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歲月如駒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陳敏芳嬌嗔地斜了薛文潘一眼,繼續解釋道:
“我祖祖貼身伺候的小姐,曾祖父是戶部尚書,相當於現在的財政部長,家底可見不一般。”
“哦!”薛文潘很自覺地擺出孜孜不倦的神態,扮演認真的聽眾。
“而我祖祖是家生子,從小就是大小姐的玩伴,一起讀書,一起學刺繡,還做了一段時間的陪嫁丫頭,甚至,如果不是她嚴詞拒絕,大小姐還有意讓她做其老公的姨娘。”
“哦?”
“祖祖不想做人小老婆,也不想嫁入豪門大戶,隻想找個老實人,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思想還蠻前衛的呢!古時候,做小妾,地位雖不高,但吃香的,喝辣的,其子女也能有良好的教育機會,很多女人都不會拒絕,你祖祖真是不一般。”這回倒是實話實說。
“是啊!祖祖說,宅門大院,寄人籬下,勾心鬥角的生活,心太累,還是粗茶淡飯來得輕鬆,至於孩子嘛,兒孫自有兒孫福,若是讀書的料,砸鍋賣鐵她也會資助下去。”
“這麽說,你們家是出狀元了?”
“狀元倒是沒有,不過,有個舅公考出去了,還加入了國民黨,解放前去了台灣,在特殊的年代,祖祖就對外謊稱,他抗日戰爭時,已戰死沙場了,這樣,我們家才幸免於難。”
“那20年,確實給很多家庭帶來了不幸。”
“我外公是祖祖最小的兒子,而我媽媽是外公最小的女兒。當初,祖祖給我媽挑了我爸,我外婆其實很不樂意,因為我爸幾乎家徒四壁,啥也沒有,就兄弟姐妹多……嫁過去,勢必日子不好過。可爺爺很孝順,祖祖說什麽,他都不會反對,弄得我媽媽也很委屈。”
“那你祖祖為什麽一定要做這個主呢?”
“我媽沒說,不過,我們家人都孝順,所以,心裏有一萬個不樂意,也不會表露出來,就留在心裏壓抑,等著發黴唄!”
兩人聊著天,不知不覺行李都已拿到,陳敏芳也看到了前來接機的弟弟陳敏智,就衝他揮了揮手,而後者早就看到他們了,咧著嘴笑得陽光燦爛,仿佛姐姐結婚比自己結婚還要樂嗬。
受其感染,陳敏芳夫婦又歡天喜地起來,不自覺又跳進了蜜罐子,自說自話地暢遊其中,不願自拔,外人看來,也就是自動噴撒狗糧,毫無公德心可言……
兩人正甜蜜蜜的時候,卻聽得陳敏智問道:
“姐夫,姐姐,我們是先回家?還是先去看祖祖?”
“今天,媽在祖祖那裏吧?”陳敏芳反問道。
“外婆在,媽正忙著你婚禮的事兒呢!”此時,陳敏智已經將他們的行李放進後備箱了。
“那就先去祖祖那裏吧!”媽常常見,外婆、祖祖難得一見,尤其是薛文潘更是少見。
陳敏芳拉著薛文潘的胳膊,眼睛卻瞅著其弟弟,等著兩男人點頭附和。
兩人甚是配合,異口同聲地回道:
“好!”
就這樣,他們又開始踏上進軍大山的路程。
陳敏芳靠在薛文潘身上,側頭望向窗外,不免有些感慨:好久沒去探望祖祖了。
起先是因為做人小三,覺得無顏麵對長輩,後來,則是太過忙碌了。
就算過年蜻蜓點水般地送點禮物,也未曾像童年時那般虔誠了。
心裏有了計較與羞愧,又怎會真心交談呢?都是浮於表麵的一些應酬罷了。
想到這裏,她還是微微有些不安,那份揚眉吐氣的歡愉又被這份愧疚所覆滅了。
幸得祖祖長壽,自己還有機會彌補,倘若早已駕鶴西去,那這份愧疚怕是要跟著自己深埋於黃土之中了。
山城雖有些偏遠,變化卻是可觀的。
有一瞬間,陳敏芳都錯覺自己已離開了一個世紀,什麽時候,高速公路也通向了祖祖所住的大山?
