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不由感到驚懼
妮妮到哪兒去了呢?走失了?被綁架了?被人拐騙走了……我的腦子裡閃出一系列的不好念頭,心裡不由感到驚懼。
看看柳月那憔悴和無助的臉,我定了定神,對柳月說:「走——」
「去哪裡?」柳月看著我。
「去派出所報案,請公安協助尋找排查!」我說。
柳月如夢初醒,急忙和我一起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報了案,柳月的錢包里就有妮妮的照片,提供給了公安人員。
派出所的人詳細登記了下情況,然後說:「我們會儘力幫助找孩子的,找到會和你們聯繫的,你們先回去等消息吧!」
等自然是不能等的,我和柳月出了派出所,對柳月說:「附近該找的,能找的,都找遍了,再這麼找,也只能是白費功夫,我們除了報案,還得通過別的途徑!」
柳月看著我。
我看著柳月近乎於要崩潰的面容,心裡疼極了,對柳月說:「聽我的安排,你先回你家,和小紅一起在家等電話,我去辦兩件事,第一,到廣播電台,通過交通音樂頻道發布尋人啟示;第二,到電視台去拉字幕,發布找妮妮的消息;第三,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啟示;第四,我立刻去印刷一部分尋人啟示傳單,在市區內張貼……」
柳月眼裡似乎又有了希望,說:「我不回家,我和你一起去做這些事!」
我說:「你得回去,我發布的所有尋人啟示,上面都會登上你家的座機,還有你的和我的大哥大,你家座機放在最前面,如果有知情者看到,會打電話的,所以,你要回家等電話……」
柳月聽我說的有理,點點頭:「嗯……那我先回去,在家等電話……」
我拍著柳月的肩膀,看著柳月說:「天是塌不下來的,只要我們盡心找,一定會找到妮妮的……」
柳月看著我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
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妮妮,可是,這個時候,我必須要鼓勵柳月,支撐住柳月的精神,不能讓她崩潰。
我知道,妮妮是柳月的精神支柱,妮妮的失蹤,完全能讓柳月的精神世界完全崩潰,甚至能毀了柳月的全部生命。柳月在其他事情上再堅強,在這方面,也會被擊潰。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我現在需要做的,一是要拼全力去找妮妮,另外,就是要保護好柳月,不能讓她的身心被擊垮。
柳月和我分手后,我拿著六月給我的另一張妮妮的照片,火速去了廣播電台和電視台,還有本報廣告部,發布了尋人啟事,雖然這廣播電台和電視台是關係單位,我還是付了錢,本報廣告部也付了錢。報紙要到明天才能出來,我特別叮囑廣播電台和電視台,尋人消息和字母要反覆播出,播出的頻率要密集。然後,我找到一家廣告社,不講價錢,要求快速印製20萬份尋人啟示傳單,錢的作用這時發揮了作用,廣告社答應下午5點前交付傳單,立刻動工。在所有的尋人啟事里,我都是重金懸賞,凡是提供線索幫助找到妮妮的,酬謝5萬元,能找到妮妮送來的,酬謝10萬元。
我馬不停蹄地在市區各個單位之間穿梭,以最快的速度辦完了這些事。
然後,我找到柳建國,簡單說了下情況,讓柳建國出人,準備張貼尋人傳單。
柳建國一聽妮妮失蹤了,急了,立刻集合了公司的全部員工待命,等我的傳單印出來。在等待的過程中,我給柳建國公司的員工詳細劃分了在市區內張貼傳單的區域,要求實現無空隙覆蓋,所有的小區和街道,所有的公共場所和鬧市區,都要張貼或者散發到,包括車站和市區沿街的所有店鋪。
下午4點半,傳單印刷完畢,柳建國和我帶車拉了回來,分給公司員工,公司的全部車輛出動,人員全部出動,分頭去張貼散發。
柳建國吩咐公司財務,此次行動以加班計算,每人額外另發300元勞務費。
江海市區內一個平面的立體的流動的固定的尋人網路被我快速啟動起來。
然後,我和柳建國去了柳月家,柳月正在家裡,守候在電話機旁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話機話筒。
一整天了,我和柳月都沒吃飯,我讓小紅弄了點麵條,柳月不吃,我和柳建國再三勸說,柳月吃了兩口,眼巴巴地看著我:「你說,發布的啟示能管用嗎?」
我看著柳月,握住她冰冷微微顫抖的手,說:「會的,一定會的,很快就能見到效果的!廣播電視和流動傳單,都會起作用的……妮妮一定會回來的,妮妮一定不會有事的……」
柳月感激地看著我,似乎我的話給了她極大的安慰。
大家坐在那裡,沉默不語,心情緊張地等待著電話響起。
我的心裡有些沉重,妮妮既然知道家裡的座機和我還有柳月的電話號碼,為什麼沒有給家裡和我們打電話呢,難道真的是出事了嗎?
