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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五個人

  第五章 那五個人

  「下一個就是你!」


  那是一個紛亂的夢境。龔文俊彷彿回到多年前的墓道里,四周躺滿隊友的屍體。他六神無主地向前奔跑著,帶著黃金面具的法老手持長矛在身後追趕。


  忽然,視線里出現了一個破舊的油布包。龔文俊伸出手,將它撿了起來,卻一個不小心絆倒在地上。油布包高高地飛向天空,散落開來。法老追上來了,古老的黃金之書自天空落下,龔文俊目不轉睛地盯著它,怔怔地伸出了手……


  「黃金之書!」


  渾身冷汗的龔文俊驚叫著從床上坐起來。卻被一片明媚的陽光刺得眯起雙眼。


  不知不覺,已是早晨。院子里,他幾朵悉心栽種的薔薇開了,在風中搖曳著,彷彿在向他招手。龔文俊望出去,幾個物業派來的保安正兢兢業業地守在門口,整夜都沒有睡覺。昨夜的怪像,終究沒再出現。


  可是……夢裡差點就拿到黃金之書了啊。龔文俊愣愣地坐在床上,心裡閃過一片失落。


  「鈴鈴鈴!」忽然,床頭的鬧鐘鈴音大作。他關掉鬧鐘看了眼備忘,這才想起今天要錄製新的一期節目。


  差點給忘了。龔文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翻下床去。儘管經歷了恐怖的一晚,但工作仍需繼續。他想趕緊洗漱完就趕去電視台,卻就在進衛生間的一瞬間,他嚇得慌忙後退了一步。他驚恐的神情倒映在鏡子里,而一排鮮紅的古埃及咒文將他的臉分割得四分五裂。誰寫上去的?!什麼時候?!


  龔文俊的腿肚子止不住發顫,驚惶中,一隻聖甲蟲從洗手池的管子溜了下去。


  「哇啊!」他的雙手扶在衛生間門上,嚇得大叫起來。


  法老來過了!沒人可以阻止它!


  「先生,發生了什麼事?」門外的保安聽見了動靜,紛紛闖進屋子裡。在衛生間那找到龔文俊的時候,他正用顫抖的手指著鏡子:

  「誰……」他的眼裡充滿了戒備:「究竟是誰,昨晚趁我睡覺的時候闖進來了?!」


  他的情緒看起來十分激動,似乎是因為鏡子上的那些古文字。保安們面面相覷,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對不起,先生。昨晚我們一起在外面值班,並沒有人進來。」領班的人禮貌地回答。


  「是嗎?」龔文俊的情緒稍許穩定下來。他狐疑地望了望無辜的物業保安們,最後又轉過頭去怔怔地盯著那片文字,面色鐵青。那行古文字他再熟悉不過,這正是在法老墓遇見的咒語——【不論誰打擾了法老的安寧,死神之翼將降臨在他頭上。】


  難道真的是法老?

  龔文俊的腦子裡又回想起昨夜密密麻麻的蟲子。


  沒錯了,它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小孟跟他說過博物館石刻銘文上的預言——法老若要復活,必取五人之血肉。現在,李雨濃已經死了,而他即將是第二個。從古墓里出來的人,一個也逃不掉。


  絕對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龔文俊的心裡響起一個聲音。


  可是,僅憑他一人之力,是無法與法老的邪惡力量抗衡的。現在該怎麼辦呢?他突然想起了昨天來到家裡的不速之客。


  那兩個高中生,其中一個是犯罪師,似乎有些來頭。


  可是,他們真的可靠嗎?


  節目後台,走進休息室的主持人王剛愣在門口。眼前,是正在休息室泡茶的收藏家龔老師。他喜歡喝龍井,每次錄節目都會泡上一壺。照常是40度的溫開水,沖在片片綠葉上,茶葉上下沉浮翻滾,只是……那些水,源源不斷地往裡加,最後從杯子里溢出來,甚至從桌面滴到地板上。


  「龔老師?」王剛走上去,試圖叫喊他,卻發現他面色蒼白。和龔文俊合作這麼多期節目,王剛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叫了好幾次,龔文俊才回過神來,趕緊將茶壺放下。


