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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最後的錯過

  大凡天才實質上,多是天真而單純的,就是因為這個因素,他們浪費在算計、猜度、爭名奪利等俗務上的時間,會簡化許多,因此,他們的效率幾乎等同於機器人,甚至敏銳度更高。


  倘若不是因為經曆了家族的這些陰謀詭計,不是嚐遍了親情的淡薄,周均益或許也不會有超出常人的縝密思緒,也不會時常布下嚴密的天羅地網。


  他下棋,從來都是全盤考慮,不下快棋、猛棋,因為他深知,自己已經傷不起,也賠不起。


  倒不是賠不起金錢,實在是歲月金貴,如果再無度揮霍,他今生的承諾與願望,真的會與其失之交臂。


  當然,直到這個時候,顏素其實還是一直在等他,畢竟,她還是苦苦等了10年。畢竟,不見棺材,顏素還是不敢落淚的。


  然,27周歲,距離豆蔻年華確實有些久遠了。


  記得張愛玲在《十八春》裏曾說過:對於三十歲以後的人來說,十年八年不過是指縫間的事,而對於年輕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27歲,可以說,是顏素生命的轉折點,她的一生一世就在這一年走到了盡頭,轉而進入了下一個輪回。


  唯一不同的是,她沒有一杯忘情水,隻能把自己的愛情,埋進了內心那座墳墓,每逢睹物思人的時候,傷春悲秋地祭奠一下。


  那一年的誤會,造成了他們一輩子的錯過,也造成了往後生活中,那些個不可彌補的過錯。


  這種傷痕,揭開了上一世緊緊包裹住的錦緞,不!或許應該說,是揭開了華美的皮囊,露出了血淋淋的脈絡,讓顏素不得不決絕地喝下了那杯——象征性的忘情水。


  想那顏素27歲,周均益也有29歲了,一次回國辦事,正好是薛寶寶忌日前後。


  雖然,周均益已經獲取了學位,在國外的公司也初具規模,但是,還不足以與國內的公司抗衡。


  俗語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舅媽孫麗君在上海的人脈,確實也讓這個僵硬的百足蟲,得以回光返照了。誰叫那段時期,連買個垃圾股都能賺錢呢?

  周均益匆匆回到小白樓,暗暗取回埋在白蘭花下麵的遺物。他準備在國內,開戶炒股,買樓盤,正好投資在發小那裏的股份,分紅頗多。


  敏銳的商業嗅覺,讓他大膽的猜測,未來10年,在國內投資,財富一定猶如雪球效應。不過,他缺人脈,缺一座靠山,因此,還不能明目張膽地在國內操作。


  那一天,顏素想最後一次去看看自己的初戀,做一個決絕的了斷。而後,給淩飛一個確切的答複。


  從早晨饑腸轆轆地出發,顏素緊張地吃不下一點兒東西,她害怕,卻還抱著一絲希望,總想讓自己難得生出的勇氣,得到一些微弱的回報。


  她在小白樓門口逡巡,手裏握著早晨買的麵包,直到漸漸變硬,她都始終不曾吃下一口。明明饑餓撞擊著胃壁,那種隱隱的刺痛,熟悉而親切,她想用疼痛令自己再清醒一些。


  她知道,那天是周均益的生日,她為他買了件羊毛衫,雖是精紡,但不是什麽高檔的服飾,可卻是她不小的一筆開支。


  她想,哪怕是作為妹妹送一份生日禮物,也還是可以的,即便被拒絕,也不會太過難堪……


  想到這裏,顏素不由苦笑,人家追著你的時候,你嚇得隻把人家往外推;現在人家不理你了,你卻要低到塵埃裏去。


  人是要吃多少苦頭,才會漸漸懂得珍惜這個詞?