我不敢往下想……
突然,電話響了,柳月伸手就要接電話,我動作更快,一把拿起了話筒。
柳月神情緊張地緊緊盯住我的嘴巴,看著我接電話。
尋人啟事起作用了,一個計程車司機從交通音樂台聽到了尋人啟事,打來電話,說他拉客人經過市區廣場東北角時,見到一個女孩正坐在那裡哭,和收音機說的我們要找的人很相似。
我忙問司機的姓名和地址,如果真的找到了妮妮,我要兌現酬金。
那司機卻不肯說,說:「誰家都有孩子,都是做父母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我不是為了你的獎賞打電話的……」
說完,司機掛了電話。
世上好人多!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去市區廣場,留下小紅在家裡看守電話。
柳建國開車,我們風馳電掣般地直奔市區廣場東北角,果然在那裡看到一個女孩正蹲在路邊的路燈下哭,走近了一看,卻不是妮妮,只是穿著和妮妮一樣的校服,個頭年齡頭髮和妮妮很相似。
我的心涼了,看看柳月和柳建國,也都是一臉沮喪。
柳月抱起那女孩,問她怎麼了?
原來這女孩是自己偷著出來玩,天黑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柳月問清這女孩家裡的地址,又問了下她家裡的電話,讓柳建國開車送她回家。
我和柳月站在空曠清冷的廣場上發獃,柳月嘴裡念叨著:「天冷了,妮妮穿的不多,會凍著的……」
我看著柳月的神情,心如刀割,挂念妮妮,心疼柳月。
一會兒,柳建國開車回來了,那女孩被他送回家了,孩子的一家人正焦急萬分,自然是千恩萬謝。
同樣的處境和心情,我充分理解。
我和柳月上了車,這時,柳月的電話響了,是小紅打來的,說剛接到一個提供線索的電話,在火車站候車大廳,有一個女孩酷似我們要尋找的,正被一個中年婦女帶領著,要去坐車,那女孩穿著校服。打電話的是一個外地乘客,打完電話同樣拒絕留下姓名,只說自己是外地人,一個普通的外地人。
好人真多啊!
我們又急火火趕往火車站,三個人分頭在候車大廳里尋找。
我眼尖,剛走了幾步,一眼看到在正排隊檢票的人流中,有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留著和妮妮一樣的朝天小辮子,身材和個頭幾乎和妮妮一模一樣,正被一個中年婦女牽著手進檢票口。
我幾個大步衝過去,在那中年婦女就要領女孩進站的同時,一把拉住了那中年婦女的胳膊,另一隻手拉住了那女孩:「妮妮——」
那中年婦女包括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那女孩也轉過頭,我瞬間失望了,這女孩不是妮妮。
我忙道歉後退幾步,找到柳建國和柳月,說了情況。剛剛升騰的希望又成了死灰。
緊接著,柳月的電話又響了,又是一個提供線索的,這回地點是在電影院門前的夜市。
我們又趕往電影院門前夜市,又是一個酷似妮妮的女孩,正在跟著家人吃夜宵。
我們再度希望破滅。
提供線索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絡繹不絕,我的電話和柳月的電話反覆被打響,柳建國開著車,拉著我和柳月在市區內東奔西跑,到處去落實尋找。
每一個電話,都帶來新的希望,每一次尋找,都讓焦慮的心更加緊縮。
晴兒從電視上知道了消息,在家裡坐卧不安,要來找我們,我不讓她來,讓她在家裡陪好爹娘,她來了也沒用,反倒成了累贅。
這一夜,我和柳建國柳月沒有停歇,馬不停滴奔波在市區內的大街小巷,落實著每一個線索。
這一夜,我們尋找了38個地方,在希望和失望之間輪迴折騰著,都沒有找到妮妮。
到天快亮時,我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腳步回到柳月家。
