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成人禮
第十一章 成人禮
蜥蜴神節如期來臨。
這一天,沙灣古鎮一反多日來的死氣沉沉,家家戶戶皆張燈結綵,人們穿上了隆重的衣裳。一大早,鎮上的廣播就開始循環播放喜慶歌曲。表面上看,這古鎮洋溢著過節的氣氛。暗地裡,人們心頭的陰霾卻始終未曾消散。
每個人的強作歡顏之下,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擔憂。
他們期望利用這個節日向蜥蜴神大人禱告,希望它能讓這片土地重新煥發光彩。
早上十點,巡遊節目開始了。人們從蜥蜴神廟裡抬出蜥蜴神石像,八人大轎般,簇擁著沿鎮上的街道慢慢巡行。這就像蜥蜴神大人親自下凡視察民間。一路上,各家各戶都跑出來畢恭畢敬地迎接蜥蜴神石像,重迷信者甚至跪地參拜,合掌許願。米卡卡與齊木等外來遊客也站在路邊看熱鬧。
不過,巡遊到了一半,路邊的圍觀人群中突然跑出來一個人影,將隊伍給攔住了。
人們一看,原來那位搗亂者正是青年小田。他拿著擴音器,身穿抗議標語,橫在馬路中間。
「小田,你瘋了嗎?敢擋蜥蜴神大人的道?」
隊伍中一位德高望重的白鬍子老者對他的行為嚴厲呵斥。不過,小田全然不當一回事,環視四周的人群發表慷慨激昂的陳詞:「大家不要再愚昧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神!也沒有救世主!這個蜥蜴神,是封建迷信的產物!我們應該破除迷信,用科學發展的眼光看問題!」
依然是陳詞濫調,估計現場的居民們早就聽得耳朵起繭了,所以每個人臉上都一副麻木的表情。現場圍觀的米卡卡也真替這位小田青年感到可惜,他的話那句句是真理,只可惜擱上這麼一個迷信蜥蜴神的小鎮,再擲地有聲也是徒勞。
「小田,你別鬧了!小心蜥蜴神會降罪于田家!」白鬍子老者語帶威脅之意,這卻讓小田抓到了把柄,他趁機說道:「好!既然你們相信有蜥蜴神,那就讓它來懲罰我吧!我今天就站在這兒擋道了,如果真的有蜥蜴神,它怎麼不出現呀?!」
白鬍子老者一時無言以對。小田見狀,反倒越來勁兒,拿著擴音器向天空大喊:「蜥蜴神,快來懲罰我吧!快點來吧!」
這分明是要找虐的節奏呀。反正小田認定蜥蜴神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現,連米卡卡也不信。不過,他們都想錯了……
路邊的人群中,一個穿藍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扯了扯身旁媽媽的衣角。
她說道:「蜥蜴神出現了哦。」
媽媽低頭看了一眼寶貝女兒,有些哭笑不得:「小孩子,別亂說話。」
冒犯蜥蜴神,可是不好的哦。
小女孩仰著天真的腦袋:「可是,真的出現了!就在那兒呢。」
她抬起手指,指著小田的腳邊,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轉移過去。而她的媽媽本是不信,轉頭一看之下竟大驚失色,抱起女兒當即就後退了好幾步。
小田的慘叫適時在人群中響起:「哇啊!」
一條小小的蜥蜴咬了他的腳,隨後迅速地躥到地上逃進了人群。小田捂著流血的傷口坐在地上呻吟著,人群像驚慌的浪潮一樣向四處散去,只聽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哇!蜥蜴神!是蜥蜴神!」
而小田哀嚎幾秒以後,便開始感覺渾身發冷,倒在地上抽搐。
那白鬍子老者跑到小田面前,驚愕地看著他難受的模樣,想要施救卻不知如何是好。其他人亦是束手無策,臉色均是一片死灰。
「看吧,這就是惹怒蜥蜴神的下場。」眾人議論紛紛。
卻見那小田已經開始翻白眼,嘔白沫,似乎要撐不住了。
危急關頭,幾個人影從人群沖了出來,是齊木與米卡卡,以及林杉。齊木蹲下來檢查小田的傷勢,發現那小小的傷口周圍腫脹發紫,而他的嘴唇漸漸變白,身體竟輕輕痙攣起來。
「這蜥蜴有毒。」齊木說道,「得趕緊送醫院!注意不能亂動,否則會加快毒素在血液中流動。」
林杉聽罷,便立即讓司機開車,送小田去往附近的醫院急救。
隨著汽車駛遠,留在原地的米卡卡等人一時神色凝重。
這條蜥蜴出現的時機實在太湊巧了,而且誰都不咬,獨獨咬傷小田一人。這無疑使人們更加確信蜥蜴神的存在。果然,周圍的人群里已經出現細碎的議論聲:「看吧。誰說沒有蜥蜴神?小田這個蠢貨,敢冒犯蜥蜴神,就是這樣的下場。」
有了這次意外,要想推翻這些鎮民對蜥蜴神的盲目敬畏之心,恐怕更加困難了。
忽然間,那位白鬍子老者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眾人見狀,皆吃一驚。
只聽白鬍子老者作五體投地參拜狀:「蜥蜴神大人,請你寬恕我們吧!」
他這一舉動,猶如點燃了人們心中的恐懼。四周的群眾紛紛下跪。
「蜥蜴神大人,請寬恕我們吧!」
一時間,人聲鼎沸。
唯獨米卡卡與齊木數人站立中間,頗為顯眼。他們環視著身邊跪拜的人們,仿若置身於一場古代的祭祀儀式當中。那是人類對神靈徹底的臣服。
回到旅館時,巡遊隊伍已經走遠。
米卡卡望著那條逶迤的長隊,若有所悟地感嘆道:「這個鎮,真可怕啊。」
當一個小鎮所有的人們都陷入某種執著的信仰中時,那便是一種無法理喻的瘋狂行為。這個鎮上的居民已經無法擺脫束縛。他們的一生,或許都將在蜥蜴神的陰影下度過。
只有一個方法,能將他們拯救出來。
那就是解開關於蜥蜴神的所有謎團,抓住真正的兇手。
那一刻,米卡卡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很沉重。
他能捉住兇手嗎?
傍晚的時候,管家老張前來旅館。
「小姐說,希望今晚你們能去蜥蜴宅住一夜。」
冉雨萱的目的顯而易見:今夜將舉行成人儀式,這是個關鍵的時間點。倘若按照傳說,那麼她將在午夜十二點后變成蜥蜴神。她希望能得到米卡卡等人的幫助,阻止這一個可怕詛咒的應驗。
「今晚,說不定會有怪事發生。」出門前,齊木表情凝重地說了這麼一句。
從晚上八點開始,蜥蜴神廟前便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居民。
也只有這種時候,這座廟才是開放的狀態。廟裡點起了香燭,火光搖曳。蜥蜴神石像已被抬回神台上,跟前擺放著諸如雞、燒豬、水果等供品。廟前搭起了一個平台,四角各豎起一個火盆用以照明。火盆里,紅色的火焰隨著風輕輕搖曳,吞噬著祭祀的燈油。暖黃色的火光映著人們每一張肅穆的臉。他們一排接一排,畢恭畢敬地跪拜在空地上。人數之多,甚至連空地也坐不下,遲到的人只得跪到了蜥蜴宅外的馬路上。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那位斗笠怪女就在平台上,或做一些宗教儀式,或坐著念經。雖然看不懂,但應該是關於祈福之類的。總之,時間就在這般神聖的氣氛中逐漸流逝了。
而米卡卡與齊木等人則待在大宅客廳里。
齊木站在窗口,撩起窗帘,觀察著屋外靜坐的人們。他在以犯罪師敏銳的直覺尋找人群中可能出現的惡意。畢竟,說不定,這些人裡面,就有假扮成蜥蜴神的兇手。
「有發現嗎?」米卡卡也很緊張,站到他旁邊問。
齊木搖了搖頭。
現在時間是十點鐘,離午夜十二點還有兩個小時,蜥蜴神節就將結束。而此時的客廳內,謝修哲和丁立晗都在焦急地來回踱步,而林杉則很淡定,坐在沙發上悠閑品茶。至於他那位隨身司機,剛剛打電話來,說小田剛度過危險期,現在住進了醫院的ICU。於是林杉便吩咐司機留在醫院裡,照顧好小田。不得不說,這位富二代出乎意料地為人體貼,完全沒有紈絝子弟的囂張跋扈。
「對了,顧穎靚呢?」齊木忽然發現這位女同學不在客廳之內。
米卡卡說:「她剛才上去看冉雨萱了,說擔心她出事。」
正說著,丁立晗已經按捺不住,咚咚咚地跑上樓,連管家老張也叫不住。跑到一半,他又驀然止步,抬頭看著二樓的走廊。
只見冉雨萱在顧穎靚的陪同下,款款走下。由於是成人式,她穿得十分隆重:一半的長發自然地綁到腦後,系著美麗的髮髻,另一半則自然地垂在肩膀;純白的衣裳搭配古典的鞋子,錦繡腰帶貼身地綁在後背,彷彿身披一片雪花;她的臉上略施粉黛,粉色的腮紅掃過晶瑩欲迫的肌膚,鮮嫩的嘴唇像花瓣般美好。
她真美啊!
