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4 媽媽的牽挂
電話那頭的歐曉麗被李成鑫這一聲斷喝給震住了！
李成鑫的聲音是那麼憤怒，那麼尖銳！好似積蓄了很久很久的怒火在這一刻給發泄出來了！
歐曉麗似乎感覺到了話筒都被他那一聲尖銳的斷喝聲給震得顫動起來！
歐曉麗一下子就蒙了！嘴巴微微張大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就在她等著李成鑫繼續的怒斥時，電話里卻傳來了嘟嘟嘟的盲音！
李成鑫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驚愕了片刻的歐曉麗，無可抑制地握著電話聽筒哭了起來！
她開始嚎啕大哭！把心裡的壓抑痛苦無奈和委屈全部都哭出來！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歐家上上下下，從來沒有人敢對她說一句話重話！她是歐家最小的女兒，是父母掌心裡的寶貝，從來都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珍珠寶貝！
可是，現在呢？現在連她的丈夫都敢如此大聲地呵斥她了！連她曾經最愛的男人都不拿正眼瞧她了！連她最好的姐姐也浪跡天涯，再也不會回來了！
還有最疼她的爸爸走了，大哥也不管這個家了，就剩下已經糊塗了的媽媽……
自己最愛的女兒，唯一的孩子，也遠在大洋的彼岸，難得回來陪她一回。
歐曉麗覺得自己是那麼孤獨，那麼可憐，那麼無助，她現在甚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連個可以信賴的朋友都沒有了！
這個歐家的千金小姐，什麼時候把自己的人生經營成這樣了？
她不知道這個曾經充滿了歡聲笑語的大家庭，這個曾經賓客盈門的大家庭，這個曾經最幸福的大家庭，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冷清，這麼沒有人氣，這麼蕭條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歐曉麗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絕望，不可控制地嚎啕大哭！
她靠在沙發上，仰著頭閉著眼睛，腦海里回想起曾經的一幕幕美好時光，回想起她和李成鑫剛剛戀愛成家的時候，她是那麼幸福的小女人，李成鑫是那麼疼她的大丈夫，無論走到哪兒，她都是他眼裡的焦點，是他一直牽著的摯愛——
女兒出生了，那個可愛的小天使的到來，讓這個家庭變得更加溫馨有愛，女兒的笑聲成了這個家裡最美妙最動聽的聲音——
就在歐曉麗不停地想著不停地哭著的時候，門口突然想起了敲門聲——
「阿姨，阿姨，奶奶她在不停地叫喊著，還在流淚呢——」是保健醫生小玲的聲音。
歐曉麗睜開眼睛，馬上捂住嘴巴，停止了哭聲。
她趕緊拿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滴，然後快速地過來開門，驚愕地問站在門口的小玲：「我媽媽怎麼了？」
「老太太不知道怎麼了，很傷心的樣子，哭得眼淚巴巴的，嘴裡不停地叫喚著，我安慰了很長時間，還是沒用，你去看看吧，奶奶可能是想你們了——」小玲說道，「葯已經吃了，不應該這樣的啊，這個時候應該安靜地睡覺了——」
小玲看著一臉淚痕的歐曉麗，不知道眼前的歐家小姐是怎麼了？她為什麼也哭了？
歐曉麗二話不說，趕緊往媽媽的房間里敢去。
媽媽住在前院，前院最大，最寬敞的屋子就是當年父母住的。以前，媽媽總說前院最暖和，每到冬天前院滿屋子都是太陽，大晌午坐在院子里，曬得渾身都暖呼呼的，十分愜意。
所以媽媽一直住在前院。
歐曉麗和歐曉梅她們就住在後院。
歐曉麗邊走邊看了看時間，八點半了，正常這個時候媽媽應該睡著了，今天怎麼這樣呢？
穿過長廊，快步來到前院，歐曉麗看到媽媽正坐在院子中間，仰著頭看著天上的那輪殘月。
夜涼如水，已經個進入深秋了，這樣坐在外面會著涼的！
「小玲，把奶奶推進屋子裡——」歐曉麗命令道。
「奶奶不願意，我把她推進房間里，她更哭鬧得凶，只好又把她推出來——」小玲很是為難地說道。
歐曉麗走進媽媽身邊，蹲在媽媽跟前，她看到媽媽的臉上掛著清晰的淚痕，表情很傷痛，仰著頭看著天空的那輪殘月，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塑似的。
媽媽的白髮在月色下更顯得蒼白，臉上的皺紋和那個羸弱的樣子，看得歐曉麗心酸心痛得不得了。
媽媽這個表情，這個姿勢，似乎一瞬間就讓歐曉麗想到了生命的盡頭。
眼前的媽媽，就像是一棵行將枯萎的古樹，外表斑駁，裡面空洞，似乎已經耗盡了生命的力量——
「媽媽——」歐曉麗握著媽媽的手喊道，淚水不知不覺就滑落下來，「媽媽，我是曉麗，你怎麼了？媽媽——」
媽媽沒有絲毫反應，依舊仰著頭，看著天空的月亮發獃，一動不動——
「媽媽——」歐曉麗摩挲著媽媽有些微涼的手，「媽媽，我是曉麗，你看看我，我每天都在你的身邊，你有什麼話對我說，媽媽，你別嚇我！」
歐曉麗說著說著更傷心了，忍不住趴在媽媽的懷裡哭了起來。
剛才和李成鑫的那一通吵架，已經讓她傷心透了，她知道，她是要徹底失去這個男人了。現在唯一還疼愛她的人，只有媽媽了！