  等待是漫長的,饑餓折磨著味蕾,可顏素不敢離開,怕錯過周均益的出現。她執拗地覺得,一旦錯過今天,他們將會錯過一生一世了。


  有時候,女人的第六感是最靈敏的,但悲觀的第六感卻又是最致命的。


  是的,等了很久很久,似乎已近夜深人靜的時候,顏素才從又冷又餓的狀態中,直接進入了麻木地空幻。


  漸漸聽到淩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以為是幻覺。而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形,卻被一位窈窕的女子攙扶著,跌跌撞撞往這裏走來……


  要說李菲兒沒看見顏素,那是胡扯!但她可以裝作沒看到啊!她為了追逐周均益的腳步,一門心思考到上海,在上海安家落戶,為的就是等到這一天。


  她真的一直在找他,可這5年,她遍布的眼線都寂靜無聲,直到今天,才收到了消息,她久置在湖麵的浮漂才有所動靜。


  獲悉了確切地址,她隨機應變地創造了這個偶遇,靜靜地扮演知己的角色。


  無視周均益對她的冷淡和疏離,她要的僅僅隻是一個機會而已。


  多年來,她覺得自己就是苦於沒有機會,才會讓學姐占盡先機。


  然,這一晚,她覺得是天賜良機,是她偷龍換鳳的最好時機。


  酒吧嘛,不是一夜情高發的地方嗎?


  一向自律的周均益終於找到了這麽拙劣的方法來迷醉自己,從而打開了身上固若成湯的金鍾罩,露出了神秘的命門。


  李菲兒欣喜若狂地扶著他從出租車裏出來,就看到了在風裏瑟瑟發抖的顏素。不禁惱怒地想:學姐啊!學姐(她早在高二就知道他們不是兄妹了),你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強嗎?

  李菲兒真的很鬱悶!覺得這顏素怎麽總是會在她躊躇滿誌的時候,出來刷一下存在感,而後,令她潰不成軍。


  此刻,她唯一能強撐著做的事情,就是爐火純青地演飾好“溫柔戀人”這個角色,她故意嬌嗔地發聲抱怨(足夠顏素不輕不重你聽到):


  “均益哥哥,讓你不要喝這麽多,你偏要喝這麽多,到了晚上又要跟人家胡來!真是吃不消啊!”


  說完,還不忘“惱怒”地垛垛腳,這惱怒或許是真的惱怒,對象卻是那個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顏素。


  她響亮的跺腳,徹底“驚醒”了尚存幻想的顏素,她不忍再聽下去,都是成年人,還有什麽能聽不明白呢?

  這些話足以證明他們已經同居了!既然如此,離結婚還遠嗎?


  這10年來,顏素拒絕多少癡迷的男生、紳士,她並沒有細細清點,可她不明白,為什麽當初說好的“你不嫁,我不娶,我們就在一起……”都能作廢呢?


  如今,不吭一聲就另抱琵琶……讓我在這裏癡癡地等,相個親,都還要像傻瓜一樣地心懷愧疚,嗬嗬!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傻瓜!


  顏素在心裏對自己冷嘲熱諷了一番,可口中發不出一點聲音。因為她覺得自己不配去質問周均益,畢竟自己什麽都不是,不是嗎?


  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今天不過是讓自己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一個跳梁的小醜,一個幻想自己是天鵝的北京烤鴨,一個被嫌棄了的舊洋娃娃。


  “…………


  夫婿輕薄兒,

  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時,

  鴛鴦不獨宿。


  但見新人笑,

  那聞舊人哭。


  ………………”


  顏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火車站,是怎麽上了火車,又怎麽下了火車,她就像一個被操縱的木頭娃娃,慢慢地在人群裏遊走,靜坐……


  靈魂已經死去,連同沒有鮮血的傷口,直接就被她狠狠地打包,拋進了那座墳墓。


  那個相信愛情,等待愛情,奢望愛情的顏素死了。在那個寒冷的春天,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儀式。


  顏素覺得自己仿佛隻是戰場上無名的戰士,莫名其妙就倒下,草草就被卷進了草席,孤零零麵對禿鷲的虎視眈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殘骸,在荒野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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