊魴、細燴通印子魚、軟炊紅蓮香稻,還有紅糟鰣魚,還有呢,四十個大螃蟹,都是剔剝凈了的,裡邊釀著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兒團粉裹就,香油煠,醬油醋造過,香噴噴,那個酥脆爽口啊。」
「你奶奶個小屁股,你給我閉嘴。」我說道。
王保振斜睨我一眼,背對著我。
過了一會,王保振坐不住了,說昨天看到山坳里有棵柿子樹,他獨自去了。
我找了一根木棍,插在地上,然後把衣服掛在上面。
忽然聽到有尖叫聲傳來,聽起來像是王保振的聲音。我拿起一塊石頭,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繞過一個土坡,就看到樹下,有兩個男人纏鬥在一起,一年輕男子手裡握著匕首,騎在王保振身上。我急忙跑過去。
這男子高舉手臂,持刀朝王保振身上扎去。王保振頭一扭,刀插進泥土裡。男人拔刀又刺,我衝過去,拿石頭砸向男子的後腦勺,他身子一歪,趴倒在地上。
我拿起石頭,又砸了兩下,血從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王保振喘著粗氣,驚魂未定。
我撿起地上的匕首,看到地上的陌生男子半邊臉都是血。
王保振看著自己的左胳膊,「媽了個比的,被他扎了一刀,有糧,你要是不來,我必死無疑了。」
「這什麼人?你怎麼和他打起來了?」我說。
王保振爬起來,拽著這男子的衣領,「我靠,腦漿都出來了。」
「啊?什麼?死了嗎?」
「腦漿都出來了,你說還能活?砸的好。」王保振狠狠踢了一下男子的臉,咬牙切齒,「死去吧你。」
那石頭並沒有多大,砸了兩下頭,就死了?我震驚又恐懼,感覺自己並沒有用多大的力量去砸他,怎麼一下就死了呢?我殺人了!我感覺頭一陣暈眩。
心情平靜下來后,我去察看男子的頭顱,發現他後腦勺開了一個大口子,白色的液體正在不斷湧出,我一陣噁心。我回頭看著王保振,「他為什麼要殺你?你不是說摘柿子嗎?」
「你過來看看你就明白了。」王保振說著朝柿子樹走去。
柿子樹下有一個泥坑,一個女人頭朝下栽在坑裡,她下身赤luo,半個屁股和一條腿上有泥土覆蓋,她上身穿白色短袖,光著腳,腳邊是褲子和高跟鞋。
王保振跳下泥坑,我也跟著跳下去。
」有糧,你把女人身體翻過來。」
我看了一眼王保振,拽著女人的胳膊,把女人掀過去,女人沉甸甸的。
這是一個年輕女孩,她臉上都是泥水,面容姣好,長發散亂,襯衣上面的扣子被解開幾個,脖子一圈烏黑,半個胸露了出來,那一片雪白晃悠了兩下。
我摸了摸她的鼻息,「死了。」
「看不出來嗎,被掐死的。」
「那個男的掐死的?」我問。
「應該是的。」
「你也不知道?」
「我看到這男的在jian屍。」王保振說著分開女孩雙腿,「然後這男的弄完這女的后,想把她埋了。」
「然後呢?」
「然後,他一抬頭看到我了,沖了上來。」王保振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他要殺你滅口是吧?」
「是啊,這個畜生,太狠了,力量很大,我差點被他捅死。」
「這什麼人?」我問。
「這他嗎的誰知道?等會翻看他身上有沒有身份證。」
「怎麼辦?」我問。
「什麼怎麼辦?」
「我們要離開這裡?」我說。
「離開?這裡到處都是我們的腳印,警察來了,還以為是我們殺的呢。」
「看腳印能知道是我們倆?」我說。
「有糧啊,哎,不說了,你沒蹲過監獄,我告訴你,我們睡覺的那個山窩裡,可定會留有我們的毛髮,警察只要找到我們的毛髮,就會知道是我倆。」
「你的意思呢?」
「把這女孩和這個男的埋了,就埋在這坑裡。」王保振說。
「要埋也不能把他們倆埋在一起。」
「我靠,你還打算再挖一個坑嗎?趕緊的,這要是被人看到,我們就說不清楚了。」王保振把女孩朝坑裡拽了拽。「不行,你還得再挖深點。」
我找了一根樹棍,撅著泥土,然後用手再挖出泥來。坑挖好后,我把那個男子拽過來。王保振搜了一下他的身,沒發現身份證,只有一把車鑰匙。
我把男子扔了下去,然後再把女孩放在他身上。
把坑填上土后,王保振用腳跺了跺。
「警察能找到嗎?」我問。
「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這個世界上又少了兩個人。」王保振拿起一隻高跟鞋,「這鞋子忘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