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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著老村長和王老師的面

  接著,柳月當著老村長和王老師的面,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老村長:「老村長,這是俺第一次來石屋村,雖然早就從江記者的筆下了解了這個村,但是,真正現場參觀,還是第一次,第一次來,俺不能空著手,這是俺給村裡小學的一點心意,1萬元錢,用來改善學校的教學條件,請您收下!」


  「這——」老村長忙推辭:「柳部長,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發展山村教育,資助山村辦學,義不容辭,責無旁貸!」柳月說。


  「這——江記者……」老村長又看看我。


  我沖老村長點了點頭:「老村長,這是柳部長對我們山村孩子們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老村長鄭重地將信封遞給王老師:「王老師,請你收好,告訴孩子們,這是柳部長阿姨的一片心意,讓孩子們一定不要辜負了柳部長的期望,好好念書,都能立志成才,就像咱村裡的那棵老白果樹那樣,都長成參天大樹……」


  王老師用顫抖的雙手接過信封,鄭重點了點頭,又對柳月鞠了一躬:「謝謝柳部長……謝謝……」


  老村長轉過身去,抹了抹眼角,感嘆了一句:「柳部長和江記者,都是好人啊……我們村裡的老少爺們都會祈禱祝福你們的,希望你們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接著,我請老村長和王老師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帶著柳月,在村裡挨家串門子,每到一家,都受到了熱烈而隆重的歡迎,柳月謙和親切的態度,讓大家逐漸不再拘束,都拿出家裡過年準備的瓜子和米花招待我們。


  整個下午,柳月和我就在村裡串門子,柳月很開心,又連上常常帶著感動的神情。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和柳月串完門子 ,我們一起來到村前的那塊高高凸起的大石頭前,爬上去,這裡是我在大山裡一年間每日黃昏都端坐的地方,在這裡,我無數次凝望那連綿的黛色的群山,注視著即將落山的夕陽,思念著因為我的放縱而在遠方受苦受難的柳月,心悸著被我深深傷害而自殺未遂的晴兒,自責反省著自己的罪過,磨礪著自己的心境和意志,憂鬱著自己失落而孤獨的心情……


  此刻,柳月和我在一起,站在這高高凸起的大石塊上,眺望遠方的如血殘陽,默默無語,彷彿在體會回味我當年的心地和境遇,彷彿在回憶那刻骨銘心而又支離破碎的過去……


  柳月的神情肅穆,抿著嘴唇,站立在岩石上一動不動,眼神迷濛而專註,凝望著未知的遠方,眉頭微微皺起,站立了很久很久……


  夜色黃昏,天邊最後一抹彩虹終於消逝,柳月輕聲深深嘆息了一聲,轉過身來,默默看了我一會,嘴角突然露出了凄然一笑,卻仍舊沒有說話。


  有時候,語言是多餘的,從柳月那憂鬱寂寥和凄涼的眼神里,我讀懂了一切。此事無聲勝有聲。


  「天黑了,走吧,外面冷!石頭上有雪,小心點!」我說著,伸出手,準備攙扶柳月走下岩石。


  柳月默默將手交給我,放在我的手心。


  我握住了柳月冰冷而柔軟的手,在我的村前那巨大的岩石上。


  我一手握住柳月的手,一手托起她的胳膊。柳月在我的攙扶下下了大石頭,默默跟隨我走回了扶貧組以前的宿舍。


  扶貧組的宿舍有兩間,我和柳月今晚就住在這裡,只有一個屋子有炕,我睡另一間屋子的床,老村長專門安排將一間屋子的炕燒好,抱來了嶄新的厚厚的被褥,鋪好,又送來了熱菜和熱水,還有溫酒壺,柳月從包里拿出了自己帶來的二鍋頭,我倒進溫酒壺。