小紅也沒睡,眼睛熬得通紅,一直守在電話機旁。
見到我們回來,小紅的眼圈紅了,拉住柳月的手,哽咽著:「柳姐,妮妮到哪兒去了啊……」
柳月拍了拍小紅的肩膀,沒有說話,然後頹力地坐到沙發上,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口氣喝光。
柳月嘴唇上起滿了燎泡,頭髮凌亂,面容死灰,眼神發怔。
我和柳建國擔心地看著柳月,我不知道柳月還能堅持多久。
我點著一支煙遞給柳月,柳月接過來狠狠吸了幾口,目光獃滯地看著電話機,死死盯住不放。
我讓小紅先去睡會兒,然後和柳建國看著柳月。
柳月一言不發,夾住香煙的手指在劇烈抖動著。
這時,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了王巧玲。
我轉身去了陽台,摸起電話打宋明正家裡的座機,打了半天,沒人接。
645天色大亮了
王巧玲不在家,那麼,一定是出去打牌了或者和王勇出去過夜了。
我又回到客廳,柳月看見了我剛才的舉動,沒有問,我也沒說。
天色大亮了,冬日的斜陽透過客廳的窗戶照射進來。我看了下牆上的表,8點多了,千里之外,報考省里副廳級的面試馬上就要開始了,馬書記此刻說不定正在準備進入面試考場。而柳月,此刻卻身在江海找閨女。
柳月的面試泡湯了,報考副廳級的所有努力付諸東流了,一切都白費了。
我的心裡陣陣絞痛,看著柳月。
柳月身體突然抖動了一下,看看我和柳建國,又看著外面的天色,嘴巴動了,聲音嘶啞,帶著痛苦的哽咽:「我的女兒啊,你在哪裡……」
這聲音幾乎要碎了我的心。
正在這時,突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門聲,很重很急。
我一個箭步站起來去開門,門口站著氣喘吁吁的宋明正。
宋明正看見我沒有打招呼,一個大步走進來,衝到柳月的跟前,聲音急火火的:「柳月,妮妮呢,妮妮到哪裡去了?」
柳月抬頭看著宋明正,眼神茫然而又恍惚,怔怔地不說話。
我忙把情況簡單和宋明正說了下,宋明正聽著,不看我,還是看著柳月,用手指著叫嚷起來:「我在縣裡接到朋友的電話,說看到妮妮失蹤的消息,我就急忙趕回來了……你說,你給我說,柳月,你把我的閨女弄到哪裡去了?好好的孩子看著,怎麼就會不見了,你說,你給我說!」
宋明正的火氣很大,焦急和煩躁摻雜在一起。
「我……我……」柳月長滿燎泡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這麼大的孩子你都看不好,你還能幹什麼?」宋明正憤怒地對柳月說:「你要孩子,我可憐你,把孩子送給你,可是,你怎麼看的孩子,你給我把孩子看丟了,就你這樣當媽的?就你這樣看護孩子的?你算什麼媽媽?你算什麼孩子的母親?早知道,我死活也不把孩子給你,我寧可自己帶著孩子住在縣裡也不給你……我瞎了眼,我昏了頭,我竟然會答應把孩子給你帶!你根本就配做孩子的母親,你不配!」
「我……」柳月痛苦地看著宋明正,嘴唇繼續哆嗦著,渾身顫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急忙拉住宋明正的胳膊:「宋大哥,坐下慢慢說!」
宋明正粗暴地一把甩開我的手,繼續看著柳月,手幾乎指到柳月的鼻子:「我告訴你,柳月,等孩子找回來,我立刻就帶孩子走,你甭想再見孩子一面,永遠也別想再見孩子,你不配做妮妮的媽媽,你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要是孩子找不到,我……我……我和你沒完,我……」
宋明正變得更加激動,胳膊揮舞地更加快速,在柳月面前不停閃動。
我不由有些擔心激動憤怒煩躁的宋明正會對柳月動武,把找不到孩子的怨氣發泄到柳月身上。
我站在宋明正斜對面,緊緊盯住宋明正的動作,只要他有一點對柳月動武的跡象,我就立刻阻擊,立刻將宋明正踹倒在地。
