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無奈！不接受，也得麵對現實。
顏素迅速偃旗息鼓，柔聲回道：
“我情緒不穩，對不起！我隻是弄不明白，亦凡為什麽會對我突然厭惡起來，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好的事情是這樣，壞的事情也是這樣。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明早別忘了跟公司請個假，我們明天應該趕不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顏素乖巧地點點頭，突然抬頭問道：
“老公，如果我失業了，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怎麽會？你也清楚，我們家並不靠你那點工資生活！我支持你外出工作，僅僅是為了讓你不與這個社會脫軌，可現在即使不外出工作，你也不會與外界脫軌了，不是嗎？”
淩飛覺得顏素今天有些異常，忙把她轉過身子，逆向對望：
“顏素，怎麽了？你今天有些反常？別再為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操心了，人生路上有些波折太正常不過了。我們現在處的時間段，正好是做牛做馬的中年期，上有老，要照顧；下有小，要操心。大多數人都在麵對，並不是隻有我們在承受。”
“我也知道，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不幸的家庭卻都有各自的悲傷。”顏素甕聲甕氣地回答，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老婆，我們真的還算不上不幸的家庭。你想啊，我們雙方父母雙全，即便是這次孩子失蹤，不也很快都找回來了嗎？凡事都要往好的那麵想，杞人憂天可不是你的個性哦！那個樂觀的顏素去哪裏了？”
“壯烈犧牲了！她迷失在中年的迷宮裏，缺氧而死！”顏素索性把臉埋進淩飛的懷裏，不停地抽泣。
她真不知道自己一個勁兒在哭什麽？為什麽而哭？就是覺得心裏憋屈得慌，似乎宣泄出來，就會好過一點。
“別瞎說了，她的身邊永遠站著愛她的人，永遠不會迷路。顏素，你要知道，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嫌棄你，我也不會離開你。嗯？”淩飛真誠地煽情，卻被顏素淩頭澆了一盆冷水：
“我知道，我生完孩子發福成天線寶寶的時候，你也沒有嫌棄我！就是那個時候工作忙了點兒！”顏素古怪地上下掃描了一下淩飛，酸酸了回了一句。
其實，那個時候，也不能怪淩飛。為什麽呢？
產後突然發福，她大概受刺激患上了輕微產後抑鬱症。
嚴重自卑下的疑神疑鬼，令她覺得“那段時間”，淩飛老是早出晚歸，回來倒頭就睡，有時候，連個擁抱都“心不在焉”。
那段舊時光，她幾乎沉浸痛苦的營養液中，難以自拔。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老黏在她身上的亦凡。
也就在那個時候，她再也離不開孩子了。她的身心全部在孩子身上，似乎自己也已經不存在了，突變成了一台如何產出優質母乳的奶牛。
而當她把精力全放在孩子身上，完全冷落了淩飛的時候，她自己也不曾感覺到，每每等到發現家裏隻剩她和孩子了，才覺得：這男人什麽時候走的？怎麽走了都沒有打個招呼？
好吧！坐月子，晚上睡得不好，時常要出來喂奶，換尿布，日夜顛倒的日子，她也是一天天扛了過來。
事實上，淩飛出門的時候，她和孩子還在相擁而眠，他為了不驚擾她，連燈都不敢開，是拿著手機當手電筒，悄悄離開臥室的。
就是因為顏素睡眠的時候，見不得光，臥室的窗簾一拉，六月的陽光都透不進來……
“老婆，我對你的愛，天地可鑒，你可不能讓我蒙受不白之冤啊！”更何況，現在還有“男同學”時刻妄想替補，怎麽能讓夫妻間產生間隙？
“我明察秋毫，不會冤枉一個壞人，你喜歡排骨美人，隻可惜……這輩子不能如願以償了，嘿嘿！”顏素惡作劇地笑了起來。
“老婆，你睡一會兒吧！乖，明天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處理，我們倆這個時候，誰都不能倒下。嗯？”淩飛知道，在這麽討論下去，會沒完沒了，便適時轉換了話題。
“好！你去吧！”這個時候，顏素宣泄得也差不多了，順勢放過了淩飛，像隻小貓一般蜷縮在沙發上，睡了起來。
淩飛為她塞好被子，轉身走到亦凡的床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個流著他骨血的孩子，內心五味俱全……
他雖好言好語地安慰顏素，其實，心裏對孩子這樣的問題還是充滿著惆悵。
精神問題需要醫學專家來解決，但疾病的源頭，卻是要靠他們家長來配合排查的。可他確實推斷不出亦凡都遭遇了什麽事情？
要如何才能打開孩子的內心，讓他說出他的委屈和傷痛呢？
一種全所未有的無力感襲向心頭，也不知道，如何去麵對變數多端的未來……
正當顏素夫婦沉浸在孩子的病情之中的時候，周均益也不好過，他也經曆了徹夜難眠。
他甚至反反複複在反思自己20年來的所作所為，雖然獲取了符合世人定義的成功，可對於自己來說，它們卻是證實他實實在在挫敗的一個碑文。
周均益坐在書桌前，電腦雖開著，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定定地望著某個角落，大腦一片空白。
那個有關往事的電影已經全部放完，而放完的一幕幕，仿佛都刻意被他丟進了回收站，暫時隔離在那裏，等待他的裁決。
是全部清空？是全部還原？還是有選擇地還原部分……那麽多選擇排成一隊，可他知道，這也僅僅是自欺欺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世上是有一種失憶，叫做選擇性失憶。
隻可惜，上帝也會有條件地挑選一小戳人，幸運地患上這樣的病症，而周均益並不羅列在這個光榮榜單上。
那個支撐他不斷進取，不斷擴大自己財富帝國的女人，現在不可能再屬於他，她依偎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笑得不再純粹，不再真切。
她雖還是天邊的那顆啟明星，卻不再為他閃亮，她已有了歸屬，那是她自己的選擇，無論有多掙紮，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回那個天真而純粹的初戀了……
一下子，覺得自己失去了方向感，一種接近絕望的苦澀擊潰了他自認為堅固的堡壘，使他陷入了迷惘……
他甚至找不到這種無助情緒的宣泄口，亦找不到繼續存在的支撐點，他就像被人拋入海中的溺水者，雖有浮木傍身，卻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就這樣，一動不動枯坐到天明，直到陽光照得他忍無可忍的時候，才舍得徹底從那種虛無的情緒中，走出來……
不管怎樣，他還是要去處理那些個爛攤子。
生來他就不屬於自己，仿佛背負著沉重的使命一般，榮華富貴與他，也隻是沉重的包袱，從未讓他感受過真正的幸福。
他隻能讓自己陷入各種忙碌之中，以便忘卻那隱約的酸楚與失落，可為什麽像是三魂六魄都分崩離析了一般，他不斷地在丟三落四，不斷地在重複各種愚蠢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