  我們一起坐在柳月的那張炕上吃飯喝酒,老村長沒有過來作陪。


  夜,依舊沉靜而躁動,山風從窗縫裡鑽進來,窗欞發出輕微的響聲。


  房間里充滿了溫馨和暖意,我拿起溫酒壺,給柳月和我斟滿一杯酒,舉起杯子:「來,柳月,歡迎你來石屋村!」


  柳月點燃一顆煙,輕輕吸了一口,啟口吐出一股淡淡的青煙,裊裊地在眼前升起,看著我,舉起酒杯,微微一笑:「謝謝你,江峰,謝謝你帶我看來你的大山,來你曾經煉獄的大山,來看你的前父老鄉親,來看你的曾經,你的記憶……」


  我笑了:「來,乾杯!」


  「乾杯!」


  我和柳月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柳月拿起溫酒壺給我倒酒,邊說:「這幾天,噩夢一般,終於過去了……山重水複疑無路啊……」


  我說:「過去的1995年,我經歷了幾番沉浮,榮辱同在,嶄新的1996年,我的開端不錯啊,弄個了嫖客幹了干……」


  柳月說:「錯,那不是新的一年的開端,那是舊的一年的結尾……」


  我會意,笑了下:「嗯……春節才是我們新年的開始啊,呵呵……春節后,我要去省里參加人代會報道,跟隨本市代表團,聽馬書記說,你帶隊去?」


  柳月點點頭:「是的,人大主任點了卯,張部長親自安排的,我帶隊去,這些都是四季歌,每年都有的,例行報道就是,只要程序和人名不出錯,會議內容部出錯,再弄幾個人物專訪和特寫,就可以了,好操作……往年市裡不派記者跟隨代表團的,今年不知道怎麼了,這人大主任突然提出來要求去記者,看來,人大越來越重視宣傳了,人大主任,是以前的老宣傳部長,也算是我的老上級了,只不過,那時我是小蝦米,咱認識他,他不認識咱……」


  我說:「不認識正好,認識了倒不好!」


  柳月看著我說:「為什麼?」


  我說:「這人大主任是個變態的老色鬼,那次我和那小姐在天海山莊房間里談話,小姐就說過,梅玲曾經安排她接過一個客人,很變態的客人,就是這位人大主任……你要是早認識這人大主任,說不定他早就起壞心眼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不由有些擔心去了省城後人大主任別對柳月起壞心眼,不過幸虧我跟隨去,到時候,為了柳月,他要是敢起壞,我是敢殺了他的,管他什麼狗屁人大主任呢。


  柳月笑了:「別胡說,別把人家都想象的那麼壞,再說了,就算他又不軌圖謀,我難道就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人嗎?我已經不是當年剛畢業的那個柳月了……」


  說完這話,柳月的臉色有些陰沉,似乎又勾起了對不堪往事的痛苦回憶。


  我看柳月的神情不快,忙換個話題轉移:「就是因為那談話內容里涉及很多這類的信息,所以,梅玲才會如此緊張,哈哈……」


  柳月「撲哧」笑出來:「江峰,你可真行,點子來的那麼快,我都沒想到呢,你這個主意很棒,正好用來制約梅玲,不能讓梅玲手裡老是攥著別人的把柄,弄個把柄讓我們攥住,也不錯,哈哈……這個梅玲啊,也是聰明過火,還真就信了,我當時還有點忐忑,怕她看出來是假的,我說話的時候,心裡很緊張呢,生怕撒謊被她看出來……」


  我看柳月高興了,又聽見柳月誇我,不禁有些洋洋得意:「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我是當場計上心來的,迅速決定了,然後寫了紙條給你,你配合的不錯,和我很有默契……梅玲是絕對相信了的,回到報社,她還專門找我,要我把錄像帶有聲音的那部分內容刪掉,她要親自陪我去呢,哈哈……她這是想毀滅罪證呢……其實,她哪裡知道,這本來就是沒有的呢……」


  柳月微笑著舉起酒杯:「你很聰明,越來越長進了,學會反制了,你這個鬼主意,我是想不出來的,來,向你學習,敬楚老師一杯酒!」


  我嘿嘿笑笑,和柳月幹了。


  柳月喝完酒,看著我:「昨天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辦公室里正有客人,省里來的記者,然後我陪了他們一下午,直到晚上吃晚飯,已經晚了,就沒和你聯繫,你昨天下午找我有事嗎?」