這美人兒簡直令仰望的丁立晗看呆了。
而她始終垂著眼帘看腳下,美麗的眼眸里,是掩飾不住的憂傷。她心中一定在擔憂:今夜,蜥蜴神的詛咒會變成現實。
「小萱,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丁立晗十分鄭重地說道。
她嘴角苦笑一下,並沒說什麼。
三個人相偕著從樓上走下來。齊木與米卡卡離開窗邊,迎了過去。
「一切可好?」謹慎起見,齊木問顧穎靚。她搖搖頭,表示情況很正常。齊木還仍不放心,讓米卡卡跑上去查看一番。結果,並未發現可疑的情況。
起碼,到目前為止,依然風平浪靜。
只是,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誰也無法預計,過了今夜,將會發生怎樣的腥風血雨。
大家坐在沙發上,一時間相對無語。每個人都心事重重。今夜,註定不眠。
「小萱,到點了。」這時,冉瀟從外面走了回來。他看了看手錶,說道。
成人式將由斗笠怪女主持,之後冉雨萱便會被送進蜥蜴神廟,一直等到明天拂曉。
這段時間內,才是最容易出事的。因為蜥蜴神廟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所以冉雨萱只能一個人待在裡面。誰也無法保證她不會出什麼問題。所以,林杉提前請求冉瀟一件事。
「能不能讓我們進去檢查一下神廟?」
「為什麼?」冉瀟有些不悅,即便他對這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很有好感,但進入蜥蜴神廟一向是禁忌,他不會隨便答應。
「我怕有人對冉小姐不利。」林杉實話實說。
這一點,也是齊木和米卡卡所擔心的。密室殺人的案子他們遇見過不少。而這個蜥蜴神廟不正是一個現成的密室嗎?如果有人打算以此為舞台,展開殺人事件,那將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爸爸,求求你了。」作為當事人,冉雨萱心裡比任何人都忐忑不安。
為了安撫女兒的情緒,冉瀟也決定網開一面。
他看了看林杉,「只有你可以進去。」
這句話,等於斷了米卡卡和齊木一共進去的念想。
「放心吧。我會仔細檢查的。」林杉這話似乎是說給米卡卡他們聽的。
在冉瀟的陪同下,林杉進入了蜥蜴神廟。而其他人則在外面等候。過了幾分鐘,他才走出來。
「怎麼樣?」米卡卡迫不及待地問道。
林杉告訴他,這個蜥蜴神廟是木質建築物,沒有窗戶,屋頂也沒有天窗,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前門。也就是說,這是個密室。如果兇手要潛入,就得通過門口。
「我今天晚上會守在門口的!」丁立晗心繫心上人的安危,決定整夜不眠地守候門外。
「這樣還不夠。」齊木說道,「我覺得在屋子的四周都要加緊巡視,才能徹底放心。」
「我同意。」米卡卡於是和大家商定好,分三批整夜守在蜥蜴神廟的四方。
第一批是齊木和林杉。
第二批是謝修哲和顧穎靚。
第三批是米卡卡與丁立晗。
這樣一來,若有人想進入屋內殺人,基本上不可能。
聽了這個計劃,不知為何,冉瀟冷哼一聲,似乎感到很不屑。
「小萱就是蜥蜴神。沒人能殺得了蜥蜴神的。」他說道。
那一剎那,他的眼神里倏然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詭譎。
在斗笠怪女喋喋不休的念經聲中,時間悄然流逝。
盤坐在神廟門口等待儀式結束的人們已昏昏欲睡,而這邊的大廳里,齊木和米卡卡一行人則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待著。
每一分每一秒都彷彿變得緩慢。
接近午夜12點,窗外的樹林已滲入到無邊的黑暗中,纖細的樹枝指向蒼穹,所有風景的細節被黑暗無情地吞噬殆盡。
困意,漸漸爬上眾人的眼皮。
終於,「鐺鐺鐺!」
大廳里回蕩起座鐘的報時聲。時針指向十二點整。儀式結束了。
神廟外,斗笠怪女也長舒一口氣。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她疲倦地走下台休息。
現在,該輪到冉雨萱出場了。作為蜥蜴神轉世的她,一直默默地守候在原地,此時神色凝重地站起來,緩緩踱著碎步,帶著那一抹雪白的身影,走進了神廟的幽暗之中。
在她身後,木門「吱呀」地重重關上。門內,發出門栓關上的沉重聲。
銀白色的月光阻隔了眾人的視線。
米卡卡一眾人等的神經,也隨之繃緊。
今夜,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呢?