原來,這幾年,自己一直過的是行屍走肉的日子,哪怕經濟建設發展神速,也不會一蹴而就啊!
不知什麽時候,自己已經自動與外界隔絕,貌似生存於現世,實則將自己鎖進了自創的結界中,不願出來了。
習慣扮演鴕鳥,突然,發現自己能成為孔雀,還真是有些莫名的惶恐。
不知不覺驅車已2個多小時,他們也終於到了目的地。
一下車,陳敏芳就朝固定的方向望去,卻見祖祖由外婆攙扶著,正朝他們這裏觀望,身後二層的小洋樓似乎是新蓋的,還泛著“暴發”的光澤。
她朝弟弟陳敏智看了一眼,後者就笑著回道:
“姐,這是姐夫給錢蓋的,說是給長輩改善生活條件的,去年才上梁,有段時間,不是祖祖還住咱家嗎?”
“有這回事兒嗎?”陳敏芳一頭霧水。
“那時候,你在美國,照顧思敏,媽跟你提過,你沒印象了嗎?”
“呃~”還真沒印象了,此刻,薛文潘就笑了:
“你呀,也癡呆咯!這事兒,我倒似乎還有印象,當時,你還說,外婆和祖祖在你童年時,時常照應你,你的學費有時候,還是她們幫你湊的……”
“記得,可你這麽做……還是有心了。”陳敏芳鼻子一酸,熱淚盈眶,心裏卻冒出縷縷甜蜜。
“一家人那還說兩家話?我們還是快走吧!別讓祖祖她們在風裏待太久了。”薛文潘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前一帶,就提著禮品,跟在陳敏智身後,三人有說有笑,就疾走到了祖祖跟前,異口同聲喊道:
“祖祖,外婆。”
陳敏芳便小跑至祖祖跟前,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的祖祖,望著老人臉上布滿溝壑的皺紋,她才意識到:祖祖已經將近100歲了,歲月如駒,不會為任何人停駐。
“敏芳,你終於肯正眼看著祖祖了。”祖祖年紀雖大,卻依然口齒清晰,她望著陳敏芳笑得很慈祥,卻話中有話。
外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隻是笑著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她雖喜歡陳敏芳,可對外孫更親近些,一來骨子裏有些重男輕女,二來,自從陳敏芳跟了薛文潘,往來就沒以前頻繁了,倒是時常讓陳敏智送些補品過來。
時間一長,自是與外孫女漸漸疏離,與外孫格外親厚了。
此時,她雖攙著自己的婆婆,眼神卻看著外孫,與他噓寒問暖,談得甚是投機。
因此,祖祖才得以與陳敏芳說一些體己的悄悄話。
“祖祖,對不起,以前,我心裏苦……”陳敏芳忍不住袒露心聲,卻讓老人擺擺手,說道:
“你從小就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你不爭不搶,盡自己的本分,為家人考慮多了,忽略了自己的感受,這些年,你受委屈了……”
“祖祖——”一聲“祖祖”,陳敏芳熱淚盈眶,不敢低頭,就怕濕了衣衫。
“敏芳啊!其實,男女之間的事情,相處得好與壞,也由一個‘敬’字所決定,你敬我一寸,我敬你一尺,彼此真誠,才會長長久久,甜甜蜜蜜。”
“嗯嗯!”
“我看你的夫婿是個好的,他會背離家庭,選擇你,定是他們的日子委實過不下去了,離了這個‘敬’字,神仙也難免會有煩惱與間隙。”
“是的。”這令陳敏芳想到了來酒店大鬧的林琳,在公眾場合都能這麽不聞不顧地囂張跋扈,在私底下,不知要多可怕了?
“當初,你媽媽不願讓你繼續跟著他,是我讓她不要幹涉的。”
“哦?”陳敏芳這才想起,曾經有一度,媽媽一直鬧著要她與薛文潘分手。那時候,薛思敏還小,薛文潘因著要遵守薛寶寶的安排,往來不再頻繁。
看著女兒年紀輕輕,便要獨守空房,老媽自是不舍,尋思著要為其另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