  「當然有事!」我邊吃菜邊說。


  和柳月在這個大山裡的二人空間里把酒交談,我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心裡有一種別樣的情懷在湧起。


  「什麼事呢?」柳月又吸了一口煙,看著我。


  我拿過柳月的煙盒,抽出一顆煙,點燃,吸了一口,說:「我懷疑你昨天講了假話!」


  「什麼假話啊?」柳月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俏皮。


  「你說呢?你講了什麼假話,你知道!」我也似笑非笑地看著柳月。


  柳月嘿嘿笑起來:「你這個鬼傢伙,你聽出來了?」


  「當然!」我說。


  「你憑什麼知道是假話呢?」柳月歪著腦袋看我:「梅玲和劉飛可是都相信的!」


  「他們相信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我不相信,是因為我了解你,就憑我對你的直覺,我認定你那話是假的!」我說:「老實交代,我的直覺對不對?」


  柳月眼珠子轉了轉,我說:「不許琢磨理由,直接回答!你轉悠眼珠子,我就知道你在想別的理由!」


  柳月忍不住又笑了:「真有你的,我服了你,好吧,我坦白,我要求從寬,我是講了假話,不過,不是騙你的,是用來應付梅玲和劉飛的!誰讓梅玲非要問那錄像帶的出處呢,我當然不能告訴她實情了,說出來,會出事的……」


  我帶著強烈的興趣,將腦袋往柳月面前湊了湊:「既然你想從寬,那你就說吧……不然,我罰你兩杯酒……」


  「那錄像帶是我弄來的!」柳月收斂了笑容。


  411 安裝在極其隱秘的位置

  「嗯……我估計就是,是不是那酒店裡的客房都有貓膩?」我說。


  「你說對了一半,那酒店的客房是都沒有貓膩的,但是,那洗浴中心的幾間按摩房,或者說是客房,是有貓膩的,這事,我很早以前就有耳聞,但是,一直沒有證實,聽說是安裝在極其隱秘的位置,一般人根本就發現不了……」柳月說。


  「哦……莫不是有人有偷窺的癖好,或者是另有其他目的,想敲詐勒索用?」我說。


  柳月搖搖頭:「不是,前些年,江海市發生了好幾起按摩房裡的謀殺案,被殺的都是按摩小姐,一些規模比較大的洗浴中心和酒店,就在按摩房裡暗地裡安裝了微型攝像頭,用於安全監控,防止出事,但是,這些都是酒店和洗浴中心的最高級機密,是不可對外講的,那天,我和劉飛去酒店找那小姐,發現你的那個房間,不屬於酒店客房,屬於洗浴中心的客房,我就覺得很可能這裡也有這類的東西,但是,我怎麼看都看不到哪裡有……」


  「然後,你就找了那酒店的趙董事長,利用熟人關係,把錄像帶弄了出來,是不是?」我說。


  柳月搖搖頭:「錯——是的,我是找了那趙董事長,沒有點明他的洗浴中心有監控,只是說請他幫忙,可是,那趙董事長雖然態度非常好,非常熱情,卻老奸巨猾,說實在是無法幫忙……我第一次去就無功而返了……


  「後來,我又去了幾次,他都是表示愛莫能助,後來,我急了,直接說出那客房有監控的事情,他立馬變臉了,堅決不承認,說我是聽信了謠傳,說我這麼說是會毀了他的生意的,讓我千萬不可說這樣的話……總之,我軟硬兼施,他就是不承認……弄得我那幾天一籌莫展,焦急萬分,寢食不安吶……」


  我心裡很感動,我知道了柳月那幾天為什麼如此憔悴如此疲倦了。


  「那……後來呢?你又是怎麼弄到這個的?」我說。


  「後來……後來,我還得繼續想辦法啊,小祖宗,你惹出了事,我總得給你把屁股擦乾淨啊……」柳月捋了捋頭髮:「那趙董事長不肯幫忙,我也不怨他的,他是有他的顧慮的,他總得考慮自己酒店的名聲和經濟利益啊,他是擔心因為這事毀了自己酒店的名聲,我也想了,不能太難為他,但是,你的事情也不能不處理啊,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最後,我使出了最後一招……」