「終於結束了。回去吧。」
而煎熬了一晚上的居民們此時終於得到解放。他們早坐得大腿發麻,巴不得趕緊回家歇息。於是,人們陸陸續續地結伴離開蜥蜴宅。人影漸漸散去。沒有人關心,蜥蜴神廟裡還有一個孤單的姑娘。
沒有人願意留在這裡。
大家都恨不得趕緊離開這裡。
蜥蜴神廟復又變得蕭條冷清。晚風吹過,幽深的樹林兀自搖曳著大自然的歌曲,逐漸蒼白的月光映照著逐漸冰冷的庭院。蜥蜴神廟像位孤獨的老者,遠遠地目送那些結伴而行的居民。
然而,此時卻見兩個人影逆著離開的人流,從鄉間小路上一直朝蜥蜴宅走來。其中一個穿著整潔乾淨的服裝,但神態外貌很是穩重。而另一個則步伐矯健,穿著廉價普通的運動服。此二人腳下步伐飛快,一路趕來。
待他們漸漸走近,大家這才看清,竟然是於霑與李小崇。
「你們怎麼也來了?」米卡卡問道。
李小崇一本正經道:「於叔說,今晚可能要出大事,所以我們要在這兒守著。」
原來他們是來增援的。米卡卡原本還以為,這兩個警察深夜來訪,是鎮上又出大事了呢!現在,多了他們倆正好。人多好辦事嘛,至少遇到蜥蜴神還能多一份力量。米卡卡頗覺寬慰道:「這麼多人在,我估計蜥蜴神不敢再亂來了。」
於霑沒搭話,徑直走過去跟冉瀟說道:「冉先生,我們打算在這裡守夜,你不介意吧。」他視線筆直地望著冉瀟,神態從容但目光卻很銳利,彷彿所有隱藏的真相都逃不過那雙睿智的眼睛。
冉瀟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於是,於霑又轉過身問米卡卡:「我們來之前有發現異常情況嗎?」
米卡卡彙報說一切正常。於霑聽了,四周環視一遍,獨獨發現冉雨萱的身影不見了。
「冉小姐呢?」
米卡卡回答:「剛才進蜥蜴神廟了。」
接下來,只要確保冉雨萱平安地渡過今晚就行了。於霑望向緊閉的木門,此時,神廟周圍一派寂靜,只有樹林在微風中搖晃。鳥兒低飛著,圓月圍繞著雲層。夜,死氣沉沉。
希望今晚一切順利吧。
為了進一步確認冉雨萱的情況,於霑特意走到神廟門口,在門外喊了兩聲,「冉小姐,你還好嗎?」
裡面傳出冉雨萱的聲音:「我很好。」看來她沒事。
此時,萬事安寧。
本著警察一絲不苟的精神,於霑又在蜥蜴神廟四周走了一圈,檢查有沒有紕漏。他觀察神廟四周的環境,蜥蜴神廟獨自坐落在一片空地上,沒有任何遮擋物。神廟四周密閉,牆壁都是耐腐的楠木,沒有改造與暗道。如果兇手悄然出現,只能從前門破入。
因此,只要守住前門,對方便沒有突破口。
他回到前門說道:「只要守住這裡,冉小姐就能安全了。」
「是的。我們已經做好了保護冉雨萱的措施。」米卡卡將輪流守夜的計劃告訴於霑。
於霑聽了,想了想道:「這個計劃可行。不過,顧穎靚這女娃子太瘦小了。如果歹徒出現,恐怕會有危險,不適合守夜。這樣吧,交給阿蟲來看守吧。」他指著李小崇。
「沒問題,於叔。」李小崇說道。
於霑這樣安排,倒也合情合理。再說,李小崇是武林高手,有他在,靠譜多了。眾人亦無異議。
「咦?」不過,李小崇卻提出一個問題。「於叔,那你呢?你咋不守夜?」
對哦!身為警察的於霑不是最適合守夜嗎?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於霑。他臉色頗為不爽,瞪了一眼李小崇:「廢話,我作為總指揮,當然是坐鎮幕後。這種活兒,輪得到我出手嗎?」
李小崇撇撇嘴,心想這於叔說得倒好聽,實際上是打算躺在被窩裡睡大覺吧!
不過多了這麼多客人,這蜥蜴宅住得下嗎?
對此,冉瀟表示不必擔心:
「那邊還有一處傭人住的宿舍樓。你們若是不介意,可以在那裡留宿。」
他指了指古宅另一側的白色樓房。
這棟宿舍樓離蜥蜴神廟不遠,透過窗戶可看到神廟發生的情況。大家寄人籬下,不敢挑剔便欣然同意,連富二代林杉也沒有異議。於是,管家老張便領眾人先去選擇休息的房間。除了齊木和林杉,他們作為第一批守夜人,先留下來看守蜥蜴神廟,防止被人趁虛而入。
就這樣,其他人跟著管家老張來到宿舍樓,各自選好房間以後,紛紛鑽入被窩休息。小白樓的燈光,一盞一盞地熄滅了。入夜越深,空氣越發地冰冷。佇立於荒野的蜥蜴宅里,呼呼地灌滿了夜風。黑暗之中,婆娑的樹影悄然覆沒了蜥蜴神廟。
「沙啦啦……」樹葉拍打的聲響,在空曠的神廟四周迴響。
古樸的蜥蜴神廟,木質的味道在空氣中飄散。
此時,廟前只剩下齊木和林杉。這兩人,一個沿著神廟巡視,另一個則因為身體不好,蹲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環抱著手臂取暖。除此之外,與他們相依為命的只有靜謐的黑暗,以及不知來處的冷風。他們彷彿被外面的世界隔絕了。沒有聲音。沒有生機。圍繞著他們的只有來自遠古的神秘氣息,和悄然無聲的氛圍。
月光下,他們的身影被拉長,顯得纖瘦而薄弱。墨汁般的黑暗,掩蓋了世間萬物。蒿草在風中晃蕩,仿似裡頭藏著可怕的怪物。
和齊木的淡定不同,林杉繃緊了神經,生怕會出什麼岔子。他守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神廟裡頭靜悄悄的,冉雨萱貌似久無動靜了,便不放心地跑到木門處問道:「喂,冉同學,你在裡面還好嗎?」
從木門的縫隙看進去,勉強看得到屋裡點著微弱的燭光。視線中,那細小的燭光搖曳,隱隱約約地浮現一團跪坐在幽暗中的黑影。想必那就是冉雨萱。
「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果然,裡面傳來她的聲音。
總算沒事,林杉也就放心了。他沒有多想,繼續回到神廟前坐著,等待下一批人來換班。
黑夜,宛如倒扣的鍋底,自木屋的上空傾蓋而下。
木屋之內,所有的靜物都湮沒在濃厚沉重的黑暗裡,僅有一盞豆大的燈光在輕輕搖曳,憑藉燈油延續著苟延殘喘的性命。寂靜的空氣中沉澱著陳舊與腐朽的氣味,縈繞在冉雨萱的鼻尖。她獨自端坐屋內,用美麗的雙眼緊張地環視四周。
幽微孱弱的火光照不清黑暗的更深處。光明僅存在於她所處的這小片地帶,塵埃在燈光中飛舞,宛若一場飄落的哀傷顆粒。
這裡僅剩下她一個人了。
這個地方連月光都絕跡。密不透風的木頭屋子宛若承裝墨汁的大桶,找不出任何一絲雜色,來自遙遠年代以前的古老工具在牆邊沉睡,木質的牆上布滿了神秘符號般的輪紋,隔絕了所有妄圖鑽入此地的光芒。屋裡極度安靜,僅能聽見屋外樹葉籟籟之音,而她身後便是那座惟妙惟肖的蜥蜴石像。
它以圓瞪的眼睛盯著她,長長的信子自張開的血盆大口探出。猙獰的面孔栩栩如生,足以震懾所有擅自闖入者。而她的目光一旦接觸到它時便飛快收回,再也不敢看過去。
它太可怕了……
冉雨萱的胸口起伏著。微弱的燭光映照著她精緻的臉蛋,她看起來既怯懦又恐慌。她的心房便如這座寂靜的神廟,充滿了黑暗和絕望。但是,她的絕望卻不是因為這裡的空蕩、寂靜與黑暗。
她更害怕過了這一夜之後,自己會變成可怕的蜥蜴神。
「你是蜥蜴神!你是殺人的惡魔!」曾經她所聽到過的話語,此時在腦海中迴響。她想起眾人厭惡和驚慌的目光。人們排斥她、遠離她,只因為她身上背負著蜥蜴神的詛咒——「蜥蜴神是會吃人的!」
如果她變成了蜥蜴神,她的生活也會徹底改變。她會傷害與自己親近的人,也會令陌生人對她望而卻步。
她不想這樣,她只想要過平常人的生活。
她想交更多的朋友。想和爸爸在一起好好生活。
「我不要……不要做蜥蜴神……」冉雨萱喃喃著,兩行淚水從她憂傷的臉頰流淌下來。可惜,這一切都不是她能掌控的。
除了順應天命,她無能為力。
幽暗中,冉雨萱傷心地抱著自己的身體,瘦小的身體蜷縮在蜥蜴神石像的腳下,雪白的長裙像朦朧的霧氣在地上蔓延。她一邊哭泣著,一邊試探地撫摸自己臉上的皮膚。她的皮膚會變得跟蜥蜴一般粗糙嗎?她的面容會變成蜥蜴的臉嗎?
聽之前辭職的女傭說,曾經看到她變成一條蜥蜴,爬進房間。
她,很快就會變成蜥蜴了吧。
然而,她並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什麼變化。可能時候未到,她現在仍是人類。
究竟有多久,白天才會來臨啊?