如果連媽媽都走了，那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沒有人愛她疼她了！她就真的是一個孤獨無助的女人，是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女人，是全世界最可憐的女人了！
「媽媽，你在想什麼呢？媽媽，你看看我，我是曉麗啊？」歐曉麗扶著媽媽的手臂，不停地說著，眼淚簌簌而下。
媽媽已經越來越糊塗了，經常是連她都不認識了。老年痴呆症已經讓媽媽快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了！
連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都不認識了！
小玲從房間里拿了一件大衣給老太太披上，並且伏在老太太的耳朵邊輕輕說道：「奶奶，外面涼，我們到屋裡去吧，好嗎？」
老太太這會兒似乎是聽明白了，她輕輕搖了搖頭，終於低下頭來，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歐曉麗的臉頰，嘴裡模糊地說著一個字：「梅——梅——」
媽媽在喊曉梅！
歐曉麗抬起手抓住了媽媽正在撫摸著她臉頰的手，流著淚說道：「媽媽，我不是梅，我麗麗，是你的小女兒麗麗啊——」
老太太依舊搖搖頭，撫摸著她的臉頰，嘴裡依舊喃喃道：「梅，梅，梅——」
邊說邊流淚，接著又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似乎她的女兒梅就在那個殘缺的月亮里——
「媽媽，梅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放心吧，我是麗麗，媽媽，你別擔心，梅好好的，沒事兒的啊，媽媽——」歐曉麗流著淚說道，心裡卻在隱隱作痛。
媽媽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卻依然牽挂著她的女兒曉梅。
曉梅一直都是最讓父母操心的孩子。
當年父親一怒之下把她逐出了家門，其實並不是不愛她，而是因為愛之深恨之切！父親最討厭這樣不收家規，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更何況這個人是他的女兒！
但是，當曉梅真的在國外受到了虐待回到國內后，這個家還是接納了她！父親並沒有不理她！她永遠都是歐家的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
現在曉梅又消失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看望媽媽了，再也不會回這個家了。
媽媽心裡是明白的，她知道曉梅沒有回家，卻不知道曉梅去哪兒了！她心裡很想很想曉梅，可是卻已經表達不清楚了！
今天看到這輪皎潔的並不圓滿的月亮，媽媽心裡對曉梅的思念更強烈了！
因為她們姐妹小的時候，媽媽經常會在這樣的夜裡，坐在院子里，看著天上的月亮給她們講故事。那個時候，媽媽還是那麼年輕，那麼漂亮！她們兩姐妹是那麼幸福，那麼可愛！
雖然那個時候的院子沒有這麼大這麼豪華，家裡的條件還比較簡陋，但是那個時候卻是一家人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候。
可是，現在的媽媽，卻已經不認識她了！
「媽媽，曉梅很快會回來的，她給我打電話了，說很快就回來看你！讓你放心，好好的，她說要從國外給你帶好吃的，還有你最喜歡的羊毛圍巾——」歐曉麗看著媽媽再次說道。
老太太似乎聽明白了，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她就那麼看著眼前的歐曉麗，帶著淚地微笑著，嘴裡依舊喃喃自語道：「梅，梅，梅——」
「媽媽，我們進去吧，外面冷，好不好？」歐曉麗替媽媽攏了攏額前的碎發。
媽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依舊帶著笑意看著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嘴裡一直念叨著：「梅——梅——」
歐曉梅緩緩起身，推著媽媽回到了房間里。
老太太嘴裡還是不停地說著：「梅，梅，梅——」
歐曉麗倒了一杯溫開水，伺候她喝了幾口。
老太太可能有點兒乏了，看上去很累。
歐曉麗又和小玲一起，伺候老太太睡覺。
把老太太抱到床上躺下了，老太太閉著眼睛嘴裡似乎還在不停地念叨著：「梅，梅，梅——」
歐曉麗不知道媽媽為什麼突然間這麼念叨曉梅了。
往前也偶爾回念叨，可是不像這樣魔怔似的，不停地說著。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待老太太終於睡安穩了，曉麗招呼小玲來到了外面。
「老太太今天是不是看到什麼了？」歐曉麗看著小玲問道。
「今天老太太吃完葯突然要打開那個柜子的門，她不停地拉著，我就過去幫她打開了——」小玲說道，「然後就看到抽屜里有幾張你們小時候的照片，奶奶就不停地撫摸著撫摸著，然後就要我把她推出來，然後就開始不停地喊著一個字了——」
歐曉麗明白了，原來媽媽真的是想起了她們姐妹小的時候。媽媽真的是想起了以前在月亮下給她們講故事的情景了！