  「什麼最後一招?」我看著柳月。


  「我不再找那趙董事長了,我直接悄悄約見了那酒店的安保負責人,那小夥子是外地人,他剛來江海的時候,淪落到在街頭擦皮鞋的地步,一次被小痞子打傷,渾身是血,生命垂危,我正好經過那裡,把他送到醫院救了過來,傷勢好了后,我介紹他到天海山莊做保安,幹得不錯,現在是安保負責人,他對我一直很尊敬,很感激,多次說要報答我的恩情,那麼,現在,是他報答的時候了,這是我手裡的最後一張牌了,我不得不用了……」


  柳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接著說:「我告訴了他情況,他說了實話,那洗浴中心的按摩房裡都有安裝的監控設備,極其隱蔽,知道的人也很少,所有的客人和小姐活動都有錄像和監控,他們安裝這個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防止小姐被殺,監控內容高度保密,安裝監控的事情,只有酒店少數幾個人知道,監控室的鑰匙,只有他和趙董事長有……


  「他聽我說了情況后,當即表示,即使冒著個人安全和被開除的風險,也要幫我這個忙……於是,他偷偷進去,將那天的內容複製出來給我,其實,為了操作隱蔽,他們監控的錄像,都是無聲的,都沒有聲音,也就是你昨天想出了那個鬼主意,用來嚇唬梅玲……」


  我笑了笑:「哦……原來如此啊……你可真有辦法,什麼都難不倒你!」


  柳月臉上卻沒笑:「其實,除非萬般不得已,我是不能這麼做的,我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了,這麼做,萬一露出一點風聲,那小夥子就完了,開除是小事,說不定還會有人身安全危險,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規矩,開洗浴中心的,很多都和黑道有聯繫,破壞了規矩,命都難保啊……」


  我說:「這倒也是,那……那小夥子怎麼樣了,被發現了嗎?」


  柳月搖搖頭:「沒有,我安排那小夥子辭職走了,反正他是單身一人,家又不在本地,為了防止萬一事情泄露給他帶來危險,還是辭職走人的好,我聯繫了一家在西京的5星際酒店,介紹他去那裡工作了……哎——說起來,挺對不住他的,因為我們的事情,連累了人家……」


  說著,柳月臉上露出不安和愧疚的神色。


  我獃獃地看著柳月:「原來事情是這樣的……這也說明了一個道理,好人有好報啊,你當年做的好事,現在得到好報了……」


  柳月抿嘴一笑,說:「所以啊,多做好事,多積德,多積善,是有好處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好報應……唉……其實呢,我當年幫他的時候,是沒打算讓他回報的,只不過是在盡一個人的基本良心而已,現在,實在是沒辦法了,為了你這個總不停出事的小祖宗,我只能豁出去了……」


  我感動地看著柳月:「柳月,謝謝你……謝謝……」


  柳月看著我:「江峰,你不要這麼說,要說謝,我應該先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說。


  「謝謝你幫助我留住妮妮,留住我的命根子……」柳月說著,自顧自端起酒杯,一口喝乾了。


  放下酒杯,柳月白皙嬌嫩的臉泛起了紅暈,兩眼似水一般靈光剔透,脈脈地看著我。


  我一怔,怎麼搞的,我暗地操作的妮妮的事情難道被柳月知道了?


  我不由有些懊喪,怎麼搞的,怎麼做點事情就是保不住密呢,怎麼又讓柳月知道了?柳月是怎麼知道的呢?一定是小紅嘴巴不嚴實,泄密了。


  我沮喪地搖搖頭:「唉——小紅到底是小孩子,嘴巴就是不嚴實,不能保守機密!」


  柳月說:「你說什麼啊?小紅可是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我一愣,抬起頭:「難道不是小紅告訴你的?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柳月笑了:「你先給我坦白交代,全部交代出來,我聽完了,再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的!」


  「交代什麼啊?」我說。


  「你說呢?」柳月看著我:「我剛才都老實交代了,從寬了,你可不能走抗拒從嚴的路子啊,我看,你還是主動點交代,這樣對於你是有好處的……你要端正態度,老老實實交代,我看看你的交代是否和我掌握的一樣!」