她彷徨地望著黑暗一片的天花板。
她想知道現在的時間,可是手機被禁止帶入。在這片虛無寂寥的時空之中,只覺得每一秒都變得十分漫長。她只能夠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豎起耳朵去傾聽屋外的動靜。她聽到有輕微來回走動的聲音,沙沙地踩在草地上,應該是守夜的人在屋子四周巡視。有了他們,至少可以保證不會有壞人入侵屋內。她的心情漸漸安定下來。
想及米卡卡和顧穎靚等人,冉雨萱的心中充滿了感激。她在蜥蜴宅生活了十幾年,第一次交到這麼多朋友。如果她真的變成蜥蜴神,她不想傷害這些好朋友。
無數的思緒,像花中的蝶群,環繞在她的心間。
她正想著,燭光中忽然閃過一個黑影,像游魚般潛入黑暗。
有人!冉雨萱心中一驚,坐直了回身一看,卻一無所獲。
她背後依然是那座可怕的蜥蜴神石像,粗重的雙腳站立在眼前,森白的爪子又尖又長,一雙石瞳冷冷俯視下來。
這石像的模樣太逼真了,仿若真正的蜥蜴神。她的心頭沒來由地劃過這個念頭,當即吃了一驚,呼吸都變得急促。她慌忙地收回目光,自我否定般晃了晃腦袋。
一定是我想多了。她想,這只是石像而已,怎麼可能是蜥蜴神呢?
這樣想著,她的內心稍稍寬慰。
而後,蜥蜴神廟之內依舊平靜如水。圍繞著她的,依舊是無盡的安靜和孤獨。在黑暗中等待良久,疲倦終於如浪潮般湧來,緊繃的神經漸漸消散了力氣,她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
地上有床鋪,是爸爸叮囑管家拿進來的。她可以安然地睡到明天早上。
或許,睡過一夜,什麼也不會發生。
想著,她支著睏乏的身體爬進了被窩裡,帶著胡亂的思緒,慢慢閉上眼睛。
明天會好起來的。
抱著這一絲僥倖,她漸漸地進入夢鄉。
迷迷糊糊中,卻不知,黑暗中有了輕微的晃動。
沙沙沙……
一條奇怪的身影爬到了她的身邊,而她卻依然在沉睡。
神廟之外,第三批守夜的人即將完成他們的任務。這個夜晚出奇的平靜,每組守夜人都順利地完成交接。米卡卡是最後一批守夜的人。革命勝利在即,他和丁立晗一起拿著手電筒在蜥蜴神廟附近溜達,兩個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堅決要完成最後的任務。
夜色朦朧,稀疏的星辰散落在樹杈之間,銀月薄如白紙。此時此刻,已經接近凌晨五點,黎明即將到來,晨霧聚攏,花草樹木將要蘇醒,遙遠的天際出現第一道微光。遠方的田野,悄悄地展現出廣闊的輪廓。
過了今夜,冉雨萱就會安全。他們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一半。
但越是臨近尾聲,越是不能放鬆。
四點四十五分。二人又看了一次表。
生怕壞人趁虛而入,導致功虧一簣,於是,兩人巡邏的頻率也加快了,腳步聲在夜色里來迴響動。他們聽到自己的心跳彷彿上了發條,撲通撲通地用力蹦躂著。
越臨近白晝,便跳得越發地快。
兩個人並肩走著,手電筒的燈光分兩頭照耀。忽然,丁立晗想起什麼,認真地側耳傾聽神廟裡的動靜,裡頭顯得特別安靜。
「小萱在裡面沒事嗎?」他擔憂地問。
米卡卡望著天色,心想冉雨萱可能早就睡熟了,於是說道:「之前交班的時候,阿蟲哥說一切正常。那她肯定沒事。」
「可是……」丁立晗仍有點放心不下。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裡慌慌的,好像有事發生。
然而,巡邏了許久也未發現異常,米卡卡只道是丁立晗神經過敏了,便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放心。
卻在這時,忽然,凌晨的幽暗中閃過一個影子,「嘩啦」一聲竄進了草叢。那身影動作極快,但過於寧靜的夜色無法掩飾那輕微的樹葉沙響。
「是誰?!」米卡卡趕緊用手電筒照過去,那身影卻消失了。
丁立晗也跟著照過去,渾身緊張:「怎麼了?」
茂密的樹叢里,兩支手電筒的燈光胡亂搖曳。齊膝的野草層層疊疊地堆積在黑暗之中。
「我剛好像看到有人跑了過去……」米卡卡保持著警惕。
這個時候,同伴們應該都在夢鄉中,會是誰呢?幽深的樹林,令人背上微微發涼。樹林深處十分幽暗,且瀰漫著一層清晨的白霧。一般人貿然闖進去,可能會迷路。
「不會是看錯了吧?」丁立晗說。
但是,米卡卡堅信他看到了奇怪的影子。至於是人抑或是動物,他也不能確定。他說道:「我們去看看。」
剛走出幾步,他又心生悔意,退了回來:「不行,我們不能過去。」
丁立晗不解道:「為什麼?」
米卡卡還算聰明,不是那麼容易上當。「我們得小心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不會吧?!」丁立晗緊張起來,手電筒趕緊照向蜥蜴神廟,生怕有人趁機溜進去。然而,等了許久也沒發現奇怪的動靜。難道只是他們多心了?然而經過剛剛這一驚嚇,米卡卡總感覺到哪裡怪怪的。
如果對方有備而來,說不定會以某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偷偷潛入蜥蜴神廟。表面上這蜥蜴神廟只有前門一個出入口,但實際情況真的是這樣嗎?米卡卡經歷過太多案件,兇手往往就是另闢蹊徑,打破常規思維而實施犯罪。於是,他趕緊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對丁立晗說道:「我們還是繼續巡視吧。你順時針走,我逆時針走。」
就算犯人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逃得過兩個人的警戒。
丁立晗同意了。
「記住,發現情況立即大喊。」米卡卡又不放心地叮囑一遍,然後,兩個人便分開而行。
昏茫的月色之下,二人的身影沿著蜥蜴神廟繞圈,鬱鬱蔥蔥的樹木則環繞著他們,好似沉默的圍觀者。當他們離開對方之後,身邊更加寂靜了,連說話的人聲都絕跡,這個孤寂的清晨只剩下輕微的「沙沙」腳步聲。
然而,他們始終沒發現可疑的情況。
誰能保證真正的安全呢?
米卡卡不自信了,他越疑神疑鬼,就越代表他心裡沒有底氣。雖然他勵志做名偵探,但他尚有自知之明:自己火候未到,仍需鍛煉。現在的他既沒有明察秋毫的智慧,也沒有擒敵的好身手。倘若這個罪犯智商非常高的話,他恐怕應付不過來。
這個時候,他突然開始想念搭檔齊木了。打量著周遭的黑暗,他吞了口唾沫。
不對勁啊……總覺得有事將要發生。
看看時間,離天亮就差十多分鐘了。萬一在最後的時刻搞砸了……米卡卡不敢想象後果,竟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一邊撥通齊木的電話,一邊謹慎地觀察四周。
此時,對方守了半夜,正埋在被窩裡呼呼大睡。結果還沒睡香,手機鈴聲便響了。
齊木淺眠,馬上坐起來,睡意頓消:「怎麼了?!」
他還以為出事了呢。
「……沒事,就是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想你過來看看。」米卡卡毫不掩飾心中的怯懦。
那頭,已經要下床穿鞋的齊木聽了這句話,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顯然想罵人。
「敢吵醒我?米卡卡你以為你是貓,有九條命嗎?」他惡狠狠地說道。
這地獄死神般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入耳中,猶如一股冷冽的殺意撲面而來,米卡卡生生吞了一口唾沫。以免慘死,他決定還是別打擾這名可怕的犯罪師了。
正要掛線之時,突然——
「啊!」
莫名的尖叫聲響起。
米卡卡心中一驚,抬頭望去。而手機里傳來齊木著急的問話:「出什麼事了?快說!」
然而米卡卡卻悄然無聲地掛掉了電話。
王八蛋!難道真出事了?