  「你沒事吧?看你臉色這麼差,病了?」王剛擔憂地問道。


  「哦,我沒事,」龔文俊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最近睡不好而已。謝謝你的關心。」他說,忽然,他的視線轉移到門口。昨日光顧他家的那對少年組合——齊木和米卡卡,正站在那兒,好像是來找自己。


  也許他們真的能幫到自己。想及此,他徑直走到米卡卡面前。


  「法老出現了!」他對著米卡卡說。他心裡認定這少年就是老大。不過米卡卡連連擺手,「別找我!我不是老大,他才是!」米卡卡學精了,趕緊躲在齊木身後。哼,再想把他當替死鬼?沒門。


  齊木白了他一眼,也不推脫,直接問道:「告訴我昨晚的事情。」


  龔文俊一頭霧水,誰才是跟班啊?他輪流看了看米卡卡和齊木,從氣質上看,齊木確實比米卡卡高出一截。龔文俊心中已瞭然,便將昨晚的事情給齊木一一道來。


  「當年的詛咒又回來了,我們一個也逃不掉,你一定要幫幫我啊。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龔文俊完全沒有了昨天的氣勢凌人,生死關頭,小命比面子重要。


  不過齊木對他的那些假文物可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想弄清楚一切,阻止無辜的殺戮。現在可以確定,法老這次的目標,就是當年從墓室里逃回來的那五個人,只是,它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呢?


  難道真的是集齊五個人就可以讓法老復活?怎麼聽著,像日漫《七龍珠》的劇情。


  況且,詛咒這種事,真的存在嗎?這其中,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許,真相只能解鈴還需系鈴人了。


  「有件事我想問。」齊木至今很關心李雨濃留下的謎團。「李雨濃在死之前,曾經說過一句很奇怪的話。」


  「什麼話?」


  「他說,當年進墓室回來的只有四個人,而不是五個。」


  「啥?」龔文俊微微一愣:「什麼意思?」他像沒聽清楚,待齊木重複一遍后,他也皺起了眉頭。「怎麼是四個人呢?!明明是五個人啊!」


  他究竟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在裝傻?齊木望著他,目光如炬:「你如果不老實,那我也無法幫你了。」


  聽到這句話,龔文俊立刻著急起來:「是真的!我說的就是事實,的確有五個人!」


  「那你告訴我,那五個人是誰。」


  龔文俊想都不想,就老實地說了出來:「有李雨濃,我,還有小孟……」說到一半,他的手機響了。「小孟,是你?!」


  電話那邊就是第三個出現的倖存者小孟!齊木真想揭開對方的真面目。但很可惜,小孟這個稱呼明顯是昵稱。唯有等一下再問清楚龔文俊有關小孟的真實資料了。而這時,齊木並不知道,他的算盤落空了。


  「別告訴他們我們的名字!」正在接電話的龔文俊聽到電話那頭小孟的聲音分外凌厲。


  「為什麼?」龔文俊不解,說出真相不是更有幫助嗎?


  「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別說。」小孟不解釋,只是壓低了聲音如此說道。龔文俊被他這麼一嚇,開始動搖了。的確,小孟的警告不無道理,還沒將這兩個少年的身份搞清楚,怎麼就能貿貿然說出一切呢。誰知道他們是敵是友。


  當龔文俊悻悻然將電話掛掉,齊木已經察覺他的神情變得不自然,眼底的戒備一覽無餘。


  「小孟是誰?」


  對齊木的問題,龔文俊果然充滿了警惕性。「我……我不能告訴你。」可惡,就差一步。齊木料定小孟在電話里肯定說了什麼,才導致龔文俊臨時改變主意。他從口袋裡掏出那張照片,手指指著那個被熏黑的頭像:「小孟是不是這個人?」


  他居然能猜到那就是小孟!龔文俊不得不對齊木另眼相看了。沒錯,照片上那個站在後排的人,儘管頭像被熏黑了,但是龔文俊知道那就是小孟。


  不過,這個少年從哪裡弄到的探險隊照片?為什麼他想要找出那五個人?……龔文俊的背上冒出了層層冷汗,緊緊地閉口不語。但從他的表情,齊木已然猜出七八分。


  看來這個神秘的頭像就是小孟了。


  打鐵要趁熱,齊木打算想方設法撬開龔文俊的嘴巴時,不巧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老師,節目要開始了,請進錄影棚吧。」


  龔文俊瞬間如獲大赦,逃似地離開了。


  為什麼會是四個人?