  我弄不清楚柳月都掌握了什麼內容,看著柳月那溫柔的笑臉和脈脈注視我的雙眼,心裡不由一軟,嘴巴開始說起來,從頭到尾都交代了個徹底。


  柳月神情很關注地聽著,沒有插言。


  等我說完,柳月半晌沒有說話,獃獃地看著我,突然低下頭,伸手捂住了臉。


  昏黃的電燈光下,寒風嗖嗖鑽進來,寬大的火炕上,暖意融融,酒菜香氣撲鼻。坐在我對面的柳月,此刻正捂住臉低頭沉靜著。


  我沒有做聲,靜靜地抽煙,放肆而大膽地近距離仔細觀察著柳月的身體和秀髮,還有那白皙纖細的雙手。


  我不知道柳月此刻在想什麼,但是我知道她為什麼捂臉低頭。或許,柳月只有在我的面前才會能表現出一個真實而剝去偽裝的自己,才能讓自己的心情或者情結得到釋放,才能讓自己更像一個完整的女人。


  過了半天,柳月抬起頭,展現在我面前的是平靜而恬靜的面容,柳月用舒緩的目光看著我,抽出一顆香煙放到嘴邊,我拿起打火機伸過去打著,柳月輕輕吸了一口,然後仍舊看著我,不說話。


  我被柳月看的有些發毛,說:「老這麼看著我幹嘛?你不是知道嗎,我都全部告訴你了,和你了解的沒有什麼差別吧?我可以得到寬大了吧?我可是說的實話,對了,這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認定是小紅嘴巴不嚴實走漏了風聲。


  柳月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一定認為是小紅告訴我的,是不是?」


  「是的!」我說。


  「那你可就錯了!」柳月說:「你別冤枉小紅,小紅可是什麼都沒說,我也什麼都沒有問她,當然,我也不會問她的,不想給她增加壓力……」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有些奇怪:「難道你還有別的途徑?」


  柳月頓了頓,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白酒,然後說:「其實,我剛才是半真半假詐你的,我並不曉得你前前後後做了這麼多事!」


  「什麼?你詐我的?」我一愣,接著笑起來:「行啊你,學會狡猾了,會詐我了,說吧,怎麼詐我的?」


  柳月咬了咬嘴唇:「其實,我只是昨晚回家后睡覺前收拾小紅客廳,在客廳的沙發下面發現了這個東西……」


  說著,柳月掏出一個疊得四方的紙塊,遞給我:「你看看!」


  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我那天寫給小紅用來打電話的台詞,小紅看來一定是馬虎了,用完了就扔了,掉到了沙發底下,被柳月無意中發現了。聰明的柳月當然是會根據紙條的內容判斷出我的作為和動向了。


  我很想為柳月默默無聞地做幾件事情,看來這一件是徹底泡湯了,我被柳月輕而易舉就套出了全部實情。


  想到這裡,我有些懊喪。


  412我一直覺得你是老實人


  柳月看著我,說:「其實,我看了這紙條,突然想到那天下午你和小紅在家屬院門口,想到那天我和張蘭去做頭髮,竟然和你紙上寫的一樣,我既驚奇又覺得巧合,但是,我並不知道你做的其他事情,我只是明確感覺到你這紙條和妮妮和我有重大關聯,所以,我剛才就帶著巨大的疑問詐了你一下,看你能交代出什麼事情來,沒想到你不經詐,一下子全都說出來了……」