剛才宋明正粗魯地甩開我的胳膊,我不生氣,也不責怪,我理解他的心情。可是,不管他如何激動如何焦慮如何有怨氣,不管他有多麼充足的理由,不管他出於多麼充分的動機,不管他是誰,不管他和我關係多麼好,我都絕對不允許他動柳月一個指頭。
我時刻準備著對宋明正發起攻擊。
柳月在宋明正憤怒的指責下,像是一個犯了十惡不赦罪行的人,痛苦而默默地接受著這一切。一會兒低頭喃喃自語:「老宋,我該死……你該罵,我煩了十惡不赦的死罪……我該死……孩子找不到,我……我也不活了……」
「你愛活不活,你弄丟了孩子,這是你的報應!」宋明正怒聲斥責著:「找不到孩子,就是該死!」
看到宋明正繼續這麼說,我終於忍不住了,沖著宋明正猛地揮舞了一下拳頭大吼一聲:「宋大哥,你說夠了沒有!」
我的一聲斷喝,讓宋明正住了嘴,看著我。
我深呼吸了一下,說:「宋大哥,你不要以為責怪柳部長,她是孩子的母親,天下哪個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孩子,你心裡焦急難受,難道柳部長就不焦心嗎,就不著急嗎,就不難過嗎,昨晚我們找了整整一夜,到現在都沒合眼,柳部長滿嘴燎泡,你看不見嗎?現在不是指責誰追究誰的時候,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孩子,你光激動光指責,管用嗎?再說,孩子是怎麼失蹤的,還不清楚,你不問青紅皂白就沖著柳部長大聲叫嚷,是不是太蠻橫了!」
我這麼一說,宋明正住了嘴,似乎也意識到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孩子。
我上前,雙手按住宋明正的肩膀,稍微一用力,宋明正往後一退,坐到了沙發上。
我跟過去,坐在宋明正身邊,掏出香煙,給宋明正點著:「宋大哥,我們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動用了各種手段和方法,在尋找孩子,柳部長到現在還沒吃飯,也沒睡覺,都快急瘋了,大家都著急,可是,光著急不管用,得想辦法啊,你說是不是?」
宋明正狠狠地抽煙,這時看到了柳建國,扭頭看看我:「那位是?」
我這才想起,宋明正一直不知道柳月找到弟弟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和柳建國見過面,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前小舅子,而柳建國,也是第一次見他這位前姐夫,雖然柳建國早就知道宋明正這個人,知道這是妮妮的爸爸,但是,見面,還是初次。
柳建國這會一直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宋明正,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宋明正這麼一問,柳月也抬起了頭,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我腦子急速轉悠了一下,覺得沒有必要讓宋明正知道的太多,柳月不說話,也許是這個意思。
我對宋明正說:「這位是我的朋友,昨晚幫忙開車找妮妮的,也是一夜沒合眼了!」
宋明正一聽,帶著感激的表情沖柳建國點點頭,掏出煙遞過去。
柳建國木然地看著宋明正,推開宋明正遞煙的手,站起來,說了一句:「不會抽!」
然後,柳建國開開房門,出去了。
我知道柳建國此刻心裡的感受,對這位他第一次見到的前姐夫,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好感,但是,他再沒有好感,事實卻不能改變,這是自己外甥女的親爸爸。有這層關係,他又能對宋明正說什麼呢?