  嘉賓席上,龔文俊心神不寧地擺弄手裡的放大鏡,腦中不停回蕩著剛剛和齊木的對話。節目錄製了15分鐘。已經上來了兩個藏友,結果他半句言論沒發表,總是一副暗自深思的表情,與平日踴躍發言的表現完全不同。


  這也不禁令旁邊的嘉賓多口問了他一句:「你沒事吧?」


  「哦。沒事。」龔文俊拉回思緒,對那個嘉賓笑笑,重新回到工作狀態。


  這時,第三位藏友登場了。伴隨著觀眾席的掌聲雷動,兩個相貌俊朗的少年款款而至。他們在諸多獻寶人中顯得格外年輕,一個單純柔和得像小羊羔,另一個則冷靜得如千年寒冰。不用多說,他們正是傳說中的米齊組合。望著台上的齊木和米卡卡,龔文俊的額頭掛落八根黑線。


  他們怎麼會上來了?


  一上來,米卡卡就衝上去激動地握住王剛的手。「王剛老師,我可喜歡你演的紀曉嵐了!」


  觀眾席中爆出陣陣笑聲。王剛費勁地拔出被上下搖晃的手,嘴角抽搐:「這位藏友,我演的是和珅。」


  「啊,一時口誤!一時口誤!」米卡卡面露尷尬幾秒,馬上又熱情地拿出一本書:「那你幫我簽個名好嗎?」


  王剛接過那本書,嘴角抽得更瘋狂了……那本書叫做《張國立自傳》。


  拜託,張國立演的是紀曉嵐!這小孩確定有看電視嗎?!米卡卡一看那書,也傻了。他明明買的是《王剛自傳》呀。而此時,他身後的齊木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奸笑。在臨出發前,他偷偷把米卡卡的書換掉了。


  這場面實在太尷尬了。米卡卡臉紅得只想逃。而台下的觀眾忍不住又是一陣爆笑。幸虧王剛老師大度,不跟小孩子計較,簽完名后,他發現有點不對:「呃……請問,你們是一起的嗎?」他望向站得稍遠面如冰霜的齊木。


  「是啊!」不管怎樣,總算拿到簽名書了。米卡卡由陰轉晴。


  是嗎?可是,為什麼隔那麼遠咧?王剛覺得這對搭檔真奇怪,但也不好追問,只得轉入正題:「那你們今天帶來的藏品是什麼呢?」剛說完,呆萌成性的米卡卡一下子拿出一隻形狀詭異的尿壺。一股騷臭的味道直衝鼻腔而來。再怎麼有風度的王剛也不由得直捂鼻子。


  「這是什麼寶貝?」


  「這是康熙用過的尿壺!」米卡卡一臉天真無邪。此言一出,全場震驚。如果這真是康熙皇用過的尿壺,那還得了?而嘉賓席上的龔文俊,臉色卻難看之極。這分明就是上次拿給他鑒定的那隻破尿壺呀!沒想到這兩傻小子居然拿到節目上來了。


  「啊?不是吧?」王剛捏著鼻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壺:「你確定這是康熙皇帝用過的?怎麼像剛用過沒多久?」這麼普通的樣式,清朝百姓用也就算了,皇帝用這個實在太掉價了。王剛也有多年的收藏經驗,自然察出此壺真偽。


  結果,台上的少年卻十分自信:「皇帝的尿當然非同凡響,流芳百世嘛!」米卡卡的嘴比紀曉嵐還鐵齒銅牙,並伸手指向龔文俊:「而且,這是龔文俊老師親自鑒定過的。是他說康熙皇帝用過的。還收了我三萬塊鑒定費呢!不過,我也賺了,老師說這壺值一千萬!」


