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桑葉落蠶
搬石頭下來,然後用鏨子和鐵鎚把石頭砸平整,一直干到天黑,腰酸腿疼,有人挑著筐過來,每人發四個土豆,土豆個頭比前兩日吃得要大。
吃完土豆,跟著周老頭回去。
房子很漂亮,一個大茅草屋,一個小茅草屋,周老頭睡大茅草屋,我和王保振睡小茅草屋,屋裡有幾張草席,這便是床了,還有兩個破碗,用來接雨水喝。
我把草席遞給王保振。
王保振陰沉著臉,把草席摔在地上,「我他嗎的平生最恨什麼?你知道嗎?」
我等著聽他說後半句,他坐在地上耷拉著頭,不言語了。
「你平生最恨什麼?」我問。「你倒是說呀。」
王保振抬起頭看了看我,又把頭耷拉下去。
「你要死了嗎?」我說,「靠,早點睡吧。」
「你知道我平生最恨什麼嗎?」王保振又拋出這句話。
「怪你媽把你生出來?」
「NO,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王保振說,「共產主義就共產主義唄,沒有平等,沒有剝削對吧,說錯了,是有平等,沒剝削是吧,你既然給我說這裡是共產主義社會,你卻到處拉鐵絲網,拿著槍逼我們幹活,這他媽的是共產主義社會嗎?這和納粹的集中營有什麼區別?有毛區別?」
「都有神了,還比比什麼共產主義社會?你什麼腦子啊?」
「有糧,我想起兩個人來了,以前我們家的隔壁鄰居,有兩個孩子,一個叫陳勝,一個叫吳廣。」王保振說。
「你真能胡扯,你們家隔壁鄰居敢給孩子起這麼辣眼的名字?這是要造反啊。」
「我他嗎的就不明白了,起個名字,還得受限制?陳勝吳廣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就不能起這名字?今天我就改名了,我叫陳勝,你要不要改名字?」
「好吧,我也改,我叫秦始皇。」
「沒勁,太沒勁了,有糧,我們得造反,我可不想在這裡砸一輩子石頭。」
「怎麼造反?到處都是鐵絲網,跑也跑不出去,又沒有槍。」
「沒有槍,沒有炮,會有那敵人給我們造,把這狗日的什麼亞當神給砸了,人民當家做主,是吧?」王保振說。
「說點具體的,怎麼個造反法?」
「首先,要把支部建在連上,然後蠱惑人心,不不,要迷惑人心,不,反正就是要讓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目標,那就是為了共產主義而奮鬥。」王保振說。
「要是給你二兩酒喝下去,你能吹一夜,好像外面下雨了。」
「雨下得真是及時啊,下得越大越好,有糧,我給你,給你說,我有一段名言,流傳很廣,是這麼說的,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每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當他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解放全人類而鬥爭。」
「沒毛病,為解放全人類而鬥爭,這是保爾柯察金的名言。」我說。
「這茅屋漏雨了。」王保振抬頭看著。
「漏雨不怕,你接著說說怎麼解放全人類?」
「奶奶的,茅屋為秋風所破,這要把人逼成杜甫啊。」王保振說,「我要把這裝神弄鬼的亞當神,給砸個稀巴爛。」
「還是我來說吧,有8個守衛,六把衝鋒槍,如果我們搶到兩把,就能讓他們去見馬克思。」我說,「但有個問題,這六把衝鋒槍,我感覺有幾把彈匣是空的,是空槍。」
「你怎麼知道?」王保振問。
「感覺唄,但也可能感覺不準。」我說。「如果我們搶到兩把空槍,那就死路一條了。」
「他們這些守衛,都是槍不離身的,也不容易搶。」王保振說。
「只能找機會。」我說。「你說呢?你說呢,其實,我就喜歡你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茅屋死寂一片。
我坐起來,看到王保振已經睡著了。
醒來后,天已經大亮,出了屋,一隻金剛大鸚鵡沖我們嘎嘎叫著。
王保振看了看天空,「這天不早了,也沒人喊我們幹活?」
「你砸石頭,還砸上癮了?」
周老頭從屋裡出來,整理著衣服,「今天是神賜日,你們倆跟我來吧。」
「不用砸石頭了?」我問。
「今天休息,不用幹活了。」周老頭說道。
跟著周老頭繞過茅草屋,就聽到前面人聲喧嘩,鼓聲震震。
很多人男女在空地上聚集,李淑嫻站在一個石頭砌的檯子上喊著,「下一位。」
一個男子走上台,微笑著沖著台下的白衣女人們。
兩個年輕女孩跑上台,拉著男子就走。
「這是幹什麼?」王保振問。
「等會你們上台,哪個姑娘看上你后,就可以帶回去了。」周老頭說道。
「等等,就是說,我們可以把女孩帶回茅屋?」王保振眨著眼睛。
「是的,不過你們是新人,要先把你們介紹給下面的女人。」周老頭說,「不用緊張,我第一次上台比你們還緊張。」
「我不緊張。」王保振說。」還有這節目,真沒想到,好,非常好。」
不斷有男人們上台,都是和我們一起砸石頭的男人。女人看上后,就拉下去,有的男人,竟然是被三個女人拉下台。
「什麼時候輪到我們?」王保振問。「這女人不多了。」
「李淑嫻沖我們招手了。」我說。
「非常好,這才是共產主義社會。」王保振說,「我們過去。」
到了台前,李淑嫻示意我先上來。
看到這麼多女人盯著我,我不由手心冒汗。
王保振拍了一下我的屁股,「你他嗎的抓緊上去。」
我上了台。李淑嫻介紹了我的名字。
「現在,我們來了解一下他。」李淑嫻說道,「錢有糧,我說前面兩句,你說後面兩句,孤陋寡聞,愚蒙等誚,這兩句後面是什麼?」
我愣住了,這還要考試?這後面兩句說什麼?我一臉茫然。
「不會?」李淑嫻問。
我搖了搖頭。
「我再說兩句,晝眠夕寐,藍筍象床。」李淑嫻說。
我又搖了搖頭。
台下噓聲一片。
「下去吧!下去吧!」台下人不停喊道。
「那你就下去吧。」李淑嫻說。
我尷尬的下了石台。
王保振上了台。
李淑嫻拍了拍他肩膀,「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王保振說。
「晝眠夕寐,藍筍象床,後面兩句是什麼?」
「弦歌酒宴,接杯舉觴。」王保振對道。
「孤陋寡聞,愚蒙等誚呢?」李淑嫻問。
「謂語助者,焉哉乎也。」王保振答道。
下面掌聲雷動。
「燈在左邊,石浮於魚上。」李淑嫻問。
「夜行在鳥,水波里聽風 。」王保振答。
「十二月九日採菊?」
「桑葉落蠶。」王保振回答。「茅屋暗啞,生小小蓮葉。」
王保振說完,有兩個年輕女孩跑了上來。一左一右拉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