或許,此刻,柳建國離去,是最好的選擇。
宋明正沒有在意柳建國不禮貌的舉動,繼續抽煙沉思,突然站起來說:「我這就去找市公安局局長,他是我老夥計,我讓他動用充足的警力幫我找孩子,我出50萬重金懸賞……我就不信江海屁大的地方,找不到一個孩子……」
宋明正的氣魄果然很大,一動作就是要找公安局長動用警力,一出手就是50萬,不論是能量還是氣魄,這都是我無法相比的。
宋明正這麼一說,柳月睜大了眼睛看著宋明正,眼裡又升騰起新的希望。
我也覺得事情有了新的轉機。
宋明正似乎覺得自己對找回孩子很有把握,轉身欲離去,卻又停住腳步,看著柳月:「柳月,我再次告訴你,等孩子找回來,你做夢都別想再見孩子一面,永遠你都別想見到孩子……」
柳月的面部表情抽搐著,聲音顫抖著:「好……好……只要你能找回孩子,我答應你……」
我能想象柳月此時傷口上撒鹽的感覺,我知道柳月此刻的心在流血。
我此刻突然很想揍宋明正一頓,卻又強壓住了,我知道,這不是時候,再說,我或許也沒有名分揍宋明正。
宋明正動用自己官場的能量和巨額資金去找妮妮,這自然是一件大好事,我也不由對宋明正寄予了巨大的期望。
我站在門口,正準備給宋明正開門,突然又響起了敲門聲,隨後是清脆的童音:「媽媽——媽媽——開門呀!」
聽得真真切切,這是妮妮的聲音!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不假思索,猛地一下子拉開門,果然是妮妮站在門口!
我的心裡一陣狂喜,妮妮回來了!
宋明正驚喜異常,叫道:「妮妮——」
「妮妮——」柳月忽的一下子站起來,身體搖晃了幾下,幾步衝到到門口。
小紅也從裡面奔出來,跑到門口。
妮妮正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我們:「爸爸,媽媽,大哥哥,我回來啦!」
妮妮的身後,站著王巧玲,臉上似笑非笑。
柳月一把抱起妮妮,緊緊地抱住,聲音顫抖著,將臉緊緊貼在妮妮的臉上:「妮妮……妮妮……我的女兒啊……」
柳月臉上的眼淚嘩地流出來,流在自己和妮妮的臉上。
我心裡一塊巨大的石頭落了地,妮妮終於找到了!
柳月抱著妮妮,喜極而泣,緊緊抱住妮妮不放,嗓子里嗚咽著。
王巧玲木然地看著柳月和妮妮,然後又看著宋明正:「你怎麼在這裡?」
宋明正興奮異常,看著王巧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說:「是你把妮妮找回來的?你怎麼找到妮妮的?」
柳月這時也滿面淚水地看著王巧玲:「小王,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找到了我的妮妮……」
我對王巧玲這會的好感指數一下子升到了極點,忙說:「嫂子,快,快進來說話!」
柳月抱著妮妮,大家進了房間,小紅忙著去倒茶,柳月依舊抱著妮妮不放,請大家坐下。
柳月抱著妮妮坐在沙發上,不停親著妮妮的臉,撫摸著妮妮的背,眼裡的淚水依舊不停地流淌著。
我相信,這是柳月第一次在宋明正和王巧玲面前流淚,為了自己失而復得的女兒。
宋明正看著柳月和妮妮,眼睛突然有些潮濕,接著眼裡又露出了怨氣,突然伸手向妮妮:「妮妮,過來,跟爸爸走,以後跟著爸爸過!」
柳月的身體一震,突然像是被重重一擊,不由鬆開了抱著妮妮的手,接著又緊緊摟住,眼裡帶著乞求的目光看著宋明正。
646冷漠地看著柳月
宋明正板著臉,冷漠地看著柳月,似乎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
妮妮緊緊抱住柳月的脖子,叫著:「我不,我不,我要和媽媽在一起!」
母女剛重逢,宋明正就說出這話,也太狠了,我看不下去,就轉移話題,看著王巧玲:「嫂子,你是怎麼找到妮妮的呢?我們大家都急瘋了,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了,宋大哥聽說妮妮不見了,差點急瘋了,緊急從縣裡趕回來了……」
王巧玲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大自在,說:「我……我沒找妮妮啊……我昨天接妮妮放學了,接了妮妮后,帶妮妮回鄉下了,妮妮的爺爺奶奶想孩子,我帶她回去住了一夜……」