  全場又是一陣噢噢聲,所有鏡頭和目光都對準了龔文俊。他現在是如坐針氈,冷汗直落三千尺。媽的!他真想罵人。不提那三萬塊還好,提起他就來火。除了上面的一百塊是真的,其餘全是假幣!龔文俊自持在藏寶界混了那麼多年,沒想到卻被兩個黃毛小子給擺了一道。他又氣又恨,若不是在節目現場,他真憋不住上去暴扁米卡卡一頓。


  但現在有個非常嚴峻的問題擺在他面前。怎麼讓這隻破尿壺瞞過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呢?畢竟,這有關他的聲譽啊。怎奈他想了半天,也編不出合適的措辭,只得尷尬地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主持人王剛也裝模作樣地表示驚訝:「哦?原來這是龔教授親自鑒定過的珍品!那麼,讓我們進入嘉賓鑒賞階段,請專家鑒寶!」


  米卡卡和齊木端著尿壺走向了嘉賓席。


  遠遠的,一股尿味撲鼻而來。那些專家被熏得幾欲嘔吐,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過來圍觀。龔文俊坐在座位上,一片風中凌亂,心裡默默地對同仁們說聲對不起,還是請你們盡情地享受一下這人生中難得的經歷吧。


  他不忍直視,把目光挪向觀眾席。無意中,一張臉龐映入眼帘。他臉色微驚。它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只見那個人坐在觀眾席最角落的位置,面容比幾十年前更蒼老了,戴著眼鏡,帽檐壓住臉,可龔文俊一眼就認出它。


  它來幹什麼?!那個人也在看自己。龔文俊和它對視,心亂不定。齊木察覺了他的異常,像直勾勾地看著什麼,便順著目光,捕捉到觀眾席中一個戴眼鏡和帽子的傢伙。


  難道他們認識?齊木皺起了眉頭,腦海中飛快地掃描照片上一張張臉龐。那照片里除小孟之外所有人的模樣他早熟知於心。很快,他找到了嫌疑對象。探險隊合照里第二排第三位,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和觀眾席里的那個人,有點相似……齊木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個人吸引住了。


  第三個倖存者出現了?


  就在此時,尿壺傳到了龔文俊的手上。他仍在和那眼鏡男對視,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驀地睜大——觀眾席後面的安全出口門后,悄無聲息地浮現一張金光閃閃的面具。它纏滿繃帶,手持長矛……天啊,是法老!龔文俊見到鬼似的,臉全白了。法老手中的長矛慢慢垂下,直至指向他!彷彿在說——下一個,就是你!

  「不要!」龔文俊大聲驚呼,尿壺在他顫抖的雙手間「咚」地摔在地板上,碎落一地殘片。而這時,安全出口的法老倏然消失不見了。全場頓時靜默。嘉賓居然把藏友的寶物給打破了!這可不是節目里設定的環節。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面面相覷。主持人王剛也對這突發情況一時束手無策。


  「哇哦,你竟然把它摔碎了!」米卡卡馬上噢噢大叫,跑過去抱著碎壺哭天喊地:「我的尿壺,你死得太慘啊!你陪了我這麼多年,沒想到白頭人送黑髮人啊。蒼天啊,大地啊!包大人,我有冤情啊!」


  再加點眼淚,米卡卡可以去競逐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了。


  龔文俊頓時有理說不清。儘管這是只一文不值的破尿壺,但它現在的身份是清朝康熙帝的夜壺。而且是他自己親手給這名號掛上去的。就算他老實交代他為了坑錢故意把一個破爛說成珍品,但誰會信?畢竟他打爛了別人的東西,百口莫辯啊。


  不作死就不會死!龔文俊那個悔啊。他當時真不該坑小孩的錢。可他又怎麼會想到這兩個小破孩殺傷力如此驚人呢。無奈這是節目現場,他只能吞口口水,戰戰兢兢地問:「真是不好意思。請問這需要賠多少錢?」


  米卡卡剛想叫囂賠一千萬,被齊木一把拉到後面,作為老大的他發話了:「不用你賠一千萬,今天優惠促銷,你只賠320萬零一毛就行了。」


  這價格比……上次他用假花瓶坑米卡卡的多了一毛錢。分明,這個叫齊木的犯罪師在以牙還牙。龔文俊不得不認栽。因為,四周有幾百雙眼睛在盯著他。嘉賓席,觀眾席,還有主持人。