  我瞪了一眼柳月:「我一直覺得你是老實人,哪裡想到你還會詐人呢?看走了眼啊!」


  柳月說:「我不詐別人,只詐你的,我就這一次哦……」


  我說:「幹嘛不詐別人,只詐我?我好欺負?」


  柳月笑起來:「是的,怎麼了?你不服氣?我就欺負你,你能怎麼著?」


  我也笑起來,我笑是因為柳月的笑,我最喜歡見到的就是柳月的笑,柳月在我面前從來都是笑得那麼真,那麼純,那麼開心,那麼輕鬆。


  柳月見我笑起來,說:「江峰,看,你笑得很開心啊,一看就是你慣有的發自內心的笑!」


  我說:「柳月,你也是,你的笑也是這樣!」


  燈光下的柳月無比美麗,無比動人,我說完,痴痴地看著柳月,有些呆了。


  柳月看了看我,臉色微微一紅,舉起酒杯:「江峰,來,為我詐你成功干一杯!」


  我回過神來,舉起酒杯:「不,這一杯,應該說是為你詐我,罰你一杯!」


  柳月點頭:「那好吧,我答應你,我聽你的!」


  柳月的話說的順口而自然,笑嘻嘻舉杯看著我。


  柳月乖順的表情讓我的心中一顫,這可就是在外面氣質氣度教養不梵谷貴高雅雍容華貴的那位女副部長?在我面前竟突然流露出小女人的那種乖順情懷,這種表情猛然讓我腦子裡閃過一層熟悉的氣息,那時1993年的秋冬才有的氣息,那時我和柳月的熱戀時刻才有的味道。


  柳月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小小的表情,讓我心中泛起了記憶的波瀾……


  「江峰,喝酒啊!」柳月提醒我,舉起空杯子給我看:「你要罰俺,俺就先喝了,你看,空杯子,滴酒不剩!」


  我忙舉杯乾掉。


  然後,柳月看著我,眼裡露出幽幽的眼神:「江峰,我竟然很笨,我竟然沒有想到,那晚你們新聞部聚會我參加,結束后你送我回去的路上表情有些異常;那天你去突然去了南江而不是去採訪,當天趕回來;還有那些日子你的行為異常……我竟然都沒有覺察到,你原來一直在做這個事情……


  「那天,你在我們家屬院門口和小紅站在一起,我當時覺得有些意外,但是,也沒往深處想;那晚,你請客吃火鍋,小紅露出了購物券的事情,我才覺得你倆的神情都不正常,開始懷疑你有事在瞞著我,可是,我仍然沒有想到是這事,知道昨晚,我發現了這張紙,我才大致猜到了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知道,你不願意讓我知道,你想悄無聲息做完這個事情,可是,我仍然想知道,此事只有你知道事情的全部,我只有問你,所以,我就利用了你對我的信任,對我不會詐人的信任,從你嘴裡套出了實情……你……你不會生氣吧?」


  柳月的那種眼神讓我心悸,我說:「不會,我怎麼會呢,其實,我就是不說,你也知道我不會生氣的……」


  柳月說:「其實,剛才我聽你說完,心裡只發抖,后怕不已,其實,如果……如果王巧玲真的要妮妮,宋明正真的開口要,我是無法阻攔的,畢竟,法律規定了的,我無法抗拒無法阻止,我也不想破壞宋明正和王巧玲的家庭,也不想讓他們出現裂縫,可是,妮妮是我的命根子,我沒有妮妮,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我會極度失落,虧了你,真的,虧了你……」


  我吸了一口煙:「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妮妮對你的重要性,我也知道我不能挑撥宋明正和王巧玲的關係,所以,我只能盡我所能去做這個事情,我只能採取並非光明正大的手段……我必須要確保妮妮不離開你……」


  柳月看著我,說:「你變得充滿了智慧,學會了用計謀,你處理的這個事情,堪稱完美,雖然如你所說,手段有些不是很正大光明,可是,我不反對你這麼做,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嗎,我也不例外……」


  我笑了下:「其實,你夠無私的了,你其實真的是一個奉獻的女人……」


  柳月沒有說話,看著我:「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沒有回答,反問柳月:「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柳月眼皮垂了下去:「我對你不好……」


  我說:「我對你好嗎?我曾經那麼深的傷害了你……」


  柳月說:「我不也是那麼深的傷害了你……傷害了你們……」


  我心裡陣陣發痛,柳月永遠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為他人可以無私奉獻,卻會對別人給予她的一丁點溫暖而感激涕零,她永遠是一個只求奉獻不圖回報的女人,對朋友,對親人,對自己周圍的人……她會給我一個春天,我只給了她一片綠葉,卻讓她感動不已,這是多麼偉大無私的情懷!