齊木拿著手機,眉頭緊鎖。這時,他的上鋪探下林杉的腦袋。守夜回來,這兩人就住同一個房間。
「我們得去看看。」林杉也被吵醒了,他有不好的預感。
不由多說,兩個人立即跑出房間,一邊拍醒別人的房門,一邊趕過去。等他們趕到蜥蜴神廟一看,卻見廟門大開著。而裡面,空無一人!
冉雨萱呢?
連米卡卡和丁立晗也不見了!
「事情可不妙。」林杉不禁審視著屋內,發現現場並無打鬥掙扎的痕迹,而冉雨萱的床鋪反而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地板上。一點不像出事的樣子。
隨後,於霑等人也趕了過來。
「怎麼回事?人呢?」於霑叉著腰問。他哪曾想到在如此嚴密的防範之下也被罪犯有機可乘了呢。這讓他頗為惱羞成怒。
「小萱她不會有事吧?」顧穎靚表情十分著急。她關心好友的安危。
跟她一樣,齊木也很關心那位不靠譜搭檔米卡卡的安全。
這群人正熱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李小崇忽然在外面喊:「哎哎!在這邊!」
大家跑出去一看,卻見三個人影站在圍牆邊,齊刷刷地注視著同一處。從背影看,其中一個人是米卡卡。而其他兩個分別是丁立晗,還有冉雨萱。大家跑過去,發現這三人正神色凝重地看著地上一隻兔子。
準確地說,是兔子的屍體——它趴在牆角,死得很慘,全身被燒焦,猶如遭遇了雷擊。
齊木用力拍了一下米卡卡,這恍惚的少年才醒過神來。
他回過頭,發現大家都在身後。
「你在看啥呢?」齊木不解一隻死兔子有啥好看的。
「難道你們剛才在烤兔子吃?」李小崇的想法更加天真。他剛要走過去把兔子屍體撿起來,卻被米卡卡死命拉住。「阿蟲哥,別過去!有電!」
「什麼?!」
聽到這話,身後的人們駭然失色。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原來,米卡卡剛才正在與齊木通話,忽然聽見尖叫聲,一看,原來是丁立晗發現一隻兔子跳出來,蹦蹦跳跳地跑到牆角邊時,冷不防,它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攫住,全身僵住,冒出可怕的火花,身體隨即著火,散發出焦味。米卡卡走過去一看,弄了一會兒才明白:說不定這堵圍牆有電!
他不敢輕舉妄動。後來,冉雨萱聽到聲音也從蜥蜴神廟裡走了出來。
她平安地度過了這一夜。
「真的假的?」雖然有兔子屍體佐證,但李小崇有些不信。這牆是磚石結構,本該不導電,但牆中鑲嵌了鐵制欄杆,這能導電。李小崇想了想,既不敢親自上前試驗,也不知道拿啥做試驗好。正猶豫之際,齊木忽然跟他說:「借你的手機給我。」
「啊?」李小崇不知道對方的用意,正打算掏出來時,米卡卡哪能眼睜睜看著好友上當受騙,馬上阻止道:「阿蟲哥!別給,他是打算用你的手機試試這牆有沒有電!」
「哇!」聽米卡卡這麼一說,差點把手機上交的李小崇趕緊縮回手。這部手機雖然又破又舊,只能用2G網路,但用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李小崇可是把它當做親兄弟一樣看待呢。
見陰謀被揭穿,齊木不爽地瞥了米卡卡一眼,射去一道濃濃的殺意。米卡卡吐吐舌頭,趕緊離他遠遠的,生怕中他一針。這時,林杉拿出手機,遞給齊木:「用我的試吧。」
「真的假的?」齊木有些錯愕。
林杉這部手機是某知名品牌,價格不菲,這和他富二代的身份倒是很般配。不過,他真的捨得嗎?林杉表示毫不介意,「沒事,我家是這手機品牌的股東。我不缺手機。」
土豪就是土豪,作風果然大方。
李小崇和米卡卡兩窮屌絲對望,竟有些自慚形穢。
齊木將那部手機當做小白鼠,輕輕扔到牆裡的鐵枝上。
「噼啪!噼啪!」
頓時,鐵枝迸發出一團火光,手機隨即被彈開,掉在地上。再看,它已經燒焦了,冒出一陣白煙。
果然,這牆內有電!齊木表情很沉重。而林杉想了想,忽然循著圍牆一路觀察。走了一圈,他又繞回來了。
「事情不太妙呢。」他說。
「怎麼了?」米卡卡問。
林杉沒有回答,而是問一直站在身後的管家老張:「請問,離開蜥蜴宅的路有幾條?」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管家老張想了想,指著大門口,說:「只有那裡是唯一出口。」
林杉指了指蜥蜴神廟後面的樹林問道,「從那兒不能離開嗎?」
管家老張搖搖頭,誠實回答:「不能。那後面不遠便是懸崖。」
聽了此話,林杉確認了內心的推測:「果然不出所料。」他摩挲著手裡的帕巾,眉頭緊鎖。他旁邊,齊木也是低頭深思,神色凝重。
二人的表現,令米卡卡如墜霧中,便問林杉:「你發現了什麼?」
林杉道出憂慮:「這地方已經成了一個密室。」
米卡卡一開始有些不懂,撓撓頭,「啥密室。」
這時,齊木說話了:「這圍牆有高壓電,門口的鐵門自然也通電了。而樹林後方是懸崖,也就是說,我們出不去了。有人故意要將我們困在這兒。」
竟是這樣?!
得知真相以後,大家紛紛吃了一驚,身體不自覺地後退。
此時的他們,就像是囚籠里的獵物。
對方這樣做,一定不懷好意。然而,這是誰幹的呢?
大家的心裡胡亂猜測著,臉上的神情充斥著懼意。
突然,站在人群中的管家老張提出一個辦法:「對了!我們只要關掉電閘就行了呀!我知道電閘在哪兒!」
「對呀!這麼簡單的方法我怎麼想不到!」米卡卡自嘲一笑。「管家,我跟你一塊兒去!」
說著,他和管家一同朝大宅走去。
望著他倆的背影,齊木的表情卻依舊嚴肅。
真如管家老張所說,只要關掉電閘就能阻止某人的陰謀了?
不……事情遠非這麼簡單吧?
既然那個人擺明了要將他們這些人困在蜥蜴宅里,又怎麼可能留下如此幼稚的破綻?
正想著,周圍的路燈熄滅了。
看來,米卡卡他們拉下了電閘。
果然,不一會兒,米卡卡和管家老張便匆匆折返,身後還跟著剛醒的冉瀟。只見他睡眼惺忪,穿著睡衣,應該是被臨時叫醒了。他從老張口中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匆匆來察看。
「怎麼樣?還通電嗎?」米卡卡問。既然電閘已關,四周的路燈也熄滅了。那麼,圍牆的高壓電應該消失了才對。不過,這還得試驗一下。
齊木不由分說,從米卡卡褲袋裡掏出手機。
「等……等一下,為啥要用我的手機當小白鼠?!」米卡卡大呼不公平,如果齊木不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他就倒在地上撒潑打滾!
齊木還真的給出了一個無法辯駁的理由:「就你的手機最便宜,不用你的,用誰的?」
他說得好有道理,米卡卡竟無言以對。
就這樣,米卡卡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破手機被齊木當做手榴彈一樣扔出去。
只聽滋滋作響,火花飛濺。那部破手機又遭遇同樣悲慘的命運,被電擊得里黑外焦,直接彈落地上,冒出一團白煙。看來,這圍牆的高壓電根本沒有斷開。
這不出齊木的意料。他摸著下巴:「也就是說,連接高壓電的電閘很可能不在這宅子里。」
犯人的計劃十分周到,特地將高壓電的開關放置宅外。
要斷開高壓電,只能從外面著手。
而這時,米卡卡走過去撿起那部犧牲的手機,悲慟欲哭。「手機啊手機,我們相依為命那麼多年,沒想到白髮人送黑髮人。嗚嗚。」他說至情深處,竟好似失去了親人般,清秀的臉蛋梨花帶雨,真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林杉看得不忍心,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別哭,米卡卡同學,等出去了,我讓廠家給寄你一部最新款的水果手機。」
「此話當真?」
「當真!」
聽到這兒,米卡卡也不哭了,一臉嫌棄地將手中的破手機有多遠扔多遠,哪裡還有半點黯然神傷?