  但打爛尿壺也有個好處,他的聲譽保住了。沒有人再會討論這隻尿壺的真偽。可是,白花花的320萬哪……每每想到這,龔文俊就高血壓飆升,尿急尿頻。幸好這時主持人王剛發現氣氛不對,立刻中斷節目錄製,出來打圓場。「我建議你們雙方可以私下調解。這兩位同學,你們覺得呢?」


  米卡卡看齊木點頭,也跟著點頭。


  「龔老師,你覺得呢?」


  龔文俊當然求之不得。於是,王剛把三人請到一邊,給他們五分鐘的協商時間。


  「那個,你們不會真要我賠三百萬吧。」龔文俊氣勢弱弱。米卡卡霸氣地叉腰,「你上次不也想坑我三百萬嗎?」


  「我錯了,小同學,你就放叔叔一馬吧。我保證不再坑錢。」


  「誰信你呀。不行,趕緊賠!」


  龔文俊見求米卡卡不成,轉移目標,可憐巴巴地走到齊木跟前:「同學,你就放我一馬吧。」


  「可以。」齊木回答得十分爽快。龔文俊和米卡卡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異口同聲:「真的?」


  「真的。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不用賠三百萬,叫他去裸跑他也干!龔文俊喜出望外。


  「很簡單。你只需告訴我所有你知道的。包括剩餘那三個人的真實身份。」


  「這個行!」


  聽著像一筆不錯的交易。本來龔文俊就不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麼好隱瞞的。他剛要和盤托出,突然,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是小孟的聲音:「別告訴他們!」


  小孟在附近?龔文俊立即環顧全場,卻沒找到人。「我不告訴他們,那我就得賠三百萬!」龔文俊不想聽小孟的話。但他隨即心動了。因為小孟接著說道:「黃金之書在我這裡。你來後台,我給你,但不許讓任何人知道。」


  黃金之書!龔文俊的雙目一亮,心情立刻多雲轉晴。這是他一直想要的!只要有了這個東西,那三百萬又算得了什麼!「不好意思,我想暫停交易。」他掛掉手機說道。


  「啊!為什麼?!難道你想賠三百萬?!」米卡卡十分不解,卻見龔文俊撇嘴冷笑,從口袋裡掏出支票簿。「區區三百萬,我還賠得起。」


  這人的嘴臉變得好快。米卡卡想不明白,但齊木卻瞭然於胸。這跟剛才的電話有關吧。眼看就要套出情報了……齊木並不甘心,拒絕收下龔文俊的支票。


  「只要你告訴我,我不但不必你賠錢,會再付你三百萬。另加……我的狗。」


  「你的狗?」什麼狗,這麼值錢?


  「他叫米卡卡。」


  「呸呸呸!你才狗!」米卡卡怒也,不帶這樣侮辱人的。


  龔文俊眯眼審視了他一會兒,很嫌棄地說,「你的狗就免了。」


  「喂……」米卡卡滿滿的失落感。被當成狗就罷了,還沒人肯要!


  「不過,這個提議其他部分可以考慮。」龔文俊的考量是這樣子的——雖說黃金之書的價值絕非數百萬能夠衡量的,但萬一小孟並沒有實現諾言呢?那他到頭來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想到這裡,龔文俊改變了心意,他把支票收回口袋。「這樣吧。錄完節目后我再回復你。」


  到時候拿到黃金之書了,再拒絕也不遲。


  趁錄製節目的間隙,龔文俊偷偷溜到了後台。


  「小孟,小孟……」


  輕聲的呼喚遊走在後台幽暗的空間。深海般暗青色的陰影如苔蘚生長在牆上,四周仿若死神界的氛圍,令人心怵。


  「小孟?」呼喚沒有得到回應。這裡依然空無一人。奇怪,明明接到小孟的電話,約好在這兒見面的。他不會跟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吧?龔文俊緊皺眉頭,站在原地看了看手錶。節目錄製只暫停十分鐘。隨著鐘錶秒針滴答滴答地緩慢流逝,龔文俊的耐性也如沙漏慢慢漏光了。