  我說:「柳月,比起你給予我的,我給你做的事情,微不足道,你在我心中燃起了熊熊火焰,我卻只不過在你心裡點亮了一盞燈,不是嗎?自從我們再一次見面后,自從你回到江海后,你為了做了多少……」


  柳月默默地低聲說:「我願意……」


  我說:「我也同樣,我也願意……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柳月沉默了,一會說:「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弟弟來看的,我對你,心裡充斥的只是親情和友情……」


  我說:「你撒謊!」


  柳月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我說:「我沒撒謊,我說的是真的!」


  我盯住柳月的眼睛:「我再說一遍,你撒謊!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嗎?」


  柳月的眼睛閃過一絲慌亂,避開我的實現,拿起酒杯,自己將一杯酒喝盡,然後用力抽了一口煙,深呼吸了一下,說:「江峰,不要逼我,我同樣也不想逼你……因為我們的過去,我知道,我們之間,或許很難保持那種純潔的親情和友情,可是,現實如此,現實在這裡,我們必須要面對,不能不可也無法逃避,所以,我只能也必須讓自己只對你懷有親情和友情……」


  說這話的時候,柳月似乎很艱難,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是,從昏暗燈光下的眼神里,流出的是無限的無奈和憂鬱,還有獨孤而寂寞的惆悵。


  我臉上的表情很淡定,但是心裡卻開始流淚,滾滾奔流……


  我也舉起杯子,喝乾了這杯酒,對柳月說:「你不要難為自己,我知道現實不可逆轉,不可改變,我知道現實可畏而又可怕,可是,我希望你活的開心,活的幸福,你能快樂,我就會快樂……


  「今天,你終於來到了我的大山,我曾經在2年多以前逃遁隱居的大山,我煉獄一般磨礪了自己一年的大山,在我身居大山的日子裡,我曾經想過,會不會有這麼一天,你能和我一起,來到這裡,看看我曾經呆過的地方,看看我曾經自虐深責的地方……


  「今天,你終於來了,你終於來到了這裡,我很高興,很欣慰,我覺得,現在這個時刻,像是在做夢,你竟然和我對坐在這個遠離塵世的空間里,娓娓而談,促漆談心……這是我曾經在夢裡無數次出現的場景,而今,終於實現了……」


  柳月說:「你的大山,我是一定要來的,我多次對自己說,我要來看看,要來看看你的那一年,你的1994年,看你留下的所有印痕和足跡……今天,我這不是來了……」


  我指指炕:「這張炕,就是我曾經睡過的,我在這張炕上,睡了整整一年……每個深夜,我都會在聽著山風的嗚咽在不眠里追悔自己,痛責自己,懺悔自己,我不知道你在千里之外,會經受著怎麼樣的折磨和苦痛……


  「不可迴避,也迴避不了,我們曾經有過的美好時光,那幸福的快樂和纏棉,那動魄的心靈的交織和融合,可是,我知道,自從那西京一別,這一切,都離我而遠去,我親手葬送了我自己拚命想追求的幸福和未來……」我語調沉重地說著,表情變得痛苦起來,心如刀割。


  窗外的山風嗚咽著,山林呼嘯的聲音隱隱傳來。


  柳月沉默片刻,說:「不要這麼說,你沒有錯,錯誤在我,你還小,我比你大那麼多,卻不能理性地把握自己,應該自責的是我,我差點葬送了你和小許的青梅竹馬和幸福未來,你拚命想追求的幸福和未來沒有失去,你現在已經得到,正在其中,你,你們,會很幸福很快樂,我真心的希望你們能長久開心在一起……這樣,我的心裡也是個安慰……」


  柳月的話情真意切,我心裡震顫不已,又想起了柳月電腦里說的那些心裡話,柳月明明是在強制壓住自己的真實情感,和我一樣讓那份刻骨銘心的情感深深埋藏在內心的最深處,或許,會埋藏很久,或許,是一輩子。


  想到一輩子,我的心劇烈顫抖起來。


  我不能不敢對柳月再訴說這份情感,柳月同樣和不敢不能表白自己的真實情愫。一堵無形的網將我們的心牢牢束縛,甚至於不能動彈。


  我感到憋悶而壓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狠狠抽著煙。


  我和柳月都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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