齊木見了也奇怪,「哎,說好的白髮人送黑髮人呢?」
米卡卡反瞪一眼,「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做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嗎?!我們應該展望未來,不要拘泥於過去。」
說得可真好聽……
話音剛落,卻聽高壓牆邊又傳來噼里啪啦一陣響聲。
又一部手機掉在草地上直冒白煙。
眾人看去,哭笑不得。
因為李小崇正撲過去,抱著他的破手機哀嚎:「小強!你怎麼了小強?小強,你不能死啊!我跟你相依為命,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一直把你當親生骨肉一樣教你養你,想不到今天,白髮人送黑髮人!」
這傢伙居然把手機叫做……小強!
只不過,這熟悉的套路……
不管怎麼樣,他們這群人被徹底地困在蜥蜴宅里了。
眾人束手無策,只得回到宅邸的大廳里等待。冉瀟指派管家老張去廚房做早飯後,便獨自抽著雪茄,坐在一旁吞雲吐霧。茶几周圍,林杉、謝修哲,米卡卡和齊木在沙發上坐著,沉默無言。李小崇跟在門口張望的於霑身後,丁立晗則陪著顧穎靚和冉雨萱站在窗邊。窗外,逐漸繁盛的日光溫暖地照耀著沾著露水的花圃,彩蝶翩翩飛舞,盎然的綠意襯托出一片生機。
冉雨萱環抱雙臂,美麗的雙眸注視著窗外的風景,臉上疲憊盡現。
色彩紛呈的花圃映在她的瞳孔中,卻失去了光彩。
她看起來心事重重。
「昨晚是不是沒睡好?」丁立晗見狀,關切地問道。
冉雨萱側頭淺淺一笑:「還好。只是……都是因為我,你們才會被困在這兒。我給大家添麻煩了。」她充滿愧疚之情。
「別責怪自己,又不是你的錯。」
對丁立晗來說,只要能看到冉雨萱相安無事,再多的磨難降臨於己也無所謂。因為,他那般喜歡這個女生。
這麼久了,他一直沒有機會向她表白。
「其實,小萱,我……」
他剛要說出口,門口的於霑忽然氣急敗壞地拿著手機回來,眉頭緊皺。
「真見鬼,這裡怎麼會沒有信號?!」原來,於霑剛才在門口是用手機打電話。他試圖跟鎮上的派出所取得聯繫,請求同僚的協助。但撥了幾次都撥不通。跑到門外換了好幾個位置,手機的信號格居然為零。
「不會吧?」聽到他這麼說,管家老張從廚房裡探出頭。他告訴於霑,這蜥蜴宅雖然地處偏僻,但平時手機信號還是很暢通的。
「是嗎?」於霑依舊黑著臉,轉身對李小崇說道:「你打打看。」
「於叔……我的手機剛才犧牲了……」李小崇尷尬說道,不過他作出的犧牲沒有白費,林杉也答應送他一部水果手機。
「你這小子……」於霑恨鐵不成鋼。
這時,林杉站了出來。「用我的試試吧。」他掏出了最新款的水果手機。
米卡卡奇怪了:「誒?你的手機不是扔出去了嗎?」
「這是備用的。」
「……」米卡卡頓時沉默了。林杉所謂的備用手機,可是老百姓賣腎才買得起的水果品牌呢。而且,上面還鑲著鑽石。連備用手機都那麼高端大氣上檔次,土豪二字當之無愧。
然而,一試之下,林杉的手機也接收不到信號。
這不像是偶然事故。
其他人感到奇怪之餘,紛紛掏出手機打電話試試,結果也是同樣的遭遇。
所有的手機都沒有信號。
糟了。林杉很快便發現了問題所在,「犯人應該在這蜥蜴宅的附近設置了一個信號屏蔽器。所以我們才無法接收到外界的手機信號。」
由此看出,犯人的意圖是切斷屋子與外界的所有聯繫。如果是這樣的話……林杉臉色微變,趕緊詢問:「這屋裡有固定電話嗎?」
「爸爸的書房裡有!」冉雨萱說道。
「我猜,那固話已經沒用了。」齊木似乎早已窺穿對手的計策。
果然,如他所料,犯人將電話線和網線都切斷了。
眾人面面相覷,臉色非常凝重。
此時的蜥蜴宅,就是一片與世隔絕的世界。沒有網路,無法通話,更無法發出任何消息。
那個人,是有意為之。
它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大家望向窗外面景色優雅的庭院,花石樹木呈現美麗的姿態,遠山的弧度蔓延在天邊。明明身處富麗堂皇的別墅,卻無法令人心情有絲毫的愉悅。此刻的他們,就像身處金絲籠里的雀鳥。逃不出。
即便他們全都被殺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馬上察覺的。
米卡卡忽然想到一個方法:「我們可以大聲喊,吸引鎮上居民的注意!」
這時,始終安靜的冉瀟突然笑了笑:「沒用的。蜥蜴宅這地方,鎮上的人幾乎從不靠近。而且,這兒離鎮上有一段距離,就算我們喊破喉嚨,他們也聽不到。」
他的話不無道理。前陣子米卡卡與齊木初到此地,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這個偏僻的宅院,平日里,這鬼地方連只狗都不願靠近啊。這下子米卡卡也沒轍了,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難道我們要被困死在這兒?」
齊木倒是不緊不慢。他只說了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個時候,管家老張做好了豐盛的早餐,用車子推出來,鮮紅的火腿,噴香的麵包,還有黃金玉米粥和水果沙拉。火候剛好的荷包蛋散發著蛋白質的香氣,各式各樣的小糕點擺在盤子上。
這番美味,任何人看了都會食慾大發。但大伙兒哪兒有心情大快朵頤,只是簡單地拿了一點充饑。反觀齊木,他盛了滿滿一盤,坐在茶几上怡然自得地享用。
他似乎對離開這兒很有信心。他已經察覺到,這次事件中,隱隱出現了暗黑筆記的影子。如果幕後者真的擁有那本寫滿罪惡智慧的筆記,那麼它策劃出這一切,也就不足為奇了。
它,會是誰?