  看來小孟爽約了。他忽然慶幸,剛才沒有拒絕齊木的建議,不然連六百萬也落空了。


  龔文俊心裡詛罵著不守信用的舊日夥伴,轉身正要離開,卻突然——「我在這裡!」哪兒飄出一份幽幽的聲音。龔文俊剛轉過頭,一張可怕的黃金面具驀然闖入眼帘。那一瞬間,他冷不防雙腳一軟,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幕,就像32年前在法老墓的重演——法老手持長矛,陰森森地向他迎面走來,血跡斑斑的繃帶拖在地上,如一條暗紅的毒蛇。


  「你……你……」龔文俊驚懼得無法說出話來。


  他聽到,黃金面具后發出冰冷的笑聲。


  「怎麼還沒回來?」節目的現場,觀眾席上出現了騷動。


  幾十分鐘過去了,打破尿壺的龔文俊始終沒有出現。台下的節目組導演著急地抬手看看手錶,節目的錄製中斷夠久了。不再等了。他想了想,向台上的主持人王剛示意一下,王剛心領神會:「呃,不好意思各位觀眾,龔老師因為有事耽擱暫時缺席,我們的節目繼續,現在,有請下一位藏寶人!」


  難道龔文俊負債潛逃了?坐在觀眾席上的米卡卡忍不住猜想。但他身旁的齊木卻不這麼想。一定有事發生!齊木隱隱有種不安感。方才節目中斷期間,他看到龔文俊匆匆步向後台,像是急著去和某人見面。


  莫非那人是小孟?齊木思索至此,又不由自主地瞥向前座的眼鏡男。剛才他故意領米卡卡坐到這兒,就是為了仔細觀察這個和龔文俊有過眼神交流的眼鏡男。


  只見眼鏡男的鼻子高挺,神情淡漠,和探險隊合照上的某人的確很像。齊木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探險隊的成員。他此時正專註於台上,這時,下一個藏寶人獻上寶物了。


  而屬於龔文俊的嘉賓席依舊空缺。其他專家們正圍著研究放在台中間的寶物。那是個青銅鼎,四條小腿刻著花紋,十分精緻,裡面還有古代銘文。一個專家剛將放大鏡放在銘文上想仔細研究,一個小黑點卻倏然掉在放大鏡上。


  「咦?」專家下意識一愣,繼而微驚。那黑點居然在動!


  待細看清楚,那竟然是一隻黑色的蟲子。它昂著孤傲的頭顱冷冷環視全場,像發出某種召喚,剎那間,一陣黑色的雨從上方而落。


  嘩啦嘩啦!


  蟲子!很多很多蟲子!

  它們落到專家們頭上以及青銅鼎里,爬啊爬,地上全是黑麻麻的點在蠕動。全場靜默幾秒后,台上便發出如雷的尖叫。專家們像小丑似的又哭又笑,上下跳個不停,黑色的蟲子從他們身上甩下來,又葬身於他們腳底,地上的甲蟲屍體迸出一團團粘稠噁心的液體。觀眾們驚愕地看著這一切,不明所以。隨即,有人發現了什麼,抬起頭,併發出「呀」的一聲,短促地噎在喉嚨。更多的人抬起了頭,驚恐就像一場迅速蔓延的瘟疫,纏上每個人的臉龐。


  他們看到專家們的上方,一具屍體赫然吊在天花板上,面部爛成一團,死不瞑目的雙眸冷漠而幽怨地注視底下。專家們抬起頭時,正好與它對視。


  「啊―――」專家們哪曾遇到過這般恐怖的景象。一個個幾乎陷入崩潰,連滾帶爬地從觀眾席上跑下來,跑在最前面的是主持人王剛,他已經快跑到安全出口了,忽然又哇哇大叫著折返。大家循聲望去,瞬間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


  蟲群!