「啊——什麼?」我愣了。
「什麼?是你把孩子帶走的!」宋明正大吃一驚,沖著王巧玲喊道。
柳月也呆住了,眼神里發出不可思議的目光,怔怔地看著王巧玲。
王巧玲眼珠子轉了轉,接著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看著宋明正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孩子的爺爺奶奶想孫女,我就把孩子接過去,怎麼了?」
「你——你——你怎麼不說一聲,你怎麼能這麼做,你——你怎麼這麼胡來!」宋明正的火氣不小,瞪著王巧玲。
「我——」王巧玲看了一眼柳月,接著瞪著宋明正,聲音也大起來:「你沖我嚷嚷什麼?我想孩子了,孩子的爺爺奶奶想孩子,我接過去怎麼了?孩子法院判歸我們撫養,我有權力接孩子走,怎麼了?我想什麼時候看孩子就看孩子,想什麼時候接孩子就接孩子!我有這個權力,我有這個自由!」
宋明正說:「你為什麼不打個招呼就把孩子接走,你知道不知道大家都急瘋了,到處找妮妮,你——你簡直是胡鬧!」
「我什麼胡鬧了,我能把妮妮今天主動送回來,就算給面子了……」王巧玲理直氣壯地說著:「要不是今天早上我看到滿城大街小巷都是找妮妮的傳單,我還要帶妮妮多過幾天呢……得了,孩子給送回來吧,至於那高額酬金,我就不要了……」
說完,王巧玲用不屑的眼光看著柳月,眼裡有幾分得意。
柳月這會一直怔怔地看著王巧玲,身體顫抖著,突然身體一軟,癱坐在沙發上,抱著妮妮的手不由自主也鬆開了。
我知道,這是柳月極度緊張之後極度鬆弛的原因,還有就是王巧玲的作為給了她重重一擊。
想到柳月這一天一夜受的精神和肉體的折磨,想到宋明正因為孩子失蹤而對柳月的橫加指責和要帶走孩子對柳月的重度創擊,想到柳月因此而錯過了西京面試,想到柳月的前程因為王巧玲的作為而化為泡影,聽著王巧玲此刻振振有詞的辯解,看著王巧玲滿不在乎甚至有些得意的表情,我心裡對王巧玲剛才的極度好感瞬間化為了極度的憎恨和厭惡,還有深深的憤怒。
我忽的站起來,指著王巧玲怒吼起來:「王巧玲,你是個混蛋,你他媽該死,狗日的!我廢了你這個王八蛋!」
我的手指幾乎要指到了王巧玲的鼻子,我真想一個耳刮子將她打暈。
王巧玲被我嚇了一跳,看著我憤怒的樣子,有些害怕了,不敢和我對抗,尷尬地往後縮了下身子,接著轉頭看著宋明正,叫起來:「宋明正,你還是個男人嗎?自己的老婆被人家當著你的面這樣侮辱,打狗還得看主人,這個人還是你所謂的兄弟,看看,你兄弟就是這樣對你老婆的,他眼裡哪裡有你這個大哥,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裡……」
王巧玲很會轉嫁矛盾,一下子將問題推到了我和宋明正之間。
王巧玲這麼一說,我猛地也意識到自己的衝動,不管怎麼說,王巧玲還是宋明正的老婆,我當著宋明正的面這樣對待王巧玲,是沒有給宋明正面子。
宋明正被王巧玲這麼一說,臉上果然掛不住了,臉一寒,看著我:「小江,你想幹什麼?我的老婆我自己管,你想幹什麼?」
這時,柳月也在後面說:「江峰,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王巧玲這下子來勁了,沖我和宋明正嚷嚷:「宋明正,你看看,這就是你天天誇的好兄弟,這就是你整天對他好的後果,他就不是個人,他就是一條你養大的小狼,六親不認,不分好歹,早晚他得吃了你!」
我不再理會王巧玲,坐下來,看著宋明正。
宋明正沖著王巧玲喊了一句:「夠了——住嘴!你今天還有理了!」
「我就有理,我就有理,我走到哪裡都有理!」王巧玲一連串地說著:「要不是可憐某人,我就不把孩子送回來,還怎麼著?」
宋明正大喝一聲:「我讓你住嘴,你沒聽見?好了,不說了,有話回家說,回家我再給你算賬……」
接著,宋明正走向妮妮:「妮妮,走,跟爸爸回家!」
柳月的眼裡一下子呈現出絕望,面如死灰。
宋明正此言一出,讓我感到很意外,他已經知道了妮妮失蹤的真正原因不在於柳月,在於王巧玲,卻還要這樣做,豈有此理。我二話不說,站起來,擋住宋明正:「宋大哥,你不能帶妮妮走!」
宋明正不快地看著我:「小江,這是我們的家事,我想,就不用煩勞你操心了吧……」