而林杉看起來也絲毫不擔心。他還化身美食家,饒有興緻地評論起桌面上的點心:「嗯。這個桂花糕味道還不錯,就是外觀差點,而且餡料有點大眾化了。」
「喂,你們倆怎麼一點不擔心呀?」米卡卡終於忍不住問道。
齊木鼻子不屑地冷哼一聲,「有啥好擔心的?」
米卡卡無法理解,「我們被困在這兒了呀。」
齊木側目,「So?」
還so呢……米卡卡撓撓頭,也不知該說啥好了。
反倒是林杉接過話頭,「按照犯人的計策,它將我們困於此,唯有一個目的。」
「是什麼呀?」李小崇食慾也很好,他本來就是神經大條的人,不吃白不吃,嘴裡嚼著糕點就問道。林杉說,犯人的目的是在這個囚籠里殺人。
「不會吧?!」李小崇張大嘴巴,糕點從嘴邊掉下半塊。
他身邊的於霑卻點點頭,「嗯。我同意這位少年的想法。而且,我認為犯人就是蜥蜴神。」
提及蜥蜴神,在場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盯向冉雨萱。
蜥蜴神節已過,按理而言,她已經是蜥蜴神了。
見被大家關注,冉雨萱緊張地擺擺手,「不……我不會殺人的……請相信我。」
丁立晗及時出來維護她,「小萱才不是蜥蜴神。你們不要用這種眼光看她!」
「沒人說她是蜥蜴神。」齊木淡淡說道,「但蜥蜴神,就是你!」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丁立晗。
這令全場震驚。
「啊!」丁立晗都懵掉了,慌忙擺手,「我……我不是蜥蜴神啊!」
然而,齊木的手指又緩緩指向謝修哲,對方臉色微微蒼白。齊木說:「也可能是你!」
隨之,他的手指再次移動,指向冉瀟,「你也有嫌疑。」
冉瀟咬在嘴角的雪茄顯然被氣得抽動。
緊接著,他指向於霑,「當然,也包括你。這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蜥蜴神。」
「那我呢?」米卡卡不知是領賞還是逞強,竟帶著一點小期待。
齊木卻白了他一眼,「噢,忘了,你除外。」
「為什麼呀?」
「因為蜥蜴神是個厲害的角色。」
「等一下……」
這言下之意,不就是說米卡卡沒本事嗎!米卡卡怒了。想他堂堂名偵探,平時給這紅色犯罪師打打下手就算了,還天天被人戲謔。氣憤得他簡直要拍案而起,抗議齊木的暴行。不過,還沒等他站起來,他便瞄見齊木的衣袖間有一道寒光蠢蠢欲動。
算了,我才不跟他一般見識呢……米卡卡不得不再次屈服於齊木的淫威之下。
這時冉瀟放下了雪茄,說道:「我覺得大家不必擔心。這宅子里有充足的水源和食物。你們盡可當做度假,在我府上稍作歇息。只要再等一天,就能出去了。」
這番話勾起了米卡卡的興趣。他問道:「為什麼是再等一天?」
管家老張卻頓時恍然大悟:「噢,我想起來了!那個新來的工人,明天就要來上班了。」
他指的是之前那個冒冒失失闖入蜥蜴籠幾乎丟了性命的工人。
竟這一提醒,眾人這才紛紛想起那天工人離開之前,冉瀟曾經叮囑過他6月9號,也就是明天回來上班。
只要明天一到,工人就會發現他們被困在此地,所有難題將迎刃而解。
人們都將希望寄托在這位不知姓名的工人身上。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這個工人早於蜥蜴神節開始前被殺了。兇手殺了他,正是為了在這個密室般的場景內,展開它的陰謀。
太陽漸漸升起,暖暖的晨光照耀著遠處的城鎮。居民們的身影逐漸填滿了小鎮的道路。
而只有蜥蜴宅,孤獨地佇立在野外。
而在那邊的宿舍樓里,其中一扇窗戶前,站著那位神秘的斗笠怪女。
她的唇邊露出了無比古怪的笑容。
既然工人明日會來,大伙兒也就稍稍放心了。
早餐結束后,各人忙各事:冉瀟回到書房;於霑在窗邊抽煙;李小崇在花園裡練習武術套路;冉雨萱與顧穎靚,丁立晗圍坐在茶几邊看書聊天;謝修哲似乎對這宅邸的油畫很感興趣,正一幅一幅地觀摩;而米卡卡則站在鐵門處,思考著怎麼樣才能越過這道高壓電牆。從鐵門望出去,孤獨坐落在郊野的冉家大宅視野遼闊,那方是一片樹林與農田,一條曲折的小路連接著遠處的城鎮。
這個地方,真的是個密室嗎?米卡卡心想。
此時,只見花叢間飛來兩隻美麗的蝴蝶,它們無憂無慮,翩翩飛舞,卻不經意間逐漸靠近鐵門。或許,它們只是想飛到外面的世界去。卻聽噼里啪啦一聲,縈繞著電流的鐵門是一道無法穿越的鬼門關,它們脆弱的生命根本不堪一擊,帶著燒焦的折翼緩緩飄落地面。
唉,可憐的小東西。米卡卡捧著蝴蝶的屍體,想給它們找一處安葬之地。
剛埋好,他抬頭便看見齊木的身影朝樹林方向走過去。
「齊木兄,去幹嘛?」
對方沒有回答,眼睛都不瞄一下,徑直鑽進林中。
這小子不會是發現什麼線索了吧。米卡卡想著,拍拍手上的泥土也跟了進去。
「等等我。」他很快追上齊木。
對方冷漠地瞥他一眼,哪會等他,步伐絲毫沒有放慢。
「你究竟去幹嘛呀?」米卡卡很好奇。
「多管閑事。」齊木冷冷說道。
「哎,我們可是搭檔。單獨行動可不太好吧。」
「搭檔?」齊木停下來,用玩味的眼神打量著他,彷彿在說,誰跟你搭檔。那麼掉價!
「得得得!我是你馬仔,行了吧。」
反正被虐慣了。米卡卡也無所謂。
聽了他的話,齊木很滿意,才告知此行的目的是要查看一下這樹林後面有沒有出去的路。畢竟之前只是管家的一面之詞,沒有經過仔細搜尋,說不定真能找到一條出路呢。
米卡卡想想也對,便跟屁蟲似地跟在齊木身後。
兩人開始在樹林里轉悠。
這片樹林又大又茂密,頗像原始森林。無數的參天古樹交錯生長,挺拔的身軀直指天空,長如繩索的深綠藤蔓沿著樹榦垂至地面。地上偶爾橫著一棵腐爛的斷樹,白色有毒的蘑菇如小傘散布其上。當風欲侵襲這片樹林,樹葉便會舞動著發出沙沙的響聲,彷彿千軍萬馬在吶喊。
越往更深處去,光線便越萎靡。如果是黑夜,這裡面必定是十分神秘恐怖的景象。
「這裡面,會有怪物嗎?」米卡卡放慢腳步,朝森林深處張望了一下。過於茂盛的林子似乎沒給人留下通行的餘地。假如這裡面埋伏著巨蜥那樣的可怕動物,也是難以察覺的。
「怕死,就別跟來。」齊木淡淡說道。
這傢伙說話真難聽,誰怕死了?米卡卡一臉不爽地跟著他身後。
「這地方,有人來過。」
齊木注意到一處斷裂的枝丫,明顯留有踩踏過的痕迹。
「也說不定是動物留下的呢。」
米卡卡正說著,忽然,「嘩啦!」
一道幽靈般的黑影從那邊的樹木隱沒,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哇!……好像有東西啊……」米卡卡收緊嗓子,他的臉色略顯蒼白。那東西行動太快,不知是人是鬼,如果是跟巨蜥一樣可怕的怪物就完蛋了。
齊木也發現了。他的眼神更加敏銳,盯緊那邊微微搖晃的樹影。
那東西躲在樹後面,似乎在窺探著這邊。
是什麼?!齊木不敢大意,衣袖裡的銀針已經調至待命狀態。只要對方敢衝過來,他便會毫不遲疑地射出銀針。正想著,又是「嘩啦」一聲,一個身影猛然竄了出來。
「何方妖孽?!」米卡卡大喝一聲,以此壯膽,不過人卻嚇得退到齊木身後。
就在齊木的銀針剛要射出去的剎那,「別緊張,是我。」
原來,是林杉舉著雙手站在那邊。這位孱弱的富家公子沖齊木和米卡卡尷尬地張開笑容,又用力咳嗽兩聲。他不慌不忙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讓你們受驚了。對不起。」
可不是把米卡卡給嚇壞了嗎?他驚魂未定,忙捂胸喘氣:「我的那個娘啊!林同學,大白天你裝神弄鬼幹嘛?!」
「你怎麼在這兒?」齊木緩緩放下手臂,銀針又收了回去。
林杉溫文爾雅道:「不好意思,兩位。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想來懸崖這邊查看情況,沒想到遇上了你們。相請不如偶遇,不妨一起吧。」
「如此甚好甚好。」米卡卡也文縐縐地回復。
齊木沒理這兩人,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
就這樣,大家結伴而行。他們穿過一段幽深的林蔭,不一會兒,前面的齊木忽然停步。
此處便是懸崖了。
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強勁的山風吹來,下方乃萬丈深淵。只見山壁嶙峋,如此險峻的地方,仿若人站在上面,便會如紙片般被大風颳走。
迎面吹拂著山風,林杉說:「管家沒騙我們。這是一條絕路。」
米卡卡也感到很失望,探頭望了望懸崖沮喪嘆氣:「哎!前有高壓電,後有懸崖,我們逃不出去的啦!」
「別灰心。」林衫安慰他:「天無絕人之路嘛。」
「但願如此吧。」米卡卡說道。
三人剛要原路折返。
這時,齊木忽然發現地上有一處不同尋常的痕迹,當即蹲下身子查看。那是一排突兀的腳印,痕迹很深,看來剛出現不久。
「這是人類的腳印嗎?」米卡卡感到奇怪。
這些腳印,和人類的腳印差別很大,有細長的四趾,更像是一種爬行動物的腳印。
難道是……蜥蜴?!