  大量的黑色蟲子,從安全出口涌了過來,有的已經爬到了觀眾席。觀眾們頓時亂成一團,四處逃竄,驚叫聲此起彼伏。


  「聖甲蟲!……是法老的詛咒……它回來了!」


  前座的眼鏡男驚恐地盯著天花板垂下的屍體以及四周騷動的黑甲蟲,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硬撐起嚇得麻軟的雙腿,瘋狂地跑向後門出口。


  不能讓他跑了。齊木心知龔文俊已經遇害,而眼鏡男則是下一個破案的關鍵。他立即跑下觀眾席,跟著跑進後門。然而,他追逐的腳步卻戛然而止。一個古怪的身影出現在過道,擋住去路。


  戴著黃金面具的法老與紅色犯罪師齊木,分別站在走道的兩端。一邊是被光映照,另一邊則氤氳著陰暗。如同光明與黑暗的較量。法老慢慢抬起纏滿繃帶的手指,指向他。


  「別多管閑事!」它發出如斯警告,邪惡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走道。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是米卡卡跟過來了。他跑進走廊,正與法老對上眼,不禁猛吸一口冷氣。這奇裝異服的傢伙是……復活的法老?!米卡卡初次與法老面對面,頓生怯意。


  只見法老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盯著米卡卡和齊木兩人數秒,突然,它轉身而逃。身影飛快消失在門后。


  「別想跑!」米卡卡雖怕,卻是個視死如歸的好少年。他奮勇衝過去,跟著進了那扇門……不到三秒,他咿呀咿呀亂叫著跑了回來。原來一群聖甲蟲倒追在他身後。他就不明白了,這些蟲子為什麼總愛欺負他呢?

  他的屬性明明就不是小受啊!

  眼見米卡卡被嚇得跑回來,齊木卻迎難而上,毫不猶豫地跑過米卡卡身邊,縱身躍起,飛檐走壁般在牆面疾跑幾步,以牆借力,輕鬆越過了那群聖甲蟲,繼續奪門追去。這傢伙……是傳說中的跑男嗎!米卡卡一時間驚得雙眼圓睜。


  「哼!我也來試試!」


  米卡卡不爽齊木獨領風騷,頓時戰鬥力十足,縱身躍向了面前的牆。哪曾想,東施效顰的下場就是——他腳底一滑,噗通……


  門后便是一段折彎型迴廊,齊木眼瞅著法老的身影從拐角消失,追過去時,長長的走廊卻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怎麼是她?!齊木站在走廊終端,冷酷的臉頰微微繃緊。這條走廊起碼有二十米長,完全密封,沒有窗口之類,牆上只掛著幾幅32寸左右大小的抽象畫。法老要離開走廊,必定會和迎面走來的那個女人相遇。但那個女人款款走至齊木跟前,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你剛才在走廊遇到過其他人嗎?」齊木問道,雙眼攫住李安娜的神情。她正是出現在走廊上的人,然而,她卻露出一絲困惑。


  「什麼人?我誰也沒有遇見啊。」


  她在說謊嗎?如果不是,法老怎麼可能在兩邊封堵的情況下,從密室般的走廊離開。


  「你來這兒幹嘛?」


  李安娜的出現,是個突發情況。齊木並未預見到她的出現。李安娜說道:「是有人打電話叫我來的。說有事相告。」


  「那個人是誰?」


  「他說他叫小孟。」


  又是小孟。它不但破壞了龔文俊和他的交易,甚至極有可能就是法老。齊木此時並未消除對李安娜的懷疑,因為法老在走廊消失的謎團仍未解開。除非……李安娜說謊了,她故意放走法老,至於原因,不得而知。


  「這兒發生了什麼事?」李安娜又問道,剛才她進來的時候,發現大門口跑出一群驚慌的人,所以才選擇走這邊的走廊。


  「龔文俊死了。」


  「龔文俊是誰?」


  齊木這才想起沒將龔文俊的事情告知李安娜。雖然他覺得她有必要知道,可他從來就不想多費口舌,只說了一句:「讓米卡卡告訴你吧。」便將李安娜領向攝影棚。在過道,他們發現米卡卡躺在地上「哎喲哎喲!」打滾。


  「你在幹嘛?」齊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四腳朝天的米卡卡。


  米卡卡強忍著疼痛齜牙咧嘴地爬起來,他才不想被人看扁,於是死撐:「我在練瑜伽,剛才那招是……五體投天式!」


  齊木冷哼一聲:「我看是烏龜朝天式吧。」


  李安娜捂嘴偷笑。


  「說誰烏龜呢?你才烏龜!」米卡卡剛要憤怒反駁,結果腰間咔嚓一聲……腰,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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