我說:「宋大哥,不錯,這是你們的家事,我是不該過問,剛才我對嫂子言語多有不敬之處,我道歉,我向你道歉,冒犯了老大哥……」
我只向宋明正道歉,沒向王巧玲道歉。
宋明正不冷不熱說了句:「不必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道歉有什麼用,好了,我也不會都責怪你的,你自己知道不對就行了……」
我還是擋在宋明正面前,宋明正有些不耐煩:「兄弟,請讓開好不好?法院判決還是歸我撫養,我任何時候都有權帶走孩子……」
我說:「是,宋大哥,你說的有道理,這樣好不好,宋大哥,你聽我說完我的話,等我說完,你要是還想再帶走孩子,我絕對不阻攔!」
宋明正看了看我,回身坐在沙發上:「你說吧!」
我坐到宋明正跟前,遞給宋明正一顆煙,點著,自己也點著一顆,然後說:「宋大哥,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帶走孩子?」
宋明正說:「還用說嗎?早上我來的時候不是說了!」
我說:「可是,孩子是被誰帶走的呢?帶走孩子的途徑又是合情合理的嗎?」
宋明正怔了下,看著我。
我說:「這個道理我想你很明白,不管法律再怎麼判決孩子歸誰,可是,畢竟柳部長是孩子的親娘,要帶走孩子,怎麼著也得給孩子的親娘打個招呼吧,這是最起碼的禮節和程序吧?什麼都不說,就把孩子悄悄帶走,這合適嗎?何況,法院判決孩子是歸父親撫養,可沒有判決歸後娘撫養,後娘有什麼資格和權力在不通知孩子親娘的情況小帶走孩子?這件事,你說責任歸誰?是柳部長沒看好嗎?不,這是因為某人利用和孩子的后媽關係利用孩子的天真和無知,才會造成這個結果……
宋大哥,我想,你不會是是非不明的人吧?是非曲直,我想,你心裡應該比我有數!孩子被偷偷帶走了,柳部長差點就崩潰了,肉體和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創傷和打擊,在這種時候,你不但不同情,不但不去處理真正的元兇,反而還要把孩子帶走,還要把責任歸結於孩子的媽媽,你覺得你做的正確嗎?」
宋明正沉思著,似乎被我說中了要害,臉上顯得有些不安和愧色。
我繼續說:「還有,王巧玲偷偷帶走孩子,我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不知道是專門要在這個時間還是碰巧了,但是,我告訴你,此次事件,不但重創了柳部長的身心,而且,還毀了柳部長的前程……本來,今天上午,柳部長是應該在西京全省副廳級幹部省出版局副局長這個職位面試考場的,她筆試是第一名,面試時間就在今天上午,我想柳部長的能力你是了解的,面試成績如何,或許你也會清楚,當然,不管成績到底如何,卻已經錯過了這個機會,沒有任何機會了……就因為你這個老婆的作為,將柳部長考取副廳級職位的機會徹底葬送……」
「啊——」宋明正顯然還不知道柳月筆試第一的事情,聽我這麼一說,大吃一驚,看著柳月發愣,接著又看看我,然後看著王巧玲。
我繼續說:「宋大哥,我知道,我是局外人,不該摻和你們的家事,當然,剛才更不該對你老婆那個態度,我再一次道歉,但是,宋大哥,我也請你換位思考,設身處地替柳部長想想,此事到底給柳部長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和無法彌補的損失,就因為你老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舉動……我剛才對你老婆如此衝動,也是一個局外人發自內心良知的憤怒使然……」
宋明正死死盯住王巧玲。
王巧玲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什麼考試的事情……我……我一個婦道人家,上哪裡知道這些事……我怎麼會想到這麼巧……我就是想孩子……」
宋明正又看看柳月,臉上終於露出了深深的愧色。
宋明正轉過身對著王巧玲,終於暴怒了,抬起手掌,沖著王巧玲臉上就扇了過去:「混賬王八蛋——你這個掃帚星,害人不淺!」
王巧玲的臉上一下子出現了血印子,她似乎被打懵了,捂著臉驚恐地看著宋明正:「你——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