雖然大家都想到了同一種生物,但是誰也不願意承認,因為如果這些腳印真屬於蜥蜴,那這條蜥蜴也太大了,比鐵籠里養的那條巨蜥還要大!
那麼,這個不明生物究竟要去向何方?
大家順著痕迹一路尋找,竟意外發現一條隱秘的小路。這條小路被森林的植被所覆蓋,通向一處斜坡的下方。
見此,米卡卡欣喜萬分,「莫非,這是出路?!」
齊木卻感到奇怪:「恐怕這裡面有蹊蹺。」
如果有這麼一條路,冉瀟和管家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們有意隱瞞。
無論如何,先查看一番再說。
於是,三人沿著小道往下走。此路沿著崖壁而建,僅容兩個人平行通過,稍有不慎,便會墮入崖底。走了不一會兒,一處山洞竟呈現眼前。此洞並不大,看起來並不像出路。然而,這個懸崖上怎麼會出現這麼一個山洞呢?
帶著疑問,三人探身進入洞內。但見山石崎嶇,洞壁上傳來某處叮咚作響的水聲,洞的內部展示著大自然的歲月痕迹。乍一看,此洞並無特別之處。然而,剛走沒多久,一座半人高的蜥蜴石像便赫然映入眼帘。
這座石像與神廟內的石像如出一轍,只是體型小了很多。它用殘暴的眼神盯著這三位來客,張牙舞爪,齜牙咧嘴,一幅兇惡的模樣令人毛骨悚然。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啊?」米卡卡誠惶誠恐地觀察四周。
這個崖洞,越看越神秘。除蜥蜴神石像之外,洞壁上還出現了一幅壁畫。
齊木打開手機的亮光,一邊照,一邊看。
壁畫的色澤已斑駁脫落,顯示出悠久的年月。而作畫者的水平極為高超,栩栩如生地描繪了一幅古代的神話場景:畫中出現一隻與蜥蜴神像類似的巨大蜥蜴,它的腳底下有一群人類在朝拜,奉獻出供品進行祭祀。
三人再往裡走,驀然大吃一驚。山洞的盡頭竟然堆疊著皚皚白骨!
「哇!這……」米卡卡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嚇了一大跳,層層冷汗從背後鑽出。
眼前,無數森然的白骨遍布山洞的深處,姿態各異。頭骨張大了嘴,彷彿發出哀嚎,空洞洞的眼眶裡似填滿了怨恨。這地方,縈繞著千百年的幽怨。
米卡卡的牙齒直打顫:「怎……怎麼會有這麼多骸骨?」
他發現,這些骸骨看起來十分瘦小,不像成人。
卻在此時,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背後襲來:「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它的出現,令本就精神緊張的三人背後一冷,條件反射地回頭。
一看,卻冉瀟站在身後。他拄著拐杖,臉色陰翳。
看得出來,他並不歡迎這三位不速之客。但是他壓下心中的不滿,走到三人面前,說道:「這個山洞,是以前古人祭祀蜥蜴神的地方。」
「怎麼個祭祀法?」米卡卡多餘地問了一句。
他得到了可怕的答案。
「人們將童男童女送進洞里,被蜥蜴神吃掉了。」
冉瀟說得雲淡風輕,米卡卡卻心頭涼呼呼的,暗道:這蜥蜴神的祭祀可真是殘忍哪。
而冉瀟解釋完,便不想再多言。他告訴三人,此洞乃冉家禁地,閑人免進。傳說擅自闖入者會遭受噩運。
「因此,你們還是速速離開吧。」他說著,便轉身要領人離開。
米卡卡他們見主人家下了逐客令,也不好繼續待著,只好跟著冉瀟往外走。
他們正要順著小路回到懸崖上,突然——
「喵!」一隻黃色的肥貓擋在路前方。
眾人不禁駐足。
「哪來的貓?」冉瀟頗感驚愕。他不記得家裡曾經養過貓。
「好像沒看到誰把貓帶來呀。」米卡卡說。
他發現身前的齊木奇怪地退後了幾步,如臨大敵的樣子,似乎將這隻貓當成了怪物。
不過是一隻貓而已呀……
話說,它是流浪貓嗎?看起來不像,這隻貓肥肥胖胖的,皮毛光滑,一看就是誰家養的寵物。可是,一隻寵物貓怎麼可能來到懸崖處?
這本身就很古怪,而那隻肥貓「喵」了一聲,突然張牙舞爪地朝他們撲過來。
「哎!小心!」
礙於小道狹隘危險,大伙兒只得退回洞內。
就在這時,「沙沙」,幾粒細小的粉末從崖上灑落。
剎那間隨著「咕咚」的巨響,頭上突然掉下巨大的陰影。就在眾人退回洞內的瞬間,一根樹榦從崖上掉落,狠狠砸在小道之上又滾落崖底。
細密的冷汗從大家的背後冒了出來。
如果不是那隻肥貓的突然出現,這些人可就遭殃了!說起來,它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啊。然而,此時它卻不見了蹤影。米卡卡正四下搜尋那隻貓的蹤跡時,齊木卻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上面有人!」
與此同時,但聽「嘩啦啦」的聲響從懸崖上方傳來,一個背影飛快地鑽進了茂密的樹林中。齊木欲追不得,悻悻折返。
「是誰?」林杉沉著臉問。
顯然,他和齊木都認為,那棵樹榦並非無緣無故地落下,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對方的目的似乎要置他們於死地。
齊木環視同伴,才緩緩說道:「我看到的……是蜥蜴神。」
更準確地說,是一個類似蜥蜴的背影。它通身深綠,擁有一條尾巴,這是蜥蜴的外表特徵。
但問題是,它直立行走。
「各位。」
客廳里,齊木將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請問一下你們剛才身處何地,在幹什麼?」
他的話頓時引起議論紛紛。
於霑等人面面相覷,一臉不解。等米卡卡解釋后,他們才明白,剛才米卡卡等人在懸崖邊遇到襲擊,齊木懷疑犯人就在這些人當中。
「我剛才和阿蟲在院子里。」於霑和李小崇有不在場證明。
「我們一直在客廳里,這點管家可以作證。」
顧穎靚,冉雨萱,丁立晗,管家老張的嫌疑也可以排除。
「我在看樓上的畫。」謝修哲指指二樓,他看畫時,也有其他人目擊,所以並沒有作案時間。
剩下的,只有斗笠怪女了。
她一直待在房間里,沒有人知道她在幹什麼,或者是否偷溜出去。連這次臨時召集,她也沒有參加。
就在這時,她忽然出現在二樓走廊,低著頭俯視客廳里的人們。
她的真容依然遮掩在面紗背後,
她看著大家,大家也看著她。
短暫的沉寂之後,她轉過身子,一言不發地走回房內。
這個人,最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